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姑娘,你当真认错人了。”他叹了一口气,到底有些不忍。
朱颜颜一下子顿住,慢慢垂下头去。
见朱颜颜垂头不语,施伐柯和奶娘立刻将一颗心提了起来,施伐柯甚至不住地给陆池使眼色,试图让他委婉一些或者开口安慰她一下,陆池简直快被她气乐了。
“奶娘,阿柯,我能单独和陆公子待一会儿么。”
忽然,朱颜颜轻声道。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却很坚定,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味道。
“不行!”奶娘一下子站了起来,如临大敌,“小姐你可是答应过夫人……”
“就一小会儿。”朱颜颜擡头看向奶娘,满面恳求之色,眼中水盈盈的,仿佛奶娘不同意她就要掉眼泪了。
奶娘对上她家小姐向来没什么立场,更何况被自家小姐这样泪盈盈地看着,果然毫不意外的就松口了。
“就一小会儿啊……我们就在外头院子里,有什么事你喊一声就行。”奶娘有些纠结地说着,拉着施伐柯一起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陆池抽了抽嘴角,能有什么事?
奶娘和施伐柯离开之后,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朱小姐是有什么话要同在下说么?”这一回,陆池的态度软和了许多,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朱颜颜定定地看着,仿佛在酝酿什么,又仿佛在压抑什么。
陆池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干脆又闭了嘴。
“陆公子,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这房中只有你我二人,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朱颜颜看着他,忽然开口,她的眼睛亮亮的,仿佛能灼伤人,她紧紧地盯着陆池,轻声道:“你是千崖山飞琼寨出来的吧。”
陆池一下子挑起眉,毫不掩饰惊讶之色,她……竟然知道?
“为了掩盖这一点,你明明身怀武艺却假装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朱颜颜一脸笃定地看着他,“我认得你手上的纹身,你骗得过旁人,却是骗不了我的。”
“那你还敢见我?”陆池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十分孱弱的少女,终于露出了一丝兴味的表情。
这位朱小姐,胆子……大得有点出奇呢。
不是说这些养在深闺的小姑娘一个个都循规蹈矩得很么?
“你答应过要娶我的,我为何不敢见你?”朱颜颜直直地撞上他的视线,一双明眸亮闪闪的,毫不闪躲。
“明知道是千崖山飞琼寨出来的,你也想嫁?”陆池好奇地又问了一句。
朱颜颜以为他想食言,当下有些急了,伸手从衣领中掏出了那枚从不离身的玉坠,“你答应过要娶我的,连信物都给了,可不能耍赖。”
陆池一眼认出了那玉坠是他娘的东西,和施伐柯手腕上戴的玉镯是成套的,都是要留给儿媳妇的东西。
“你觉得,你爹娘能同意你去做个压寨夫人?”陆池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压寨夫人”四个字让朱颜颜一下子红了脸颊,她忍羞追问道:“我自有办法,那你是同意娶我了?”
……
“怎么还不出来。”院子里,奶娘急得团团转,又忍不住将脑袋伸过去贴在门上,听门里头的动静。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扬出去她家小姐的清誉可怎么办……
施伐柯心里也好奇得很,按捺不住跟着凑了过去。
刚把耳朵贴到门上,便听到里头传来陆池的声音。
“朱小姐放心,在下会择日上门提亲。”
声音温温柔柔的,十分好听。
施伐柯怔了怔。
正这时,里头门突然开了。
施伐柯和奶娘两个正贴在门上偷听的人一时刹不住脚,一头栽了进去。
“小姐……”奶娘站稳了身子,笑得有些讪讪的,“可谈妥了?”
朱颜颜的神情有些恍惚,“大概……妥了吧。”
“那这事就此作罢?”奶娘刚才没听着什么,试探着问。
“怎么会作罢,他……他会来娶我的!”朱颜颜声音略高了一些。
奶娘一愣,狐疑地看向陆池。
施伐柯也不自觉看向了陆池。
陆池微微一笑,“是,我这就给家中递信,等我兄长过来,就会选个好日子上门提亲。”
听到“兄长”二字,朱颜颜的面孔忍不住红了红,但奶娘和施伐柯却没有多想,只以为她这是害羞了。
不过为何是等兄长前来?不应该是父母吗?
奶娘张口结舌,“不是说不能成么……这又不是儿戏……”
“奶娘。”朱颜颜看了奶娘一眼。
奶娘立马讪讪地住了口,自家小姐喜欢能怎么办?连大夫人都拗不过小姐的。
朱颜颜从头至尾都未敢再看陆池一眼,由奶娘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甚至都忘记要同施伐柯道别了。
……看起来仿佛有哪里不太对劲呢。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施伐柯又一时又没什么头绪。
“阿柯。”身后,陆池突然开口。
“嗯?”施伐柯下意识看向他。
“一事不烦二主,这桩婚事便劳烦你了。”陆池微微笑了一下,拱手道。
施伐柯一愣,若是办成了这桩亲事,她肯定会声名大噪,毕竟是朱家大小姐的亲事呢,一般媒人都求不来的好差使,可……她为什么并没有兴奋和开心的感觉?
他们究竟在房中谈了什么,陆池的态度为何竟改变得如此之快?施伐柯百思不得其解。
见施伐柯面露迷茫之色,陆池眼中透出一丝略显狡黠的笑意来。
就这般,陆池与朱颜颜的婚事似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晚上众人归家,见施伐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猜测这门婚事大概是黄了,因此十分贴心地谁也没有提起。
施三哥倒是好奇想问来着,却被老爹的死亡凝视给制止了。
晚膳的时候,见宝贝女儿只顾着低头吃饭,连菜都懒得夹,施长淮一下子锁起眉头,冲陶氏眨了眨眼睛,
陶氏白了他一眼,人道是慈母多败儿,他们家是反着来的,虽然想着这闺女总是不知天高地厚,还口出狂言说什么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会儿受点小挫折磨磨性子也是好的,但看着自己闺女这副蔫蔫的模样,整个人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到底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轻咳一声道:“说媒说媒,也不是全靠媒婆一张嘴,也得看双方的情况,这种事情到底不好勉强……嗯,你这几日若是闲着手上无事,不如随我去衙里看看。”
可以说十分的语重心长了。
施伐柯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刚刚一直在走神,只听到了后半句,娘竟然说要带她去衙门里看看?唔……若是往日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可眼下……
“不了,我接下来一段时日都会很忙。”施伐柯摇摇头,拒绝了。
“你忙什么?”见她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施重海忍不住嘲笑她,这话刚说出口,便再次收到了老爹的死亡凝视,施重海缩了缩脖子,做鹌鹑状,不敢再多嘴了。
“忙朱家的婚事啊。”施伐柯答。
“什么?!”回应她的,是一家人惊讶的声音。
“呃……怎、怎么了?”施伐柯眨巴了一下眼睛。
“朱家的婚事?和谁?”陶氏有些不敢置信地追问。
“朱家小姐和陆公子的婚事啊。”施伐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你们不是知道的么?”
今日为了安排朱颜颜和陆池见面,以及照顾朱颜颜的情绪,家中都清场了,连这几日一直窝在家中的施三哥都被迫挪窝了呢。
“这婚事……竟然成了?”陶氏十分惊讶。
“嗯,成了。”施伐柯点点头。
“那你为何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突然,施三哥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