看到千静语流泪,作为从小带大她长大的老佣人此刻心里也很不好受,连她都知道未婚先孕在千家这样的家庭里会是什么后果,一旦走漏风声叫千市长日后还有何颜面站在公众面前?所以这个孩子一定不能留啊!
“大小姐,我现在就去帮你联系医生,这件事得越快越好。”老佣人这样说道。她想想就觉得不能拖,得第一时间扼杀,虽然那也是一条小生命,可是为了大小姐和千家的声誉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可是千静语却反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去找医生。
“王婶,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您从小看着我长大,什么都想着我,我一直铭记在心,但这个孩子我自己会处理,您会继续替我保密的对吗?”此时的千静语已经不再是那副在家中时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现在再是一个人了,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她又惊又喜,惊的是它来得太突然,喜的是她和他终于又有了一丝牵绊,就仿佛看到了希望。
闻言,老佣人惊住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大小姐,你要留下这个孩子?”
千静语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老佣人急得摇头:“万万使不得啊,若是被市长知道,以他的脾气这个孩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大小姐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要为自己的以后考虑啊!”
千静语却只是抬手擦干眼泪:“王婶,只要您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算我求您,求您帮帮我……”她紧抓着老佣人的手哀求道。
现在的她仿佛从柔弱的女孩变成了另一个人,此时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先保住腹中的孩子,那是她最后的希望,最后的……
第一次见她如此放低姿态哀求自己,老佣人哪里受得起,眼眶泛着红哽咽道:“大小姐你别这样,我一辈子未嫁,膝下无子无女,千家就是我的家,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只想你过得幸福,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只要你开口,我定会守住这个秘密,但是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毕竟现在还能瞒着,日后等月份长了肚子大了可就瞒不住了,你万万要想好啊!”
千静语哭着点头,像小时候一样依偎进她的怀里,而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妈妈。
“苦命的孩子,老天为何要这般待你啊!”老佣人也哭泣着紧紧抱住她。
她怨老天的不公,在千静语年幼时早早地就夺去了她母亲的生命,现在又让她未婚先孕,一个女人最痛苦也不过如此,到底是为什么要这般对待她?
老佣人的哭声让千静语的心也跟着发颤,手依旧抚在自己的腹上,她的泪水也慢慢决堤。
她有了孩子,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再也不是了。
***
在g市逗留了两周钟嘉棠才回到a市,回到千宅家中和往常一样空无一人。
丈夫千晋轩依旧忙碌着他身为一市之长的重任,女儿还在上课,而千静语……想到她前些日很不好的状态,钟嘉棠将自己的行李放好后还是去了她房间看了看,只是打开房门并未见到她的身影。
是她回去探亲后那孩子的病痊愈了?
没有再多想,她关上千静语的房门又去了自己女儿的房间,和想象中的几乎一样,自家女儿的房间又脏又乱简直就是猪窝,平日里她的房间都是她亲手帮其整理的,但她去g市的两周显然女儿也没有让佣人进来打理,到处都堆着她的东西,包括被子也还未来得及叠起来。
钟嘉棠叹了口气走进女儿房间开始替她整理起来,整理好书桌再整理她的床,一切自然地与从前没有两样,直到她在女儿的床头看到了一本杂志随手拿了起来,原本所有的动作就在此刻停止。
因为那本杂志封面上的俊逸男子是易宇兮,她的亲生儿子——易宇兮。
她的心一惊,那一瞬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洪水般席卷至心房。立刻翻开那本杂志,几乎有三分之一是对他的专访,而他所在的每一页,都有红色水彩笔画的爱心,钟嘉棠认得那是女儿的笔迹。
心里堵得很厉害,但是她却不愿意去往某个可怕的事情上想,于是继续往后翻企图不让自己心乱,但是她最终看到的却是他所在的最后一页上女儿所贴的便利贴,上面红晃晃的“我爱你”三个字差点没让她心脏停止跳动。
“哗——”地一声,杂志直直地从她手中滑落到地上,钟嘉棠整个人如同被抽光了力气跌坐在床上。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卉琪怎么会认识他?更不可能……更不可能喜欢上他,他们是兄妹!
钟嘉棠的方寸此时已经大乱,她一边不断地告诉自己只是个误会,一边焦急地等待着女儿放学归来。
……
千卉琪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面无血色坐在大厅的母亲,看到母亲回来了她一阵欣喜:“妈,你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嘟嘴抱怨着却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她说着话便扔下背包朝母亲走过去。
奇怪,今天家里怎么一个上前来迎接她的佣人都看不见啊?
正在心里纳闷着,钟嘉棠坐在那里蓦然从身后抽出一本杂志扔在了茶几上。
“说,这是怎么回事?!”下一刻她就严厉地质问道,那带着冷滞的语气是之前任何一次追问她追星时都没有的。
千卉琪定睛一看,居然是她的宝贝,而且自己用便签表白的那一页还被母亲翻开直接摊在桌上,就像是自己心中的小秘密毫无*地被人揭露地彻底,千卉琪觉得这种被人剥光站在大街上的感觉糟糕透了,那是她一直隐藏在心底的人,就算是母亲也没权利这样质问她。
“你进我房间动我东西了?谁让你动的啊!?你凭什么碰我东西啊!?”她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这下火气蹭蹭地就上来了,高声冲着钟嘉棠反问道,丝毫不惧怕她。
其他人她怎么过问她都可以,但是易宇兮不行,坚决不行!
钟嘉棠:“你给我说清楚上面画的爱心和写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却不依不饶,这件事事关重大,她必须要立刻弄清楚。
千卉琪才不怕她,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就是字面意思,我喜欢他,等我考取了大学我就要去追他”这些话千卉琪毫无掩饰地就说了出来,根本不知道这每一字每一句都几乎要了钟嘉棠的命。
听到女儿的这番回答,钟嘉棠只觉得血压在不断地上升,压得她即将喘不过气,指甲狠狠嵌进手心里,那刺痛的感觉才让她没有当场晕过去。
“你,你胡闹!”另一只手指着女儿呵斥道。
千卉琪无比倔强:“我怎么就胡闹了?我又没有早恋,我还不能有喜欢的人了吗?我就喜欢他,我以后还要让爸爸去提亲嫁给他!”她说得头头是道,理直气壮。
她的语音刚落钟嘉棠就站起身用尽浑身力气朝她扇了一个耳光。
“啪——”一声,手掌落在千卉琪的脸颊,又重又狠,钟嘉棠全身都在发抖。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做了什么孽啊?!
千卉琪挨了一巴掌,一只手捂着脸睁大双眼望着母亲,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夺眶而出。
“你……打我?”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从小到大母亲都没有打过她一下,今天却对她动了手,毫无预兆。
脸火辣辣地疼,千卉琪觉得很委屈很委屈,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打她,她根本什么都没做错。
钟嘉棠的心痛到无以加复,她努力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你不可以喜欢他,绝不可以!”
千卉琪大吼:“凭什么?”
钟嘉棠:“没有为什么,总之你身在这个家就没有自己选择爱情的权利!”
千卉琪冷笑:“姐姐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你们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根本什么都不懂,我恨你!钟嘉棠,我恨你!”说完她哭着自己跑上了楼。
在女儿转身离去的瞬间,钟嘉棠就跌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刚刚也在尽力克制的泪水布此时满了脸颊。
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真的发生了,她的亲生女儿爱上了她的亲生儿子,他们是兄妹,是兄妹啊!
报应啊,报应,都是她的报应。
她再也承受不住哭出了声,为什么总要折磨她的孩子,为什么?她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
从医院出来,千静语就独自打车去了易氏。
如果他知道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会不会停下脚步再看她一眼?他以前和小孩相处地那么好,他是喜欢孩子的吧?
那一天的a市下着雨,有些冷,千静语却打着伞在易氏楼下等了几个小时。
还是有雨滴被风吹打在她身上,她冷得瑟瑟发抖却还是继续站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隔了几个世纪,直到天色渐暗他都没有出现。
雨越下越大,她躲在屋檐下手一直护在自己的小腹上。
“不怕,不怕,我们等爸爸……”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诉宝宝,她现在有宝宝陪着她。
身体越来越冷,她单薄的身子几乎在风中摇摇欲坠,但是她仍倔强地守在那里,她一定要等到他,他不会舍得扔下他们母子的对吗?
蓦地,一道亮光从远处的地下车库慢慢显现,朝她越靠越近,她伸手去遮挡光亮同时也看清了车牌。
是他的专用车,她记得。于是她扔下手中的伞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嗤——”地一声庄浩猛地刹车,刚想破口大骂抬头一看竟是千静语。
车灯的照耀下,她的脸色在这雨夜白得可怕,不知已经等了多久。
看到是她,易宇兮坐在车后座一动不动,而车外的千静语却绕过车头来到了车后门。
“啪啪——啪啪——”她伸手不断地拍打着车窗,她看到他就坐在里面。
“宇兮,宇兮!”她唤着他的名字,可他却坐在那里无动于衷,仿佛她是不存在的。
冰冷的雨水打落在她身上,刺骨的疼,她浑身都湿透了,长发也凌乱地黏在了脸颊和额上,她狼狈得就像一个被遗弃的流□□。
“宇兮,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以后也不闹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求求你……”泪水交织着雨水布满她的脸颊,已经分辨不清,她哭喊着,放下了她所有的骄傲,卑微地只想换他的停步。
她的哭声充斥在易宇兮的耳畔,但是他的眸光始终落在前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哪怕是施舍。
他切薄的双唇紧抿,暗沉的眸底看不到丝毫的光辉,车内只响起他低沉的声音,如同他的表情冷漠至极。
“开车。”他开口道。
庄浩迟迟没有动作,反视镜里他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不忍与乞求。
“开车。”易宇兮又重复了一遍。
庄浩咬紧牙关就是不听他的话:“哥……”
刚要开口说话一把枪就抵在了他的腰间,易宇兮仿佛是早已冷血的动物,第一次对着他也举起了枪。
“我让你开车。”语毕,卸下保险他将枪口更深地对准他。
庄浩最后看了一眼车外的千静语,闭上双眼在心底说了句“嫂子对不起了。”,然后踩下了油门,终是将车开了出去。
车开动,千静语却还在拍打着车窗。
“宇兮,宇兮!”她企图能够追上他,却被车开出的速度带摔了下去。
她跌倒在雨潭里,雨水冲刷着她薄弱的身体,她爬起来望着越开越远的车失声痛哭:“别不要我,别不要我和宝宝……”
滂沱的大雨里,她的哭泣声划破了长空,她哭到了浑身禁脔,那种天昏地暗的感觉将她紧紧包裹住痛不欲生。
小腹在隐隐作痛,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身体开始抽搐。
“宝宝,求你别再离开妈妈,求你,求你……”她不断地哀求着最终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如果你要走,就带着妈妈一起走吧,除了你,妈妈已经一无所有,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