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四日,在义庄休养了三天,温南生的伤渐渐好转。温南生、蒙锐和夸老商量好,等温南生身体康复就寻出峡谷全图,再往死亡峡谷中一探究竟。夸老的义庄几乎没人来,除了气味有些腐臭,睡觉时有些心惊胆战外,倒也不失为一个养伤的好地方。
夸老照顾温南生,蒙锐也没闲着。蒙锐先来到傅年余家,看到牛枝英日渐瘦弱的身躯和深陷的眼窝,他心里一阵哀痛,思量一番,还是大略提及了失踪案有了新的线索。
牛枝英虽没多问,但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蒙锐离开傅家后来到斗鼓县衙,从陈尚口中得知金耀光压根没有听从县衙传令,杜逸安竟也不以为然,草草询问了金氏春风堂孙掌柜后,就停止了调查。蒙锐气得发笑,但也不便同杜逸安翻脸,思虑之后他决定亲自去春风堂调查一番。
蒙锐询问地址后来到春风堂,他亮出了神捕令牌并说明调查马贺一案的来意。春风堂孙掌柜并不在,出面的是一位药堂支应。支应将蒙锐请入春风堂后院雅室,说:“掌柜在前面会客,不多会儿就会过来。官爷您稍候,茶点这就上来。”支应吩咐茶点去了。
春风堂后院有一排低矮的平屋,平屋不远停着一辆马车,雄壮的幽州密丰马领车。蒙锐悄悄来到平屋外,一溜身钻了进去。
平屋里甚是奢华,一阵阵沉醉的檀香从平屋深处飘了出来,地面上铺着深红色的羊绒纹毯,一整排列架上摆放着名贵的瓷器和青铜器,穿过两重厚帘,蒙锐听到了呕哑人声。
蒙锐迅速掩身在帘侧的暗影里。
“孙掌柜,我要的东西不应早就到了么,怎么两日了还未见着?”从厚帘缝隙里蒙锐瞅见了几个人,说话的是一名身穿华丽飘逸碧绿藕丝裙,绾流云髻,髻侧斜插凤鎏金的暖水钗,踩檀云细花靴,颜面大方落落得体的夫人。夫人身侧是丫鬟和家丁,除此外是掌柜打扮的中年男人,想来便是春风堂孙掌柜了。
“窦夫人,让您久候了两日,我们老爷十分抱歉。您放心,老爷交代今日内窦夫人需要的东西定会送来。”孙掌柜点头哈腰地陪不是。窦夫人秀眼中神光一闪:“既如此,就再信你们一回。”
正说话工夫,平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转眼进来了一红袍男子,三十岁左右,威风凛凛,身后跟着一个壮实的随从,随从捧着一个红漆锦盒。
孙掌柜见到红袍男子脸露笑容,立刻介绍说:“窦夫人,这位是金家少公子,金闯。”
原来他就是金闯,蒙锐心里暗道,其实小时候他见过金闯两次,但没有相识交谈,所以印象并不深刻。金闯同窦夫人寒暄了几句后,给随从阿豹使了个眼色,阿豹将红漆锦盒放在窦夫人面前桌上。
窦夫人手有些发颤地打开锦盒,锦盒内是一只白色精致的瓷瓶。一股幽香混在檀香里飘了过来,隐隐还有一股不一般的味道,蒙锐一时没想明白。
窦夫人捧起瓷瓶,望向金闯:“可以闻闻么?”
金闯伸了伸手:“请。”
窦夫人扭开瓷瓶,在瓶口深深嗅了嗅,脸色顺时变得一青,而后又满脸喜色地将瓷瓶扭好:“对了,就是这股香中有臭的味道,上官夫人便是这般形容的。”
“小梅,将银两交给金公子。”窦夫人握着瓷瓶,吩咐丫鬟小梅说。小梅唤家丁将四口黑色木箱抬到金闯跟前。
阿豹稍微打开箱子,白灿灿的银光霎时射了出来,阿豹查看后将箱子关合。
“按照你们的要求,十万两现银。这里每箱两万五千两现银,四箱正好十万两。”窦夫人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金闯拱手道:“窦夫人果然女中豪杰,佩服。”
窦夫人轻吐言:“十万两一瓶秘药,你们真会做买卖。”
金闯淡淡笑说:“各取所需而已,我保证窦夫人不会对结果失望。”
两人又低低谈了些话,蒙锐又悄悄回到雅室。孙掌柜不多会儿来了,蒙锐简略问了些关于马贺的情况,比如有无仇人恩怨、有无感情上的纠葛,再者具体因为什么马贺被赶出了春风堂。
孙掌柜的回答滴水不漏,同捕头陈尚推测大致吻合。马贺自恃乃金家发迹的功臣,处处嚣张跋扈,还私自挪用春风堂药款,故金耀光才将马贺赶出了春风堂。马贺没有什么明显的仇敌,至于感情更谈不上,孤家寡人的他多年一直住在春风堂厢房里。
蒙锐听孙掌柜说明情况,眼睛有意无意盯着院内平屋。大约两刻钟后,窦夫人上马车离开了春风堂,蒙锐随即也告辞。
孙掌柜对蒙锐雷厉风行的举止有些错愕,望着蒙锐背影,渐渐担忧起来。
未时过,三坟村下起了一场山雨,山雨冰寒。金耀光毕竟年岁有了,多裹了一层狐裘。
金闯气喘吁吁地闯进密室,金耀光眉头一蹙:“说过多少次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事须谨小慎微,切勿着急慌张。”
“是,爹。”金闯平静了下呼吸,“窦夫人已经走了。我回来时碰到了陈尚,同马贺有瓜葛的男子已经查出。”
金耀光神情平静,问:“他是什么人?”
“温南生,斗鼓县人。”
“找到他。”金耀光凝结出一个凶狠的表情。金闯心领神会:“我明白了,爹,我去办。”
金闯走出密室,金耀光方才明亮的眼睛瞬时暗淡下来,他咳嗽了几声:“是不是真的老了呢?”
斗鼓县南郊三里外,马车陡然停住,马车内窦夫人猛地扑向前,险些磕破脑袋。窦夫人杏眼圆瞪怒喝着:“外面怎么回事!”
窦夫人气恼地撩开车帘准备教训马夫,却赫然发现自己的随从都倒在地上,一个黑衣男人裹着面纱站在车前,手里提一把鬼头刀。
“你,你是谁?”窦夫人声音恐慌。丫鬟惨叫了一声,瞬间被黑衣人击倒在车内,窦夫人躲避着黑衣人,指了指身后道:“车里有银两,都给你……你别伤害我。”
黑衣人没动银两,而是用鬼头刀挑出了一个丝缎包裹着的红漆锦盒。
“这个不能给你!”窦夫人神色紧张地想阻止,但被黑衣人一个凶狠的眼神吓退了,她小声说:“盒里的东西对于你没有用的,你把银子全拿走好了,盒子留下。”
“哼,我倒是很好奇盒子里究竟是什么。”黑衣人话声冰寒,“我有个特殊的毛病,就爱知道别人的秘密。”
“说,盒子里什么东西?”黑衣人大喝一声,刀锋抵在窦夫人脖前。窦夫人闭眼哭了出来,不住点头说:“我说,我说……”
蒙锐回到义庄时已是半夜,蒙锐叫来了夸老和温南生。
“怎么了,蒙捕头?”温南生问。
“我知道金耀光春风堂里的勾当了,也了解他为何这十年里突然风生水起,聚敛横财。”蒙锐将白色瓷瓶放在棺盖上,而后将黑衣扔在旁边,原来他就是拦下窦夫人的黑衣男子。
“瓶子里有什么?”夸老猜出重点是瓶内东西,于是问。
“是一种秘药。这种秘药药效强大神奇,可以令产后的女子恢复完美的身姿,更可以提高女子怀上孩子的机会。嗬,就区区一瓶秘药便值白银十万两。”蒙锐并不是坏人,他只取走了窦夫人秘药的五分之一,装进自己的瓷瓶里带回。
秘药的神奇药效也是自窦夫人口里得知的,夸老“嗯”了一声,温南生恍然道:“原来金耀光就是靠这种秘药发了大财,但蒙捕头将秘药带回来做什么?我们又用不着。”
蒙锐笑而不语,夸老目光灼灼道:“你想说秘药是用天魔罗秘制而成的?”
蒙锐点头,温南生盯着秘药说:“黑氅男人采摘天魔罗,就是为了制作这秘药。”
“天魔罗对于金氏父子乃是巨大隐秘,温兄见过的两名黑氅男子应就是金耀光、金闯。”蒙锐说。温南生点点头,又立即摇摇头说:“就算金氏父子为制作秘药而采摘天魔罗,但他们为何要劫走无辜的孩童呢?这些孩子同天魔罗、同秘药也有关联?”
“这其中隐秘,暂时无法得知。”蒙锐盯着义庄外道,“但我坚信真相大白的时日不远了。”
温南生随之点头,夸老目光则紧紧追随着那白色瓷瓶。
这一夜,三坟村的雨幕里,两个黑氅男人来到了三坟村禁忌的死亡峡谷,其中一人肩上扛着一个长布袋。长布袋耸动了一下,黑氅男子将布袋重新按下,而后凝望了一眼无比深沉黑暗的谷内,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