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眼看着地上的助理,吩咐保镖:“打电话给精神病院,他们有病人逃出来了。”
王矣之眼睛红到滴血,“闻清音!”
闻清音根本不看她,对助理说,“你家亲戚已经在里面等你,我会安排你们做室友的。”
——
森林越走越深,放眼望去,只剩下深浅不一的绿。
严景淮好像得了PTSD,看见这种路就胃反酸。他知道闻清音不会伤害自己,还是忍不住问:“我们去哪?”
“去我家。你再坚持一下,医生已经在家等你了。”
闻清音心疼的看着他,“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让你遇到这种事。还有,那天晚上,我不该朝你发脾气。”
经此一难,严景淮以为两人吵架的事已经翻篇,没想到她坦**的说了出来。
严景淮有些不好意思:“今天的道歉我收下了,但那晚的就算了。”
“那晚,我也有错。”
闻清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欣然接受:“好吧,我原谅你了。”
她看着严景淮因为干涩而起皮的嘴唇,突然说:“她最开始不是这样。”
“她刚来的时候,还给我扎辫子,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款式。”
她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
严景淮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握着她的手,以示安慰。
又往前开了一段路,车子停了。
才下车,严景淮便真切的意识到,自己真的嫁进豪门了。
远处有一偏小型庄园,耸立在山林之间,有种浑然天成的气派。
大门距离主楼有点远,得坐摆渡车。
车上,闻清音给他介绍:“这里是高尔夫球场,那边是马场。停机坪在左边,游泳池在地下一层。等退烧了,你可以去玩。”
严景淮朴素的价值观被这种豪奢碾得渣都不剩,半天憋出一句,“这就是你差点炸的地方?”
提起黑历史,闻清音立即黑脸。
这时车停了,主楼门前有一位老者,闻清音对老人家说:“他烧糊涂了,您快给他扎一针。”
这人是闻家的家庭医生。
给严景淮检查过后,他说:“年轻人底子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轻微的脱水。我给你开个点滴。”
他问:“在这挂吗?”
他们这时在一间很大的套间,墙上贴着印着米白和嫩绿小碎花的墙纸。
被子是很淡的胭脂色,上面花团锦簇的,严景淮躺在里面,衬得他气色也好了几分。
“在这里。”闻清音说:“我陪床方便。”
医生没再说什么,只深深看了严景淮一眼。
严景淮意识到什么,惨白的脸烧出两抹红,似乎恢复几分血气。
等医生离开,他问:“这房间——”
“我的卧室。”闻清音拿起床边矮柜上的德文书,“要给你念睡前读物吗。”
神经紧绷了太多天,如今放松下来,严景淮立即感到深深的疲惫。他说:“好啊,是什么故事?”
D国的话,是安徒生还是格林兄弟来着。
“《耳科学与耳神经科学分册》。”闻清音翻开书,“有点无聊。”
她说的不对,不是有点,是特别无聊。
五秒钟后,严景淮睡着了。
闻清音头次照顾病患,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想了想,笨拙的把被子拉到严景淮胸口。
我真棒。
她重新坐回去,继续看着书。
这本书可能真的很无聊,闻清音总是分心,偷看睡着的严景淮。看到后来自己也烦了,干脆把书放回桌子上,趴在床边,专心看他。
严景淮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他这觉睡得很踏实,以至于醒来时,有一瞬间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看向满天花板的小碎花,记忆逐渐回笼。
这里是闻家老宅。
这里是闻清音的卧室。……是她的闺房。
严景淮有些害羞。
他才想起身,却发现胳膊旁有个毛茸茸的脑袋。
是闻清音。
她趴在他身边睡着了。
闻清音睡的很警醒,他才伸手,她就醒了。
她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抬头看看点滴,说:“药没了。”
严景淮问:“叫医生吗?”
他现在其实不想她离开。
“不用麻烦——”闻清音眼睛突然瞪得滚圆,伸手指着窗外,大喊一声,“那是什么!”
严景淮转头去看,手背突然一疼,再回头,闻清音已经把针拔出来了。
她很得意:“我很厉害吧,是不是都感觉不到疼。南美女有段时间身体不好,经常挂水,我是从他那练出来的。”
严景淮心里立即出现个林黛玉似的人物。真没想到,她那发小竟是个病美人。
他不解,“你直接拔呗,干嘛让我看窗外。”
“你会害怕呀。你们小朋友看见针都害怕。”闻清音说:“医生说你还不能吃油腻的,我叫厨房给你煮了超好喝的粥。”
她真把他当小孩子哄了。
严景淮小声嘟囔,“我不是小朋友。”
但他其实挺喜欢被人照顾的感觉。
端上闻家餐桌的都是好东西,又被厨师精心烹调,大米粥煮得香气四溢,严景淮这样挑嘴的人都多喝了一碗。
他问闻清音,“你真不尝尝?”
“我才不要。我晚上要吃肉。”闻清音问:“吃完了吗,我有事情问你。”
见她神情严肃,严景淮也认真起来,“你说。”
“我想捧你做明星。”
闻清音说:“艺人来钱很快,我现在正好缺钱。我想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捧别人,不如把钱花在你身上。”
“我算过了,你本来就有粉丝基础,综合能力也强,请个当红明星一年的费用,完全能把你捧出来。这样我不但省了代言费,运气好的话,你还能帮我赚钱。”
“当然,抽成我们可以商量。”
“你怎么看。”
虽然匪夷所思,但听过闻清音的建议后,有几秒钟,严景淮的心跳好像停了。
因为缺乏氧气,脑子针扎一样疼,才恢复的血色一点点从他脸上褪去。
闻清音看出他的异样,担心道:“你哪里疼吗,要不要喊医生过来?”
“没、没事。”
严景淮假装自己对闻清音的花被子产生兴趣,低着头,不肯抬起来。他假装随意的说:“我拒绝。”
“我现在的梦想是混吃等死,那些、那些操心费力的舞台生活不适合——”
不等他说完,闻清音已经把他脑袋掰了起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笃定道:“骗人。
“你明明很想站在舞台上。”
严景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露馅的。
那种窒息感又来了,严景淮拼命压制心中汹涌的情绪。
不可以。
你不可以。
要点脸吧。
求你了,为自己留点自尊吧。
“我们圈里有句话,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强捧灰飞烟灭。我做了很多年艺人,能火早火了。”
他挤出来笑脸:“我没那个命,你别花冤枉钱了。找个正经艺人吧,刘唱就挺不错的。”
闻清音皱眉:“但我不要不错,我要最好的。”
“你不是歌手吗,你的价值应该在舞台上,为什么因为演过破烂网剧就否定自己。”
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消失了。严景淮收起笑容,脸上只剩下长久的平静:“可那些破烂网剧,是我能接到最好的工作了。”
“你看,我拼命了那多年,那些破烂网剧,就我能接到最好的工作。”他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的努力和天分只是自我陶醉。事实就是,我只值破烂网剧里,一个随时能被替换掉的角色。”
“我也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
大约觉得气氛太沉重,严景淮有意缓和,于是捏着嗓子,娇滴滴的恶心人:
“像我这样的男孩子,就该做黄金鸟笼里美丽的金丝雀。在外面披荆斩棘不适合我。”
“你不需要披荆斩棘。”闻清音看着他,“我会帮你扫所有清障碍,在你的路上铺好红毯,你只负责走就好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响了。
王德福发来短信,通知她闻裕明来了。
闻裕明最近几天过得很不好。
他才接手总裁位置,新团队还没磨合好,每天被工作折磨的头晕脑胀,偏贺一泓那老小子选在这时跟他闹叛逆。
辞职就辞职,吓唬谁呢,跟自己多待见他似的。滚了正好,财务总监可是重要的位置,他正好换上自己人。
可谁想到新上任的财务总监是个花架子,上任才两天,屁股还没坐热,就捅出个不大不小的篓子,导致闻氏集团股价跳崖式下跌。
本就忙碌的闻总更是雪上加霜。
偏这个时候,小老婆来电话了,说自己活不了了,他闺女去抄他家了。
王矣之小白花形象塑造的极好,如今一通哭天抢地,闹得闻裕明揪心极了,工作也做不下去了。
他跑过来一看,嚯,小老婆变大和尚。
闻清音真没白当他闺女,很清楚他好哪口,就捡着他心窝子捅刀。
这不,闻总亲自开车过找小闻董算账了。
严景淮本来跟在闻清音身后,见老丈人气势汹汹过来,本能往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给闻清音留出逃跑的空间。
闻裕明看见他就想起闺女糟心的婚事,火气更旺了,劈头盖脸骂起来:
“滚开,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戏子,出来卖的货,也敢挡我前头,真是不知自己姓什么——”
“他姓严,是我丈夫,领了结婚证。”
虽然隔着几步,却不耽误闻清音气死他爸:
“你还想知道他什么,我告诉你。”
闻裕明真是气疯了,口不择言:“你又能听见了,不是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