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现在很穷,无权无势,说得再好听您也不会相信。但我学习成绩很好,相貌也不错,以后未必没有前途,绝对配得上——”
话没说完,他被闻裕明泼了一脸奶茶:
“你好像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没关系,我再提醒你一次。”
“收起你那拙劣的演技,像你这种货色,我一天能遇见一百个。”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闻清音就算单身一辈子,也不会跟你结婚。”
“你不配。”
“听清楚了吗。”
“你、不、配。”
几秒种后,陶轩拿到自己的启动资金,九十九万。
他家条件其实还好,家里有两家小公司。但他参考偶像剧,把自己包装成清纯又不做作的男大学生,每天在奶茶店勤工俭学。
闻清音便和他在奶茶店约会。
为了演的逼真,他每次都拿多余的薯条招待闻清音。
他想,早知道,就请她吃好吃的了。
奶茶店有很多他很多美好回忆,但那天以后,他再也没喝过奶茶了。
严重的时候,连奶和茶也不喝。
被勾起最不堪的往事,陶轩又气又怒:“闻清音,你!”
闻清音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
服务员端来一盘鳗鱼,何总喝大了,冲服务员开黄腔,说鳗鱼壮阳,又说这东西打R国来的,小姑娘你会说R国话吗,不会啊,叔叔教你,呀买碟,一库一库,来,你给我学一遍,我听听像不像。
服务生还是个黄毛丫头,干干瘦瘦,穿着统一的中式对襟褂子和长裤,一点也不暴露,不知哪里刺激到他。
何总言语骚扰也算了,还动手动脚的,服务员吓傻了,边哀求边挣脱他的钳制。满桌子人却跟死了一样,没TM一个人站出来阻止。
闻清音看向何栀子。
何栀子已经混在男人堆里,跟他们共用一个杯子喝红酒。她鲜红的唇印印在杯子上,男人们便就着她的唇印喝酒。
她听他们讲有颜色的玩笑,然后娇嗔一声“讨厌”。
闻清音知道,她不是真的讨厌。她在调情。
这只是一次很寻常的酒局。闻清音之前参加过千万次,没一次像现在这样愤怒。
她站起来,把服务生从何总怀里拉开,“您想听R语,我会啊。”
她是真的会,而且说得很好。
有人听懂的,瞬间变了脸色。
闻清音很贴心,帮听不懂的翻译:
“R国生产鳗鱼的海域已经被核废水污染了,当地政府说这废水处理过,对人体无害,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吃这种鳗鱼,会阳.痿早.泄不孕不育,前列腺和脑子也会受到影响,请尽快检查。”
末了她还煞有介事点头,“我就说嘛,R国政府的话哪里可信呢。你看看,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
何总脸已经涨成猪肝色,陶轩怕事情闹大,呵斥闻清音:“你给何总道歉。”
闻清音冷哼一声,挑拨道:“怎么,这鳗鱼何总一个人全吃了。还是说,在你眼里,只有何总才算得上人。”
陶轩脸色也难看起来。
不理会旁人的窃窃私语,陶轩冷声问:“闻董想跟整个行业作对?”
闻清音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整个行业?你们整个行业才多少产值,也配让我放在眼里。”
她起身,“我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现在看来,各位没有合作的打算,告辞了。”
她离开不久,有个男性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了。
他说是刚才那位女士给加的菜。
托盘上有一块死面饼和一份烤羊羔,何总看见更生气了:
“她什么意思,让我们吃羊肉泡馍,觉得我们不配吃好菜!”
有个信教的脸色一变,指着桌子,“红酒,鳗鱼,死面饼,烤乳羊,这是《最后的晚餐》。”
陶轩气笑了,“真是长大了,以前都是直接骂脏话,现在还会隐喻了。”
何总差点气到心梗,“这女人有家教吗,她是不是疯了!”
快到门口时,闻清音听到见何栀子在身后叫她。
她脚步一顿,何栀子追了上来:“你是不是不习惯这种应酬。他们没恶意的,真的,大家就是闹着玩,你多来几次就知道了。”
她想拉闻清音的手,却被闻清音挣脱了。
闻清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不是该在山沟里报道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吗?”
“你不是该在黑矿场报道那些被不公对待的工人吗?”
“你不是考上了你梦想中的大学,你为什么没做记者,你为什么在这里?”
听了她的话,何栀子有些高兴:“你竟然记得我当初的梦想。”
她有些伤感的笑了,“那只是中二病的胡说八道,我算什么呀,这个社会不会因为我——”
闻清音打断她,“所以你没做记者。你说要做记者,但你没做到。”
在她面前,何栀子更不愿想起当初的自己。
她几乎哀求的说:“间间!”
闻清音没听见一样,继续说:“你说要做我的耳朵,你没做到。”
“你说要做我一辈子好朋友,你也没做到。”
“你骗了我。你也骗了自己。”
“你是骗子。”
何栀子生气了,眼睛涨得通红:“闻清音!”
她大声吼她:“你知道这个社会是什么样吗,你知道自信心被一点点磨碎有多疼吗!”
“你遇到过抢你功劳的同事,甩锅的上司,仗着有几个臭钱,就占你便宜的投资商吗!”
“你没有,因为你是闻清音,你的起点就是我这辈子拼了命也到达不了的终点,你凭什么高高在上指责我!”
“对,我是自愿来这里的。因为那个何总是我叔叔,他再过分,也不会灌我酒,也不会介绍我去和领导的傻逼儿子相亲。”
两人正对峙,斜刺里突然冲过来一人,挡在闻清音身前:“这位小姐,请你冷静。”
是舒季媛。
时间才过去十八分钟,她就来了。
何栀子情绪太激动,她误会何栀子想伤害闻清音。
何栀子有片刻恍惚。高中时候,保护闻清音的人是她。
那时候有调皮的同学欺负闻清音戴助听器,她也是这样保护她的。
闻清音不理会她的伤感,冷声说:“你说的对,我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我每天做做美甲,喝喝下午茶就白来的。”
她转身要走,何栀子惨然一笑:“你,从来都看不起我,对吧。”
闻清音背对着她:“我没有看不起你。”
“家长会之后,你躲着我,不愿继续和我做朋友,我没怪过你。你在自尊和我之间选择了尊严,我可以理解。”
“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你的尊严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光落在闻清音单薄的背上,她看起来更加落寞:“你只是,不愿选择我。”
“我没有从来都看不起你,我只是很难过。”
“我的朋友前途似锦,你却让她变成一个平庸的小人。”
“我讨厌你。”
闻清音也想像电影女主角一样潇洒,因为心情不好就抛下一切,痛快玩一下午。但她还有工作。
她回到耳机厂,强忍着怒火,直到下班才给她爸打了电话。
闻裕明最近工作渐渐上手,心情很不错,正打算和她联络父女感情,却被劈头盖脸一通骂。
闻清音纯粹找她爸撒气来了,闻裕明半天没明白自己错哪了,便不甘心的顶嘴。
闻清音火气更大,不管她爸听不听得懂,中英德日法,各国语言轮番上阵,一直从单位骂到家里停车场。
快进电梯时,她听见身后有人说:“我长得这么不起眼?”
她回头看,严景淮抱着猪崽玩偶懒洋洋地靠在墙边。
严景淮忍了几天,实在不能忍受自己的旧衣服和闻清音的定制款共用一个衣柜,今天特意回酒吧,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奢侈品牌衣服带过来,撑撑场面。
当然,一起回来的还有闻清音送他的黑猪崽。
因为被周和颂骚扰,他回来的挺晚,临近闻清音下班时间,便来停车场等她。谁能想到,公主是等到了,可她忙着跟八国联军对骂,压根没发现自己。
看见他,闻清音那点委屈便涌了上来,惨兮兮看着他。
“给人灌酒了”,严景淮皱眉,“头孢也没用?”
闻清音从把头孢还给他,顺便告诉他今天的遭遇。
严景淮把头孢揣兜里,摸出个棒棒糖给她,“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闻清音手很笨,半天撕不开糖纸。严景淮把糖拿回来,很容易地剥掉了。
他修长的手捏着她的脸颊,让她的嘴嘟成‘o’型,把棒棒糖塞了进去。
“TMD人类真的好讨厌。”闻清音含着糖,说话不方便,但不耽误骂人,“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人工智能占领整个星球。”
她是真的很不开心。
这时电梯门开,闻清音才要进去,严景淮却拉住她,“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超市。晚上六点半。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下班的单身青年,接完孩子的已婚人士,还有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
销售人员的叫卖和顾客的闲聊混在一起,烟火人间。
闻清音和严景淮像一对普通情侣,推着购物车,汇入人群。
差点被挤死。
严景淮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忘了当初跟大爷大妈们抢特价商品的辛酸时光。
担心闻清音被挤到,他揽着她的腰,把人护在怀里,充满歉意道:“对不起。”
闻清音之前不知被谁绊一趔趄,差点摔倒。她本来就生气,拼命忍着才没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