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大人,你陪苏琴等一会儿,我去找点吃的。”岳天洪道。
“还是三人一同去吧。”黎斯并不放心。
苏琴身体晃悠了几下又软软靠在黎斯怀里。
“苏琴太虚弱了,这船的构造我一清二楚,就算遇到危险也知道该怎么逃。”
“只能这样了。岳兄,你拿上这个。”黎斯将燃尽的火把交给岳天洪,危险时刻可防身用。
饭堂在舵楼后,岳天洪走向舵楼方向。
“我有些困,想要睡一觉。”苏琴合上眼。黎斯试了试她前额,灼热滚烫,看来苏琴染了风寒。
得先给她找点水喝,但将她一人留下不放心,黎斯便背着苏琴去寻水。
船舱每隔不远就有一个盛水的木桶,但这艘幽冥鬼船水桶都碎裂了,仅有的水桶里也没半滴水,到哪里去找水喝呢?
黎斯记起底舱有几个木桶,不知里面还有没有水,但事到如今只能去看一看了,而且那人脸怪鱼也令黎斯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鱼,竟然形若人类脸庞?
底舱门口赫然有一摊血迹,留下的时间并不长。
舱门后的木梯上也有血迹,黎斯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提一口气背着苏琴纵下木梯。
在黎斯进入底舱的同时,岳天洪失望地走出饭堂,除了冷锅冷灶没有半点可以吃的食物,食物尚在其次,可设法捕鱼果腹,但食用淡水就真是问题了。
只能盼望风暴后能有降雨,靠雨水为生了。守着无尽海水却可能渴死,岂非是天大的讥讽?
甲板后面的一个舱口打开了,打开的是一个货舱。所谓六九货一人,指的是海船配制一般是六货舱一人舱,或者是九货舱一人舱,海船大部分船舱都是货舱。
“嗒嗒……嗒嗒!”黑幽幽的货舱里面传来疾奔声,岳天洪暗道,莫非是季明害怕了所以跑进货舱里躲藏?
想起死不瞑目的单杰,怒火压住了对于幽冥鬼船的惊骇,岳天洪握紧了火把棒,钻进了货舱。
货舱只有大型舱室,舱室同舱室间十分曲折难走,在无法辨清方向的舱内就如同走迷宫一般,直让人走得头昏眼花。
岳天洪寻了两三个大舱室,已经有些迷糊了,不由得心有忧虑,还是暂时回去,待黎斯同来再一起抓季明吧。谁知他刚转身,一条幽幽的白影倏然闪过,进了旁边一个大舱室。
这舱室内干干净净,除了让人窒息的空荡黑暗外,再无他物。
“季明,我看到你了,出来吧。”
方才在门口看到的白影似幽灵般飘了出来,停在中间的空地上,一头乌黑的长发随诡风轻浮,白色锦衣微动。
“少在这儿装神弄鬼,我不吃你这套。”岳天洪望着锦衣,这锦衣似曾相识……有些像,不,很像二十年前绣女编织的南方锦绣。
“怎么可能?”岳天洪全身不自禁地颤抖,那跟自己相知相守的绣女如今早已变成白骨,不可能再编织南方锦绣了。
岳天洪一步步走到白影身后,喘息道:“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他一把拉过白影,轻柔丝滑的锦衣里,乌黑流动的长发下,竟然是一个白惨惨的骷髅头。
骷髅头冰寒的眼洞望着岳天洪,就那么……稍微低了一下头,一声哀怨凄凉的叹息从可见的骨腔内嗡鸣发出。
岳天洪只觉得头皮发炸,瞪着无比骇然的目光:“鬼,恶鬼啊!”
岳天洪扔掉火把棒落荒而逃,他的身后,那白影重新融入黑暗。
货舱超乎寻常地庞大,岳天洪狂奔了好久都没找到出口。已经脱力了,但他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稍微一停滞,那恐怖如斯的白惨惨的骷髅头就会充斥脑海里,一点点吞掉自己。
“人!有没有人啊?”
岳天洪绝望的呼喊声回荡在货舱深处……
底舱,黎斯背着苏琴来到了这里。
“黎大哥,好冷啊。”苏琴微微睁眼,迷糊地说了一句,很快又迷失了意识。
黎斯将青衫披在苏琴身上,底舱内一股血腥味渐渐由淡转浓,深绿色水池旁的木墙上贴着个人。
黎斯认出了他的长衣——季明!
将苏琴安置在墙角,黎斯走过去把季明拉出了木墙。季明自右肩至左腹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几乎将他一分为二的割裂!
季明的死状同单杰完全相同,都是裂身血尽而亡。
“唉!”黎斯低叹,但马上留意到季明左手里攥着一张蓝纸。
蓝纸内容令黎斯茫然难解,同样还是两句话:
“请寻找黑暗里的忏悔者,他将被终身流放于冰寒地狱。两日内未寻到则裂身而死!
不可泄露给第二人,违者同死。”
这次寻找的目标更为复杂,“黑暗里的忏悔者”“流放于冰寒地狱”,这些指的是人是鬼?
黎斯将尸体平放在地上,而在季明躺下的刹那,黎斯倏然发觉——季明的尸体竟然没有影子!
“影子被吞噬的人”……难道说的是季明?
他的影子呢?鬼无影,但季明刚死不久如何变成鬼?
“扑通!”水池里冒出一阵水花,那条恍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脸怪鱼冒出水面。
怪鱼的触角在空气里舞动,殊不知鱼身何处发出声音,先如少女垂泣之声,再变成婴儿响亮的啼哭,又一会儿成了病者长长的呻吟。
人脸怪鱼在水池里游了一圈,深蓝色鱼身透射出蓝金色淡光。它似有些兴奋,扭着圆滚滚的肉身钻入水池,又冒出。底舱如同暗无天日的夜空,蓝金鱼光就似缓缓升起的明月之芒,妖眩夺目。
更惊奇的是蓝金光在季明身上竟然全部不见了。而同时他那件淡蓝色长衣闪烁起了蓝金色暗光,仿佛长衣吞噬了光芒。
“影噬,噬影……”黎斯重复单杰蓝纸上的字。
“我懂了!”
“影噬是指遮影衣。”
归云州矿产丰富,尤其出产一些特殊的稀有矿物。稀有矿物有的可炼制锋利无比的刀剑兵器,有的可炼制具有奇效的丹药秘方,其中有一样矿物名叫影石,可吸光吸热。
能工巧匠用影石溶泡成矿汁,将锦绣长衫泡入矿汁里九日九夜,便成遮影衣。
遮影衣夏天可吸热吸汗,黑夜里则可吸收月光令周身微烁,驱散黑暗。因为此种神效,遮影衣成了名门贵族争相占有的宝物。奈何影石产量极低,如此没两年就开采殆尽,后再无影石矿被发现,遮影衣就此成为一段宝物传说。
大世境域内泛称为遮影衣、华光衣,在归云州制衣故地的工人则习惯称其为吞影衣,或者是噬影衣。万万没想到季明所穿的就是一件极为罕见的噬影衣,故可以吸收光芒变为无影。
影子被吞噬的人就是季明。拥有三眼的人是单杰。
剩下的左手三颗痣的人,还有黑暗里的忏悔者,又指代何人……
先无法考虑这么多,人脸怪鱼依旧闪烁光芒,借助着蓝金之光,黎斯查看了底舱木桶,其中一个有残存的淡水,黎斯手捧淡水喂给苏琴。
喝过水后,苏琴的呼吸声渐渐变大,有了生色。
黎斯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又担心起岳天洪,季明既非杀害单、萧的凶手,那么凶手肯定还逍遥在外,岳天洪岌岌可危。
突然一个暗影来到身后,黎斯猛地转身——竟然是一脸惊魂未定的岳天洪。
岳天洪好不容易从货舱中逃出,赶回了船舱,但寻不见黎斯和苏琴。他在偌大的船舱里游荡,直到他也发现了底舱门外的血迹,于是进入了底舱。
“岳兄,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黎斯问道。
岳天洪看到了惨死的季明:“啊,鬼!季明说的没错,这艘船里真的有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