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园无此行 第四章 不要喜欢我 第五节
【5】干嘛？以身相许吗？
这些年，陆锦行已经开始很少想起当年那趟珉城之行了，直到钟妩提起她当年对陆锦航的那次夭折的表白。
“这都几点了，我看陆锦航今天八成是不会去了。”电话那头的任茜即使压低了声音，但其中的愤愤不平仍是极为明显，“你也别傻等了，天这么冷，如果冻病了可就惨了。”
事实上穿着长裙在秋风里坐了一下午，钟妩如今已经觉得冷得几乎麻木了，说话的时候也已经开始有了鼻音：“他功课忙，还要打工，被什么事耽误了也很正常。我再等等吧，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了。”
任茜顿时就有些急了：“他能有什么大事一下午都赶不过来？我现在根本就有些怀疑，你当时约他的时候，他那个‘嗯’到底是答应了出来约会，还是只是在表示他知道这件事情了而已。”
“当然是答应出来啊……”钟妩理所当然的答道，任茜顿时就有些想对着电话翻白眼，她知道钟妩一对上陆锦航，本来也算不上多么聪明的人更是智商陡降，于是有些烦躁的扯了扯电话线，嘱咐道：“早知道这样陪你去的话就好了。天都黑了，你赶紧回家，免得你爸妈担心。”
“他们今天晚上要参加一个酒会，顾不上我。”钟妩冷得打了个哆嗦，“不过你别担心，我等到八点，如果他还不来我就回家。我的手机要没电了茜茜，先不和你聊了。”
钟妩看了看电量即将告罄的手机，在自动关机再次尝试着给陆锦航打电话，可陆锦航的手机仍然关机。
珉城的秋天早已随着几场大雨不期而至，尤其此时天色渐晚，秋风甚至已经有了几分凛冽的意味。钟妩为了这次见面，特意选了自己最喜欢的蕾丝长裙，大概因为出门时满心欢喜根本感觉不到寒冷，所以此时已经在游乐场等了几个小时的她整个人早已手脚冰凉。
天已经完全黑了，道路两旁的路灯也早已亮起，可钟妩满怀希望的心情，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只剩下了一片黯然。其实她知道自己并不讨陆锦航的喜欢，但对方毫无缘由的爽约，给她的痛苦远比往常被忽视、被慢待更难过一些。
大概她已经从陆锦航那里受惯了委屈，所以明明心里越来越空，眼底却一片干涩，哭都哭不出来。
一个小时很快就已经过去了，钟妩只觉得头越来越疼，她终于决定不再等。可打给家里司机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早已电量不足的手机就已经自动关机了。她有些泄气的站起身，可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头晕目眩。她扶着椅背站好，最初的晕眩感缓解之后，抬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却又觉得根本感觉不出烫还是不烫，于是只能打起精神朝公园外走去。
游乐场的夜场已经关闭了，如今的街头灯火阑珊，偶尔有落在后面的年轻情侣言行亲密的相携离去，等在路边打车的钟妩看着他们的背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到底有多么的寥落。
由于这片刻的失神，所以她并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至于有人拍她肩膀的时候，她在最初的惊吓之后，回头的时候眼角眉梢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可面前陌生的脸和扑面而来的酒气让钟妩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她有些惊慌的后退几步，声音颤抖：“你们有事么？”
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两个男人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笑得更加不怀好意：“我们没什么事，倒是你啊小美女，这里打不到车的，用不用我们送你回家？”
“谢谢，我爸爸马上就来接我了。”钟妩白着一张脸虚张声势，说完之后佯装镇定的转过身，一面向前走着，一面从随身的小包中拿出手机。关机一段时间之后，手机尚能维持再次开机的电量，她手忙脚乱的按着号码，可下一秒，手机就已经被跟上来的人强行抽走了：“哎，别忙着打电话啊妹妹，哥哥们可不是什么坏人。”
钟妩的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对方靠过来的时候，浓重的酒气更是难闻的让她想吐。她不敢冒然去抢手机，用力打开对方再次伸过来拉她的手，脚步虚浮地向前跑去。
“跟爸爸回家有什么意思？走，哥哥们带你去个更好玩儿的地方。”两个男人嬉笑着紧随其后，一把扯住她的胳膊，钟妩用尽全身力气都挣不开，胳膊被钳住的地方痛得像是要断掉一般，她终于忍不住哭叫起来：“放开我！我可以给你们钱，你们去联系我爸爸，要多少钱他都可以给你们！”
其中一个人钳住她的脸蛋儿，指尖柔嫩的触感让他被酒精控制的大脑越发心猿意马起来：“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了，有一些事儿……可比钱有意思多了……”
“放开！”钟妩哭喊着叫救命，却仍是被他们一左一右拖住，往公园深处拽去。
就在钟妩哭得近乎绝望的时候，她左边的男人突然被人从身后猛地踹倒在地，钟妩被连带着一个趔趄几乎摔倒，下一秒，她已经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扶住，用力拉到了身后。
钟妩整个人都尚未从巨大的惊恐中回过神来，陌生的少年已经挡开了另一个男人的反击，一拳狠狠打在对方脸上，将他打倒在地。
“妈的，你是哪里来的小畜生，敢来管老子的闲事？”被打倒的两个人恼羞成怒的站起来，满面狠戾。路灯下少年微弯的眼尾仿佛桃花般精致风流：“强扭的瓜可不甜。”
两个人不管不顾的扑上来，少年的拳脚动作矫捷利落，可面前两个醉酒的男人此时血气上涌，仿佛疼痛神经也被麻痹了一般，怎么打都毫不退缩，而且还手的时候毫无章法可言，他反而占不到什么便宜。
钟妩自过度惊吓中回过神的时候，眼见着面前三个人已经打成一团，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心慌意乱的四下搜寻着，直到在路边的灌木丛旁捡起一根木棍，可举起来之后又生怕打错了人，迟迟不敢挥下去。
片刻之后，少年已经寻到间隙伸手把木棍从她手中抽了过去，朝那两个人的抬手便狠戾十足的抽了下去。在钟妩短促的惊呼声中，他已经丢了木棍，一把抓住钟妩的手：“走！”
钟妩一个趔趄，站稳身子之后反握住他的手，紧到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两个人拉着手，仿佛亡命鸳鸯般大步向前跑去。
出租车上，少年揉着肩头被拳头扫到的地方，一阵钝痛让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收回了原本颇为新奇的看着窗外的视线，有些反感的皱了皱眉：“你们珉城的治安也太差了。”
上车之后的钟妩仿佛陷入一片死寂，不曾发出任何声响，此刻听到他清朗的声音，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那些枯等许久的委屈，险些被侮辱的惊惧和命运垂怜逃过大劫的后怕，所有累积的情绪几乎瞬间爆发，钟妩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身旁陌生的少年，蓦地大哭起来。
“哎你……”少年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痛哭的女孩，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不过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倒是让他好看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用手背贴到对方前额试了试体温，果然一片滚烫。
“已经没事了，有什么好哭的。”他看了看钟妩身上单薄的衣服，完全不能理解现在的小姑娘都在想些什么，但还是把运动服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她身上。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哭得惨兮兮的模样，以至于少年到了嘴边的话也尽数咽了回去，手臂虚搭在她肩上，一言不发的任她发泄。
不知多了多久，钟妩终于哭够了，接过前面司机递过来的纸抽，一面擦着脸，一面抽抽噎噎的道谢。
问明她家里的地址之后，出租车提高车速，在夜色中疾驰而去。可不久之后，钟妩就觉得自己似乎颤抖的更加厉害，头晕晕沉沉的，甚至意识都开始模糊不清起来。她有些吃力的睁开眼，面前英俊的少年面白如玉，唇红似血，熟悉又陌生。
钟妩呢喃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呼吸仿佛也因为高烧的缘故，而带了几分灼热的气息，他觉得颈间有些发痒，低头看她时，又因为她朦胧的眼神愣了愣，笑容里顿时有了些孤高桀骜的意味：“干嘛？以身相许吗？”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话音刚落，柔软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少年倏然僵在原地，微弯的桃花眼睁大了些，眼见着对方的唇与自己紧紧相贴，怀里小姑娘由于高烧，身体有些瘫软，可姿态又似乎有些不受自我控制的僵硬。这是个毫无任何技巧可言的吻，突然又生涩，可她的唇瓣却是柔软的，滚烫的，让他觉得似乎周身的血液，都随着唇瓣间的温热触感，而在那一瞬间凝固在了心头。
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终是因着一个突如其来的吻而乱了呼吸。
许久之后，他扶着怀里有些烧糊涂了的女孩，声音喑哑的轻声说：“我叫阿行，陆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