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秋知道,自己对姚堇言硬不下心,不管他撒娇还是生气,她一定会对他妥协。
为了守住秘密,她决定不和他说话。
这份沉默一直维持到回家。
姚堇言先一步付了车费,老实的跟在她身后。
两人是从后门回来,路过泳池,姚堇言拉住林织秋。
他力气有些大,林织秋没有防备,撞进他怀里。
林织秋依旧不说话,只低着头,沉默的挣扎。姚堇言抓紧她的双臂,安静的看着她。
这座城市的春天很短,五月还没走完,天气已经热起来。泳池刚换过水,岸边摆了三把躺椅,随时等待有人使用。
姚堇言轻轻叹气,把她推到躺椅上:“江阿姨说,你整个上午都看不见人,原来躲在房间里补眠?”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晚上为什么不睡觉。”
林织秋侧过头,不看他:“下午睡太多了。”
姚堇言轻笑,“不是因为姚郁庭吗。
你怕他溜进你房间,对你恶心的事?还是担心自己说梦话,被他听见?”
林织秋被戳中心事,有些恼羞成怒。她瞪姚堇言:“你把监控装哪了?”
姚堇言脱了外套,盖在她头上;“睡吧。你猝死了,谁来气死我。”
他在她旁边的躺椅坐下,说:“我陪你。”
林织秋有认床的毛病。在陌生的环境,她以为自己不会睡着。没想到,她眼睛渐渐发沉,睡意涌了上来。
空气里全是姚堇言的味道,是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肥皂的香气。半梦半醒间,林织秋想,他不会给我下什么药吧。
仔细想想,姚堇言也不做不出来。
姚堇言等了一会,轻轻喊了一声,“林织秋。”
林织秋没有回答。
他掀开衣服,她已经睡熟了。
她皱着眉,嘴角紧抿着,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这大约是她毫无防备的时刻,她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感。
姚堇言重新把衣服盖在她身上。
他站起来,调整遮阳伞的位置,不让太阳晒到她。
林织秋这觉睡得很好,大约是她来到姚家后,睡得最舒服的一次。醒来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时的错觉。
她看看遮阳伞,又看身上的外套。她侧过头,姚堇言不在身边。
“醒了。”姚堇言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林织秋转身,看见姚堇言坐在秋千上,曲着俩条长腿,自己逗自己玩。
“这个秋千是关叔和江和云一起做的。”
见林织秋醒了,姚堇言和她说起自己的童年:“我很羡慕让他也给我做一个。关叔说,家里有一个就行了,两个太占地方。”
林织秋走过来,轻轻推了他一下,让他**起来:“姚郁庭说,秋千是他买的。”
姚堇言不屑,“他可能连这秋千是哪天出现的都不知道。”
林织秋没再说话,继续推姚堇言。
两人安静的玩了一会儿,临近姚郁庭下班,林织秋回房间了。
姚堇言才从秋千上站起来,江和云叼着烟过来了。
他吐了口烟,问:“你不是不喜欢这个秋千吗,之前还想拆了,怎么突然喜欢了?”
“林织秋又不知道。”姚堇言叮嘱他,“不许告诉她。”
他看向江和云过来的方向,好奇的问:“你这是,躲起来抽烟?”
江和云最近很忙,没时间去理发店,头发蓄长了,有些碍事。他把头发别在耳后,睨姚堇言一眼,“你也不许告诉别人。”
姚堇言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你都回来了,姚郁庭也快到家了吧。我不想看见他,回姑姑家了。”
江和云这支烟吸完了,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姚郁庭最近遇到个大、麻烦,得晚饭后才回来。”
他才掏出打火机,又想到什么,低声骂了句粗口,把烟塞了回去。
姚堇言好奇的凑过去:“你要戒烟吗,你不是老烟枪,从高中时就偷偷抽烟。”
江和云把烟盒装进口袋,说:“管好你自己。”
姚堇言‘哼’一声,“不关心你了。我走了。”
话音刚落,手机响起收款提示音,江和云给他转了一大笔钱。
“零用钱。”江和云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姚堇言恭敬的给他鞠躬,“我爱您。”
说完,仗着自己长得高,搂着江和云晃来晃去:“允云,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大约长期伏案工作,江和云的腰很脆弱。他扶着自己的腰,笑骂道:“滚边去。”
姚堇言听话的滚蛋了,临走前,还看了林织秋房间一眼。
江和云不解,“搞什么,明明自己家,搞得和**一样。”
他才想回屋,老关一瘸一拐回来了。
他衣着干净,但走路时龇牙咧嘴。江和云很熟悉他这样子,知道他又被人揍了。
他赶紧过去扶他。
老关看见他很高兴,立即忘了疼,问道:“云云回来了,今天在家吃饭吗。你妈可念叨很久了。”
江和云皱眉,“您这是出什么事了。”
老关讪讪的,不敢看他,“没、没事。”
江和云明白了,他又赌输了。
他掏出手机,“您需要多少,我给您——”
老关有点生气,“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能用你的钱。”
江和云很坚持:“小时候,您给我花了很多钱。现在我长大了,也给您花钱,天经地义。”
老关感动坏了。他想摸江和云的头,发现他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有些遗憾的收回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有这心意,我死也值得了。”
江和云皱眉,“您乱说什么。”
见他给自己转钱,老关伸手去拦,“真不用,老姚替我还。”
江和云不信,“姚郁庭?”
老关笃定道:“他就是嘴上凶。我们俩是什么交情,他不能不管我。”
江和云还是不信,才想劝他,却见江阿姨从屋里出来,问老关,“让你买的东西呢?”
老关赔笑道:“忘了,我现在去买。”
姚郁庭最近工作很不顺利,那个被他搞断手指的中年男人嘴上答应的挺好,工程一点没改不算,人还联系不到了。
他为这破烂事忙得焦头烂额,很晚才回家。
江阿姨年轻时是不信鬼神的,年纪大了后,才觉得世界上真有因果报应。
姚家姐弟先后发癫,姚郁庭工作也不顺利,她觉得是被什么妨着了。算算时间,她让老关买了蜡烛和纸钱,在后院的角落圈了块地,边烧边念叨着什么。
姚郁庭从车上下来,顺着火光找了过来,骂道:“烧什么纸,晦气。”
江阿姨吓得一哆嗦,看见是他,更加慌张。她解释道:“我、我有个朋友,今天走了。”
姚郁庭更嫌弃了,“那种不三不四的人,也配纪念。”
见他没有怀疑,江阿姨稍稍安心,说:“好歹相识一场,该送送她。”
几天后。
林织秋通常只穿浅色衣服,今天却破天荒换了身黑。黑色T恤和裤子,是她特意买的。
姚堇言跟着姑姑姑父过来蹭饭,看见林织秋时,竟愣住了。
姑姑满脸惊艳:“小林护士真是好看啊。”
大面积的黑色衬得林织秋身材更加纤细,皮肤也更白了,整个人透着股脆弱,叫人很有保护欲。
姚堇言看看时间,今天是6月1日。
趁旁人不注意,他把林织秋堵在角落:“你宿舍的密码锁,后四位是‘0601’,是她的生日?”
林织秋眼睛有些红,看起来很疲惫,大约是哭过了。她没力气应付姚堇言,绕过他,离开了。
姚堇言拉住她的手腕,“我连悲伤的权利都没有吗?”
林织秋被他拿捏住软肋,只能告诉他:“我只是,很想念一位故人。”
姚堇言直直盯着她,问:“和我有关的故人。”
林织秋没回答。她想挣脱姚堇言,姚堇言却不肯松手。
江阿姨正好路过,对姚堇言说:“早饭好了,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虾滑粥。”
姚堇言想了想,松开林织秋的手,笑着问:“我想吃小馄饨。”
自从遗产事件后,他很少和江阿姨这样亲近。江阿姨笑骂:“早干嘛去了,什么食材都没有准备,我去哪给你包。
明天给你做,今天吃虾滑粥吧。你不是最喜欢虾滑粥吗。”
姚堇言也不纠缠,依旧笑着,说了声好。
江和云从房间出来,听见他们的话,疑惑的说:“言言不喜欢虾滑粥啊,他喜欢喝甜粥。家里只有我喜欢虾滑粥。”
姚堇言真想亲江和云一口。
他还在琢磨该怎样让林织秋知道这个消息,江和云已经替他解决了。不亏是最可靠的哥哥。
江阿姨有些不知所措,内疚的看着姚堇言。姚堇言依旧笑着,“没关系啦,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
说完,他看向林织秋。
和他预想中的一样,林织秋很难过。
她似乎比江阿姨更内疚。
姚堇言觉得自己像个变态,见林织秋因为自己难过,他就很快乐,甚至有些享受。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他不确定,变态的基因会不会遗传。
他不想变得和姚郁庭一样。
赵衍明来接江和云上班,被迫看完整个流程。他不解的问:“姚少爷又做什么作妖?”
江和云示意他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对小林护士装可怜。”
赵衍明眼中立即迸发八卦的光,“我说什么来着——”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他的话。
众人看向后院,姚夕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