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侬“啊呀”一声拉起毛衫领子,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就……那样了呗。”她小声说。
藤子慢慢嚼着油条,眯缝了眼看着她,过一会儿,沾了油的手指翘起来,勾了勾,说:“我早说了吧?我要怎么来着?我要知道细节,所有的细节!”
静侬瞪她,看看时间,说:“约了几点?我陪你去医院。”
藤子擡起眉来,慢慢地说:“不。我自己去。拿报告那天你陪我去。”
静侬看着她,问:“你确定自己可以?”
“我百分之一万确定。”藤子说。
静侬半晌才说:“那好。有问题第一个联系我。”
“会有什么问题啊……我又不是驴。”藤子说。
静侬鼓了下腮。
“说啊。”藤子擡擡眉。
“说什么!”静侬叫起来。
“你说哩?我有那么好糊弄!给我转移话题、顾左右言其他!”藤子敲着桌面。
静侬抿嘴不言。
藤子鼻孔出粗气,说:“算了……两只菜鸟有什么好讲的……”
静侬刚要张口,忽然又抿住嘴巴,过了两秒,才说:“我不会上当的。”
藤子开始还在忍笑,过了一会儿,干脆大笑起来。
“喂,别笑了。”静侬被她笑得窘的不得了。
“OK啦,不笑。”藤子说是不笑,还是笑得越来越厉害。静侬抗议也没有用。藤子点着她,“你小心了……楷哥真的不像是好惹的样子。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你有的受了!”
静侬气得站起来隔着桌子使劲儿拍她,“你还说!”她手臂纤长有力,这几下拍的不是不疼的。藤子任她拍,说哎呀这点儿鸟劲儿……果然是菜鸟没错了。
“你还说!让你说!”静侬作势又要打。
“不说了、不说了……可是你做都做得出,我说不得吗?只许州官放火!”藤子歪在椅子上,边说边笑。“喂喂,生气啦?我真的不说了!”
静侬又不会真的生藤子的气,只是被她看穿,很不好意思。
藤子晓得她性格,知道玩笑也不能开太过火。不过她越想越觉得好笑,过一会儿,要趁着起身去拿水果偷偷笑一下,再板起面孔回来。静侬又不是不了解她,哼也又哼了好几次,可是毫无办法,想着藤子这心情,能让她有点开心的事,好像也不错……她坐在那里发了会儿呆,不知怎的想到沈緖楷握住她的手,攥在手心里,其实明明也只是攥住了她的手,但好像她整颗心、整个人都被攥住了似的,动都动不了。
实际上也不想动,只想那样静静地呆着。
像跑完长跑,又是难受,又有点说不出的舒服……
藤子在桌下踢了她一下。
静侬惊醒,睁大眼睛看着她。
藤子又要笑,不过这回倒不是取笑,看着静侬,轻声说:“真是让人羡慕啊……要知道两情相悦有多稀奇,也就知道该是多幸运。”
静侬微笑,没出声。
藤子看静侬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想说什么,不过又一想,就也没出声。
静侬拿起首饰盒来,又看这钻戒。钻石不大。可钻石就是钻石,仍然闪闪发光。不过戒指很素,没有多余的装饰,又简洁又直白,完全是柯教授的风格。
这不是藤子第一次被求婚,但一定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小粒的钻石。藤子自己也喜欢买裸钻存着,高兴起来就跑去挑一颗。卡数都是奔着能力范围内最大的去,从不要小的。
“你不是嫌小吧?”静侬合上首饰盒,故意问。
“人家不是讲金,是讲心!”藤子把首饰盒夺回去。
静侬笑,点点头,说:“你知道就好。”
藤子去把首饰盒收起来了,静侬趁她没回来,打了个电话,请半天假。藤子出来得知她还是请了假,很正经地和她说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你这样我反而有压力。”藤子说着,把她的手机找出来递给她。“刚电话打给谁就再打一次。我十几岁就会自己看医生,不可能人都三十岁了不懂怎么做。那不是越活越回去了!讲好后天你陪我去拿结果,就那样办。”
静侬无奈,说:“让我缓几分钟再去说,不然领导以为我发神经。五分钟不到就变卦。”
“工作那么勤力的人,偶尔发次神经没关系的。”藤子终于笑了。
这时有人在敲门,两人听见,都愣了下。藤子说着这时间除了你还有谁会来,走去开门。静侬看看时间,要去上班,这会儿也该走了。她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到这会儿还没听见有说话声,觉得奇怪,走到门厅处往外一看,就见藤子和柯正杰一里一外,两人静静对立,像是定住了,但那气氛绝对说不上是愉快的。静侬愣了下,反应再慢也知道这两个人有点小争执,而且藤子像是吵不赢……她有点幸灾乐祸,很想看结果,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该识相一点快些走。她忙去拿了背包,和柯正杰打了个招呼,转头和藤子说我先走了,不然要迟到。
“你捎上老柯。”藤子说。
“我今天没课。”柯正杰立即说。
“没课你回家呆着不好吗?”
“从医院出来你和我一起回家呆着,我就回。”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医院的?你跟踪我还是监视我?你不说我跟你没完,告你骚扰……”
“你接个电话那么大声,我又不是聋了会听不见?”
“那你跟我求婚!”W-H
“我跟你求婚是因为我爱你我想娶你想跟你一起过日子,跟你生不生病有啥关系?你说说能有啥关系?这完全是两件不同的事,你非要混为一谈,是不是觉得我傻?”
藤子气得瞪住他不说话了。
柯正杰也不说话。
静侬心想这是她认得柯教授以来,大约是见他反应最迅速、口齿最伶俐的时刻了——当然她没有亲眼见过他在课堂上的风采——她举起手来,说:“那个……我不管。柯老师要去上班,楼下就有公车直达。我不等了,真的要迟到了。”
她说着也不管藤子瞪她,换了鞋子迅速溜出了门。
门内柯正杰也不往里面走,一屁股坐在鞋凳上,一副就在这里等着你一起出门去的架势。藤子看他这说不通道理的犟牛样子,无奈地说:“我都跟你讲了……”
“我就陪着你。我保证不说话。”柯正杰说。
“妇科呀!人家不让男的进去,你去也没有用……”
“我都说我就是陪着你了,人家安排男的在哪等我就在哪等,绝对不妨碍任何人。”柯正杰说。
藤子拍着胸口,“你让我缓缓……给你气得喘不过气来了。”
柯正杰等了一会儿,凑近她些看看,问:“喘好了吗?可以走了吗?”
藤子一拳打在他胸口,没好气地说:“等着!”
她说完甩开步子回房间了。
柯正杰摸摸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了……
静侬跑下楼来,上车前又回了下头,看看藤子家的窗口。
适才的忐忑由于柯老师的出现减轻了大半,甚至有点欣慰。她舒了口气,开车门坐进去。想到藤子早上提起柯老师来,一会儿用“大笨熊”一会儿用“犟牛”,可是临到柯老师坚持自己的意见跟她讲道理的时候,她就成了无可奈何只会胡乱嚷嚷、重复说着一套说辞的鹦鹉,这实在也是很有趣……果然一物降一物,牙尖嘴利的藤子竟然偶尔也会被“笨人”反制。
她定定神,翻了下手机,看到有沈緖楷的信息赶快打开。
他已经到了医院。
详细的情况他没有讲,想来目前并不算乐观。他应该是既不想她担心,也不想说假话让她安心吧……她只说让他自己也多保重,没有时间的话不必回复她。
保重这个词,最近她不记得跟他说了多少次……
沈緖楷很容易就把别人的感受和需要放在自己的之前。这会让他比别人辛苦好些。
静侬吸了下鼻子。
她想大概因为今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的缘故,这冷空气肆虐的日子,让她眼睛也不舒服、鼻子也不舒服,十分想念那个温暖的怀抱……
看到静侬准时出现在办公室,李晴晴惊讶地问怎么回事,早上主任还给我打电话,说你请假半天,让我跟你调整一下工作内容。静侬说本来有事,现在没事了么。李晴晴笑了一会儿,说你也太老实了,已经请假了,不如在家休息半天,不好么?
“在家半日,还能多翻几页书不是?Ruby都知道要等着看范阿姨的书了。”李老师开玩笑。
静侬也笑了一会儿,说我会抓紧时间的。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她过去接起来,是出版社丁老师打来的,让她中午有时间去她办公室一趟,神神秘秘地和她讲,有好事儿……静侬答应,想着样书还存在丁老师办公室里一直没取,也怪自己拖拖拉拉的。这大概就是丁老师说的好事儿吧。丁老师的生日,也就是她荣退的日子,马上就该到了。想到这个她难免不舍。虽然以后还是能保持联系,那毕竟不能像现在这样,办公室只不过隔了半个校园加一条窄窄的马路,说见面就能见面。
李晴晴看她脸上那落寞的神色,倒来安慰她,说哪儿有不散的筵席……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多事,你还看不透这个理儿吗?连我都长吁短叹了好久。
静侬知道她的意思,点点头没说什么。
李老师在同事间算是从头至尾最了解内情的一位了,也因此并不像别人那样随意褒贬,显出了难得的厚道。
李晴晴给了杯挂耳咖啡,两人站在窗前边喝边看着外面萧瑟起来的树木花草……空气里竟然有几近于无的桂花香,静侬忽然想起来,宗小苔留下的笔记本上,贴了几片贴纸,图案就是桂花。几片贴纸连在一起,露出的缝隙里有没能遮住的划痕。原来漂亮的贴纸是为了遮丑的。
有多少人,看上去多光鲜,皮囊下藏着的伤就有多深。
“……这许多年,我总是想着他们也不知道会过得怎么样……过世了的,销声匿迹的,都在心里……”静侬轻声说。
“你呢,就是心软又和善,这很容易成为负担……不过呢,要不是这样的话,可能又不是你了。”李晴晴好半天才说。她轻轻拍了拍静侬的肩膀。“你来善本室之前呀,我还想不晓得小范是不是和传说的一样好相处,可能文静温和也就是表面的吧,前面那几个书库,老实说跟盘丝洞一样,哪一个是省事的,能在那儿工作几年口碑还很好,怕不是也一蜘蛛精——相处久了,我又想哇,传说真的不可信——傻乎乎的,不晓得怎么活到现在的,这只能说世上还是好人多吧。”
静侬听着听着,笑了出来。
这话谁说过呢,要不是藤子,那准是大头表哥,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人……毕竟,应该有好些人都看出来她的本性了吧。
“哪有那么夸张。我没有觉得哪里是盘丝洞啊。”她笑。这是什么形容!
“所以现在难怪每个科室的同事都觉得要是能把你要过去就太好了——做事呢就做事,不说人是非,好相处,又不会没原则,该讲话就讲话,还讲得蛮有道理让人不能不听……你晓得现在的人,常常都会说‘你的善良,要有锋芒’——你看,善良都要议价的呢。道理你都懂,咱们不害人,总归多个心眼是没错的。我老也担心你会被坑苦……得了,小秦休完产假回来,你就不用这么忙了……不过,小秦要是辞职的话,你是不是可以调过来?”李晴晴问。
“为什么辞职?”静侬小小吃了一惊。印象里小秦虽然不是工作上特别有上进心的人,但人非常的聪明,工作总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
“据说在家带孩子带的不想上班了,想把老大带到上幼儿园,生老二。等老二也上幼儿园,这都几年过去了?反正她先生挣得多,也不必靠她这仨瓜俩枣的。”
“有点可惜。”静侬说。
“如果是主动选择也还好。”李晴晴说。
静侬没再发表意见。
小秦是和她同一年进图书馆的。她们两人学历相当,她闷头做事,闷到有些避世,小秦却像是在滚滚红尘里去积极淬炼了一般,完成了相亲、结婚、生子一系列的大事。如今她正想着安安心心工作,下一步什么时候到来,根本都还没有具体的计划,小秦又琢磨着辞职生二胎了……她总是和同龄人的节拍合不到一起。
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天好冷,咱们晚上约了吃火锅去吧?”李晴晴问。
“啊我晚上要跟我Daddy吃饭。”静侬笑着说。李晴晴笑话她瞬间变得跟Ruby一般儿大小了。静侬说就是因为跟Ruby说话多了,好像随时也会变成三岁幼童。她笑着问要不晚上来我家吃火锅?“我爸很喜欢跟年轻人吃饭聊天的……他去单位食堂从来不吃小厨房,就爱跟青年教师啊学生啊一起吃,也不管人家跟他一起吃饭,是吃得下还是吃不下。”
李晴晴笑。
静侬原先从不跟同事聊父母。能跟她说两句,大概这意味着她们在同事感情之外,要多几分朋友的意思了吧……李晴晴笑着说还是不去了,你们家里人也难得一起吃个饭。
静侬叹气,说可不是嘛。
难得她父亲回来休息几日,过两天又是周末,除了春节,这几乎是这几年父亲在家停留最长的时间了。春节因为总有亲朋好友互访,家里嘈杂,人也劳累,远不如这样短暂的假期能获得更多的休息时间,父女俩还能坐下来聊聊,一起吃顿饭、喝杯茶……也说说母亲的坏话。
她还有点期待呢……她想着,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父亲她和沈緖楷的事。
还没告诉父母和家里人她打算和沈緖楷试着交往,竟然已经发展了亲密关系。这虽然不是需要跟任何人交代的事,总归是……跳了几级台阶,不晓得会不会让他们担心。
静侬在办公桌前坐了一会儿,下了决心——见机行事,该说就说。
她打开对话框跟父亲聊了几句,跟他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听到父亲问她想吃什么,晚上他过来给她亲手做,她托着腮想了一会儿,说吃什么都好。她忽然想起来问爸爸见过Luna没有,要是提早到了,要小心些,不要吓到它。
范爸爸发了条信息回来真是乖女儿,不担心爸爸会被狗子咬伤,担心狗子被吓坏!
结果父女俩一起笑。
工作时间一到,静侬关了对话框,开始做事了。
午饭她照旧和李晴晴她们一起去食堂吃的。天气冷,她们特地去喝了羊汤。几个人一身膻味从食堂出来,被冷风吹了好一会儿,那味道才散了。静侬要去出版社见丁老师,在路口和她们分开,往校门外走去。
才走了不远,听见有人大声喊她范老师。
她站下来,看到那辆熟悉的旧货车,“大禹?”她往车子里看了看,副驾驶位上没有坐修任远,倒不觉得意外。
大禹问她去哪里,“捎您两步路?”他大大方方地问。
“那就谢谢啦。”静侬也大大方方地上了车。“过来拉货么?”
“嗯,上回给他们拉实验器材,满意的很,这回到了新的也喊我了。老修今天在修理厂有硬活儿,出不来。反正也不那么难搞,我就自己来了。”大禹说。
静侬点头。“修任远这些日子怎么样?”
“就……也还成吧。喝酒比以前凶,不过我会看着他的。”大禹说。
静侬又点头。
她上次见大禹,还是在医院停车场。大禹送修任远去探视。他们在停车场说了几句话,那会儿大禹就挺担心修任远的。不过他也说了,反正哥们儿也没别的本事,要是看他不小心跌了,拉他一把还是能做到的。
“……补偿款还剩了些。就你们那女同学,医药费不是还报销了些吗?好像学校也有一点人道主义的什么钱……所以也没花他很多。剩下那些钱他自己没留,都给他舅舅了。他说本来房子也是归舅舅的。他舅舅和舅妈人也蛮好的,说那钱收下了,不过给他存着。将来他也还是要成家的嘛……舅舅说让他过阵子也去广州。他表哥的生意好像做得还不错。我寻思呀……范老师你说呢?”大禹忽然问。
静侬轻声说:“看他自己的想法吧。换个新环境也好,尤其还有熟人照应。”
“可广州夏天多热啊!要我可不去。”大禹笑着说。
“但冬天也不冷啊。”静侬也笑。
“倒也是。唉,他要不走啊,我们反正修理厂的活儿也干不长,还得另找下家……老板这日子最近也挠头。”大禹说着也叹气。
车子开出校门,大禹问静侬该停在哪儿。
前面就是出版社大门,静侬指了指那边。临下车,她问:“是生意不好吗?”
“不是,生意老好了。就是吧,”大禹脸上的表情有点别扭,似乎犹豫该不该说。“反正就是,干不下去了就是了。唉……”
静侬看他欲言又止,倒是也猜到了几分原因。她知道这儿不方便停车太久,赶快下了车,谢了大禹。
“范老师我走了啊。有事儿您招呼我。”大禹说着摆摆他那沾了好多灰尘的手。
静侬微笑点头。
大禹的小货车蹦蹦跳跳地走了。
大禹给她留过电话号码,说以后车子有问题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事儿,比如搬搬擡擡的,尽管打电话找他。
静侬把号码存了,倒也不是想着以后要让大禹帮忙干什么。
大禹说的情况,她一点都不意外。
他们的老板姓岑,名下产业可不少。除了汽车修理,还经营二手车,也还有些大大小小的业务。有些业务不在台面上,却是他主要的利润来源。大禹讲的那个修车厂只是岑老板拥有的数个修车厂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设备旧,不过占地面积大,靠近城中村,马上就面临改造,地皮的价值比修车厂的业务可值钱多了……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也赚不了多少钱,岑老板还是留着那个厂子。岑老板有个绰号“岑四儿”,背景复杂。不过不复杂也做不了三教九流的生意。他对修任远和大禹这两个工人到目前为止还不错……他们两个尤其是修任远帮他做了很多事。
静侬想到这些多少有点头疼。
修任远到下个月假释期就满了……在这之前出点差错,可不是小事。
但她觉得修任远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小范!”丁老师从办公室窗子里看到静侬,叫了她一声,招手让她快点进屋。
静侬笑笑,推门走进去,再往里走,丁老师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等她了。
静侬跟丁老师进了门,看见一旁的小桌子上摆了茶具,有三只杯子,就问丁老师还等谁来吗?
门被敲响,进来一个高个子年轻人,修眉朗目,神采飞扬的。年轻人进来就喊大姨,静侬就知道这是丁老师的外甥了。她立即明白过来,丁老师这是要给她牵线搭桥了。难道丁老师说的有好事儿是这个么……她不动声色,只微微笑着。丁老师给他们介绍,她又和气又大方地跟对方聊了一会儿。不久年轻人借故告辞,丁老师就笑眯眯地看看她。她也笑眯眯地看着丁老师。
丁老师是很熟悉她的,这时候看她神情,恍然大悟,问道:“小范你是有在交往的人了吗?”
静侬点头。
“什么样的人呀?”丁老师脱口问道。“我前儿和陈校长通电话,她还说你没有男朋友。”
“是认识了很多年的人。我高中的学长。最近才确定的关系。”静侬轻声说。她微微笑着,脸是有点热,想必这会儿也是红的。“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我母亲讲。”
“唷,那怪不得的。既然是这样的人,知根知底儿,家里也放心些……那应该很快定下来了吧?”丁老师微笑道。“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看看。你看中的人,一定是很好很好的。”
静侬微笑,想了想,说:“以后吧,以后有机会的话。”
丁老师看起来很欣慰,并没有因为牵线搭桥没有成功而有半分的遗憾或者不满意。静侬知道她待自己的这份儿心向来是真诚而不掺杂念的,因此格外感动些。两人坐着又喝了会儿茶,聊了下手上的工作,丁老师也讲了些退休后的计划,其中一样社里打算把她返聘回来,这样她就能继续做喜欢的编辑工作了。静侬听着,又替她高兴。丁老师小声说要是找到好的选题,一定要派活儿给她,不准她因为谈恋爱啊结婚啊就不接。
静侬笑着答应。
离开出版社时,静侬抱了一摞书。
稍稍有点沉,但因为心情莫名好起来,走了好远的路,一点都不觉得累。
她走到车边,开了车门将书放进去。
锁了车门,往图书馆走的路上,忽然一辆车子加速驶来。她吃了一惊,赶忙站下,待看清车子,眉头不禁皱得更紧。开车的是姜山,而那辆车子,她也不会忘记的,是他如今的太太成艺的……她看着姜山从车上下来,回头望了她一眼。
姜山显得比以前憔悴了些,不太像那个意气风发的名教授了。
不过官架子似乎起来了些,因此看起来,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
静侬放慢了脚步。
她看得出来姜山是想跟她搭讪的。之前也有几次,他是找机会接近她。她不知道姜山到底有什么目的和理由这么做,但是她绝对不想跟他有半丝半缕的联系,蹦星儿都不可能……见过鬼还不怕黑么?
姜山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她的意思来。
果然,看她放慢脚步,他也识趣,转身先进了图书馆。
静侬回到办公室,心里仍有点不舒服。
还好因为跟父亲的约定,让她对下班后的时间有所期待。
好容易等到下班,她迫不及待回了家。
还没停车,就看见陈润涵的车子停在大门口——这样恰恰好堵住门,也只有他会这么干。静侬又有点生气又觉得无奈,只好费点劲小心把车开进车库。关车库门时往外看了看,看到父亲的车停在斜对面。看到车子都觉得开心,静侬脸上露出微笑,小跑着进了院子,就听见Luna在不停地叫唤。她想着一定是陈润涵欺负Luna了,不然就是父亲和Luna不对付……赶忙快些进门。可门一开,Luna冲到她面前的同时,她终于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早上出门匆匆忙忙的,她没来得及收拾家里。虽然她的卧室别人是不会进去的,但是……门厅里的拖鞋,厨房里晾在外面的酒杯和餐具……她在心底哀嚎一声,求圣母玛利亚和观音菩萨保佑,父亲,还有大头表哥,千万不要在她主动交代之前,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爸爸,哥哥!”静侬摸着Luna的头安抚,冲里面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