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知道过了多久,花霓才头痛欲裂地醒来。她动了动身体,发现双手被绑着,眼前黑咕隆咚的。抽了抽鼻子,她被潮湿刺鼻的空气呛得咳嗽起来。
“醒了?”黑暗中响起了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接着,“噌——”的一声,亮起一盏灯火。
灯光照亮了一张狰狞的刀疤脸。那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皮肤粗糙黝黑,从眉心到下巴,一条刀疤如同丑陋的蜈蚣般,将这张脸劈成两半。
花霓惊慌了几秒钟,很快冷静下来。她快速扫了一眼周围环境,发现这是一个地窖。那口箱子不见了,但是她的随身小包被扔在一米远的地方。
“你,你是什么人?”花霓警惕地问。
刀疤脸怔住:“女人?”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把扯开花霓的衣领,看到了光滑的脖颈,恼羞成怒:“你居然伪装成陆管家!”
花霓毛骨悚然。
她这才想起,此时的她顶的还是一张陆墨的脸,变声器估计丢了,她能伪装面容,却没法伪装声音。
“本想跟你打听件事,但既然你不是陆管家,那你就没用了。”刀疤脸凶神恶煞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子。
花霓后背冷汗直流。眼下的情况是最糟糕的那种,这个刀疤脸又想要赎金,又想撕票!
内心乱成一麻,花霓反而哈哈笑了出来:“杀了我,你该多亏啊?如果你留我一条命,我能让你这张脸,貌若潘安!”
“潘安?”
花霓这才想起,孔雀国的朝代怕是还没到魏晋,连忙改口:“宋玉!你想不想比宋玉还美?”
宋玉、潘安、兰陵王、卫玠,都是古代四大美男。孔雀国崇尚美貌,这个刀疤脸也肯定不例外。既然她身无长物,只能拿“变美”这个条件去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你嘲笑我?我这个刀疤,怎么可能还美?”刀疤脸的脸扭曲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更加憎恨,“我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是个其貌不扬的人。在这里,人人都嘲笑我,都说我是不祥之人!三年前,我被人砍了一刀,连青楼的女子都不愿意接待我。你居然说,我还有变美的机会?”
花霓抬了抬下巴,看向自己的随身小包:“我那包里,有易容用的绝世神器!经过我的妙手描绘,别说你这一条刀疤,就算你面无全非,我也能给你画出一张美人脸来。”
刀疤脸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
花霓内心燃起一丝希望:有戏!
“不信?我既然能把女人画成男人,自然也能把丑人画成美人。如果你不信,现在就可以给我卸妆。我保证,当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之后,你会相信我的易容技术的。”花霓自信满满。
果然,刀疤脸没能抵抗得住美貌的**。他按照花霓的授意,从她的随身小包里拿出卸妆巾,粗鲁地在她脸上涂抹起来。
“轻点,这个眼妆……要用特定的卸妆巾!这里……有个肤蜡,你得用铲子啊!卸嘴唇的时候轻点,嘴唇的皮肤很娇嫩的!”花霓连连哀嚎。
终于,刀疤脸卸完了花霓的妆,在看清楚她原本的面貌后,吓得差点扔了手里的蜡烛:“你,你到底是谁?陆管家呢?”
“都跟你说了,我的易容术非常厉害。”花霓笑了笑,“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刀疤脸激动起来:“你真的能把我画成……宋玉那样的人?”
花霓点头,然后示意刀疤脸将她的绳索松开。刀疤脸忙解开她的松绑,用刀子抵着她:“别耍花样,不然我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放心,包在我身上。”花霓自信满满地打开随身小包,将需要的妆品都拿出来放在地上。她很想直接拿出那瓶防狼喷雾,可是此时的刀疤脸还没放松警惕,自己贸然行动反而容易失败。
想到这里,她对刀疤脸笑了笑:“首先,我要给你刮个眉,这个刀子你不用怕,没有伤害你的能力。做完这个,我才能给你做底妆。”
“我不懂!你好好弄,如果我没有变美,我要你的命!”刀疤脸瞪眼。
花霓深呼吸一口气,拿起刮眉刀,开始给刀疤脸刮眉毛。她很细致地给刀疤脸刮眉毛,清理面部油脂,护肤,然后才开始上妆前乳和粉底。关于那条刀疤,她用肤蜡填平后,就拿出六色遮瑕盘开始遮盖。做完这个,她才开始给刀疤脸美化他的五官,打阴影增强他的容貌立体度……
终于,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面前。花霓松了口气:“好了,你现在走出去,比陆管家还要俊美。”
“别骗我!怎么可能?”刀疤脸一把抓住花霓的手腕。
花霓淡淡一笑,另一只手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没骗你,你自己看啊。”
刀疤脸往镜子里看了一眼,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镜子里倒映出一张俊美的脸,眉飞入鬓,鼻梁高挺,肤色均匀,气质俊朗。哪里还有以前那张刀疤脸半分的丑态?
“这,这这……”刀疤脸说不出话来。他拿着镜子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睁大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他此时,已经完全忘记防备花霓,而是沉浸在自己刚刚新生的美貌中。
花霓不动声色地拿起防狼喷雾,双手按在喷壶按钮上,对准刀疤脸的眼睛猛地一喷,男人顿时痛呼一声,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
花霓赶紧拿起蜡烛,带上随身小包,找到地窖的入口,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了出去。掀开地窖的门,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农户。
“救命啊!救命!”花霓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喊。农户不大,花霓很快跑到院落里。她去拽院门,却听到“哗啦”的铁索声。原来,院门早已被人用一把大铁锁从外面锁住。
她急了,赶紧跑到墙根下,将几块碎砖垫在地上,想要翻出墙去。
刀疤脸却捂着眼睛,摇摇晃晃地追了出来。花霓回头看见,吓得浑身发麻,拼了命地去够墙头。但是她力气太小,没办法一股脑地翻出去,身体只能吊在半空。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逃掉体育课啊。花霓欲哭无泪,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死丫头!你竟敢害你爷爷我!看我……”刀疤脸举起了刀子。
花霓刚想松手应对,上方就伸出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将她整个人一拎,就拎到了半空。刀疤脸扑了个空,刀子“咔嚓”一声插在墙壁上。他抬起一双被辣椒水蛰红的眼睛往上方看去,却吓得周身一震,颤巍巍地喊出三个字:“李少宰……!”
李……
花霓站在墙头上,战战兢兢地看向身后。身后,李牧阳一身玄衣,面色肃冷,当真是阎罗在世。他抬了抬手,一根银针飞出,没入刀疤脸的肩膀上。刀疤脸顿时委顿在地,动弹不得。
“丛七,把人收了。”李牧阳懒洋洋地下令。
“是!大人。”
花霓往墙外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农户外面居然埋伏了一队人马,丛七抽出佩剑,利索地将门锁劈开两半。想到自己曾经迷晕过丛七,花霓的心立即颤抖了起来。
这真的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李少宰,大人,我……我头有点晕。你看,咱们是不是站太高了?”花霓将手抬起,作眩晕状。
李牧阳乜斜她一眼:“我带了大夫。”
“太好了,我被那歹徒囚禁了不知多久,也不知中毒没有……”花霓可怜巴巴,故意靠在他肩膀上。
李牧阳又勾一勾唇角:“我还带了刽子手和入殓师。”
花霓心中升起三个“!!!”感叹号,赶紧将头从李牧阳的肩膀上挪开。
“如果你再敢逃,你的下场……”李牧阳的声音如同炼狱恶魔,指了指瘫在地上的男人,“就是他。”
说话的时候,丛七已经带人冲了进去,将男人捆成了粽子。花霓又惊又惧,两脚一软,瘫在李牧阳的怀里。
2,
花霓是真的受伤了。
她被人扶进农户里之后,从众人的谈话里得知,自己被人囚禁了一天一夜,后脑勺有个伤口,血块已经干涸结块。难怪她醒来后,总觉得脑袋剧痛,后背黏糊糊的。
她趴在**,无力地哼哼:“救救我……我不想死……”
一边呻吟,她一边偷看李牧阳的反应。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看她的眼神毫无情绪,就像在看二十斤无生命体征的肥硕猪肉,说不定心里在盘算着是红烧好吃,还是粉蒸更棒。
花霓心里恨极,她好歹也是纵横网红界的顶流,这个男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算你命大,我们找到了你的箱子,推算出你被人劫持了。一路上搜查,才搜到了这里。”丛七表面上说着关心的话,却不怀好意地往她后脑勺一拍,“你呀,就好好配合我们,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他这一拍,花霓顿时痛得眼冒金星。
丛七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暗算小爷我!那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我要你小命,听到没?”
花霓稍微缓和,闻言,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烧起来:“那天的事?你的意思是,你还没跟陆墨告白?你怕他知道你喜欢……”
丛七气的又想拍她,李牧阳此时冷淡出声:“住手。”
与此同时,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热水来了,都让让,我要给伤者清理伤口。”
花霓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名清雅少年逆着天光从门外进来。他姿容雅秀,举止有礼,笑容犹如和煦日光下的一朵白玉兰,令人见之忘俗。这等宛如谪仙的人,让花霓一时失了神,直到那少年伸出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把,才恍然回神。
花霓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但他的手指沁凉如玉,被他按过的额头润润的,舒坦至极。
“还好,没有起烧。”他的声音削金切玉般好听。
“没起烧吗?那她为什么脸上红彤彤的?”李牧阳冷不丁地质疑。
花霓赶紧扭过脸,将后脑勺对着李牧阳。李牧阳并不打算放过她,居然走过来将她的头掰回来:“莫谦,你看,真的又红又烫。”
李牧阳丝毫不怜香惜玉,两根手指就把花霓的脸掰出了猪头的形状。花霓想挣扎,却拗不过他的手力,只能瞪他。这一瞪,花霓就在李牧阳的眼睛里看出了促狭的意味。
这个……混蛋!
“李兄,别捉弄她了。”少年无奈地劝说。李牧阳这才松开花霓,花霓狠狠白了李牧阳一眼。
丛七嘀咕了一句:“我估计,她是又谋算什么呢!杜太医,你可别上了她的当!”
花霓将李牧阳和丛七对少年的称呼这么一拼凑,推理出这个少年的名字叫“杜莫谦”。
她回想起百姓们的议论“听说少宰大人只爱须眉!就是那个杜太医”,顿时恍然大悟。敢情,这就是跟李牧阳传绯闻的主角啊?
花霓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本脆皮鸭文学的故事大纲。
“我只管治病救人,不管其他的。”杜莫谦温柔地回应一句,开始给花霓清洗伤口,进行包扎。
他的动作非常温柔细腻,花霓忍不住搭讪,问:“原来,你叫杜莫谦啊?好名字。”
杜莫谦一笑,客套回应:“姑娘高抬。”
李牧阳在旁边听到,挑了挑眉毛,问:“你说莫谦的名字好,你倒是说说,好在哪里?”
花霓在心头吐了一口血,这个李牧阳处处跟她作对,就想看她出糗是吧?她堂堂一个民俗系大学生,还能被一个臭弟弟给问住?
想到这里,花霓甜甜一笑,道:“杜姓,左有木,右为土。乙木纤柔巧忍,盘根湿土,这正暗指‘杜’为中药!再则,杜太医高才八斗莫谦虚,此为‘莫谦’!看来,给杜太医起这个好名字的人,对你抱有很大期望啊。”
杜莫谦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名字是我母亲起的,她希望我能医德过人,悬壶济世。”
“看出来了,杜太医不仅才华出类拔萃,医德私德都足以俯瞰众人。”花霓加重了语气。
李牧阳面如覆霜,大概是听出了花霓话中的讽刺。他不再说话,而是冷冷地看着她。
花霓还想再讽刺两句,忽然看到外面有个侍卫进来,禀报:“大人,丛统领,已经给嫌犯用刑,但他骨头很硬,怎么办?”
李牧阳淡淡一笑,声音微扬,傲气十足:“跟我李牧阳比骨头硬的人,还没出生。此人监视我少宰府,意图绑架陆管家,狼子野心不容小觑,给我继续审!丛七,给他用针刑!务必给我撬开他的嘴!”
“是。”丛七领命而去。
这算是李牧阳说得最多的一段话,每一个字都让花霓心惊胆战。她发现,李牧阳说完后,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死寂,就连状态一直很放松的杜莫谦,也都三缄其口,只是沉默地为她整理伤口。
花霓不敢看李牧阳,偏偏他还不放过她,居然唇角一勾,慢悠悠地说:“这针被我改良了些,按下机关,就可以伸出许多小倒刺来。这样将针生生插进指缝里去,待倒刺伸出,在指缝里转上一转……十指连心,怕是犯人会痛得整颗心都碎掉。”
气氛更加沉默。
花霓小心地偷看一眼李牧阳,正对上他冷若冰雪的眼神,立即吓得扭过头。她只觉得指尖莫名痛了起来,身体也如筛糠般瑟瑟发抖。
杜莫谦打破沉默:“是不是我弄痛你了?”
“嗯,痛……”花霓居然有了哭腔。
李牧阳听到这声哭腔,面上居然有了微微笑意。直到看到杜莫谦看向自己无奈的眼神,才轻咳一声,收敛了许多。
此时,花霓的伤口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杜莫谦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药童:“你包扎一下,动作要轻。”然后就起身向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脚步。李牧阳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跟着杜莫谦出了屋子。
3,
到了院子里,杜莫谦便直接道:“李兄,之前解救出来的孩子,你打算如何安置?”
李牧阳蹙眉:“那些孩子估计是受了惊吓,还未恢复神智。”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为那些孩子医治。”杜莫谦说着,听到不远处的柴房里传出的斥责声和痛苦呻吟声,微微叹气:“不过李兄,就算你在抓玄水国的奸细,也别吓到姑娘家。这姑娘明显不是他们那一条道的。”
李牧阳面色渐冷:“前几日的祭神大典,若不是我提前收到线报,约莫有二十个奴隶孩子会丧命火海。而在大典上跳舞的人,就是你口中这位姑娘家。”
“我有所耳闻,但原定的祭神舞者不是合欢姑娘吗?李兄,咱们同窗十年,作为你的至交好友,我才直言一句,莫要矫枉过正,本末倒置。”
李牧阳似乎有所动摇,低头沉吟。
杜莫谦继续说:“你少年英才,官拜少宰,朝堂上多少人盯着你,官场云谲波诡,你应该将精力放在仕途上,而不是抓这些玄水国的探子。”
“莫谦,这些探子以巫医为幌子,潜伏在孔雀国里暗中作乱,害了多少人命,他们想要控制我孔雀国百姓,不可小觑。”李牧阳辩解。
杜莫谦苦笑:“这是府尹大人的差事,其实并不归你管。李兄,我知道你还对那件事有执念,我只想劝一句,斯人已逝,今人要好好活下去,不念过往。”
说完,杜莫谦转身重新回到屋里。
李牧阳怔怔地站在院子里,天光洒了他满头满脸,过往片段如同鬼魅般在眼前闪回。
连杜莫谦,都看出他的执念了吗?
多年前,姐姐穿着一身猩红的嫁衣从厢房里走出,李牧阳看到是一双满含眼泪的眸子。明明是出嫁的喜事,所有人却都哭丧着脸,尤其是母亲,已经哭晕过去,被人搀扶着。
他不管不顾地拦住喜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姐姐是女祭司,三十岁之前是不嫁人的!
媒婆却乐滋滋地告诉他,那是不嫁给普通人,但你姐姐今天要嫁的是河神,嫁过去之后就会下雨,这是解救旱灾的天赐良机啊!
他崩溃了,愤怒、痛斥、抢夺,却都无济于事。他追到河边,却被几个壮汉拦着,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沉入河底。
后来,他才知道,诸如此类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人们渐渐习惯了万事求巫医,宁愿将手中的钱财供奉给巫师,也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巫医成了孔雀国里的新神,人们将他们的话奉若神谕,不会有任何违抗。
李牧阳渐渐从中嗅到了异样的感觉:巫师是孔雀国里一个新崛起的势力,是不是有一天,如果巫医将矛头指向皇权,这些人也会听命于他们?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李牧阳站在院落里,目光里逐渐充满了悲戚神色。忽然,丛七从柴房冲出:“大人,他熬不住,要说了。”
“走。”李牧阳跟着丛七到了柴房,看到那个刀疤脸的男人躺在地上,双手插满了银针,嘴里塞着一块抹布,正痛苦地喘气。一边喘气,他一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哀求的光芒。
丛七一把拉开他嘴里的抹布:“说吧,你是不是冥水国的探子?你在这里听命于谁?”
李牧阳忙阻止丛七,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刀疤脸突然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然后表情一凝,一股暗红色的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莫谦!”李牧阳上前去掰刀疤脸的嘴,却已经来不及。杜莫谦听到喊声,匆匆而来,检查了刀疤脸一遍,摇头:“没用了,他咬破了牙齿,毒液渗出,已经死了。”
李牧阳垂眸看着男人:“他倒是忠心,不想暴露背后的主子。”
丛七半跪在地:“末将过于心急,中了这死士的计谋,还请大人恕罪!”
“起来吧,玄水国的人跟巫蛊组织有关,一直跟我们孔雀国是死对头,派出一个死士也是常事。”
丛七起身,有些沮丧:“大人,现在线索又断了,怎么办?”
李牧阳略一思索,扭头望向堂屋的方向。他眯了迷眼睛,微微一笑:“他们既然是为了陆管家而来,那就还会出现的。”
4,
花霓趴在**,两根手指对对碰,正琢磨着该怎么逃走,忽然看到李牧阳步如疾风地进来。
“起来。”他扫了一眼她后脑勺的伤,简单地扔出两个字。
“我我我头疼,想多睡会儿……”花霓装可怜。李牧阳却没给她这样的机会,一把将她拎起来就往外走。
出了农户,花霓被扔进一辆马车。当她在车里坐好之后,才看到躺在马车里的刀疤脸,吓得尖叫一声。
李牧阳进来,淡定地坐在花霓身边。花霓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刀疤脸:“他他他……”
“死了。”李牧阳说。
花霓惊恐地尖叫一声,将头抵到李牧阳的胳膊上。李牧阳想推开花霓,她却使劲往他怀里钻,浑身瑟瑟发抖。
“别,你别杀我,求……求你了……”花霓轻声抽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
怀中美人梨花带雨,李牧阳莫名就有些脸红,神情不太自然起来。他犹豫地伸出手,拍了拍花霓的肩膀:“他是自杀,不是我杀的。”
“有区别吗?还不是被你逼到自杀。”花霓委屈。
李牧阳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忍无可忍地抓起花霓的肩膀,逼着她看自己的眼睛:“如果你不听话,他的下场就是你的。”
两人纠缠之间,马车徐徐而动。
花霓使劲摇头:“我真的只知道‘十方国’,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李牧阳伸出手,摸索起花霓的脸庞:“你回我府上,继续扮演陆管家。”
花霓怔了怔,瞬间明白他的用意:“你要我当诱饵,再引来几个人?凭什么!”
“就凭你是奴籍。”
花霓目瞪口呆。她刚到孔雀国,就被颁发了一张奴籍证,这事她怎么忘了呢?
思及此,她触电般地往后靠,戒备地看着李牧阳:“你又不是我的主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羽衣班涉嫌用人牲祭祀,已被我法办,所有奴隶都要接受调查,且重新认主为我。”李牧阳一字一句地说。
花霓气愤:“你讲不讲理?我明明……”
对上李牧阳的眼神,她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九年义务教育告诉过她,封建社会就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
5,
少宰府。
李牧阳将花霓推进一处厢房,然后关上了门。花霓迅速观察四周,发现窗户都被钉死了。
“你……”她咬牙。
“给你几天时间,易容成陆管家的模样,然后跟丛七一起上街。否则——”李牧阳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手边一只花瓶,稍一用力,花瓶应声而碎。
花霓吓得一哆嗦,后退两步:“其实,我不是奴隶。”
李牧阳静静地看着她。
“我,甚至,不是人。”花霓的大脑开始宕机。她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受到惊吓的时候就开始胡言乱语。
果然,李牧阳愣住了。
“不是人,那你是谁?”
花霓往桌子上一靠,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开始胡诌:“我是百年前的琵琶仙,一直与那口孔雀纹的箱子为伴。你把箱子给我,我才能日日安眠,才能为你所用啊。”
李牧阳好笑地看着她:“哦。”
哦?
他什么意思?
花霓正想发火,李牧阳已经转身,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丛七,把箱子搬来给她。”
“你,相信我了?”花霓惊喜。
李牧阳一脸纯良:“是,我信你。”然后他又补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是琵琶仙,那就不能用刽子手了。”
“就是啊,打打杀杀的多无聊……”花霓赶紧附和。
李牧阳点头:“对,不能用刀剑,就用剪刀,直接剪断琴弦。”
花霓:“……”
这个人,真的是堂堂少宰大人,不是辣手摧花的江洋大盗?
正想着,丛七已经将箱子搬了进来。他咕咕哝哝地将箱子往地上一放,没好气地说:“小霓姑娘,我可告诉你,我和我兄弟都在外面守着,这次你别想耍花招!”
“她不会的。”李牧阳背着手往外走去,不忘吩咐丛七,“等会儿给我买十把上好的剪刀来。”
花霓欲哭无泪。他这个人,是信了她还是没信啊?
6,
当夜,丛七等人就加强了防备。
他们每两个时辰换一班,前前后后围的铁桶一般,纵然她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无济于事。
花霓窝在房间里,哼哼唧唧地装可怜。但无论她发出什么声音,丛七都会来一句:“别装了,要么答应大人的条件,要么你继续蹲着。不过我提醒你,你只有三天考虑的时间!”
“小小年纪这么恶毒?”花霓气得跺门一脚。
“你也不差啊。”
花霓无奈,只能给周悦写纸条,用箱子传递回去,控诉李牧阳各种种种非人行径。她奋笔疾书:“小悦悦,教授,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把我救回去啊?李牧阳那个活阎王,他他他要砍我脖子!”
很快,周悦的纸条就出现在箱子里,只是内容出乎她的意料:“花霓,既然他给你三天时间,那你就把孔雀国的风土人情和风俗写下来。哦对了,李牧阳是宰相,这一点非常关键,你可以旁敲侧击地问他孔雀国的朝堂风气和提拔制度,这对我们民俗学有重大意义!”
花霓张口结舌,气得激动地回复:“损友!你就这样放任我在古代受苦受累?我要是没命了,你们还怎么研究?”
很快,周悦的小纸条传递了过来:“我判断啊,李牧阳不是坏人,所以你肯定能活下来的,加油!”
花霓气得胸口吐血三升,但她也意识到,有必要贿赂一下周悦了。她看到桌上的烛台,没好气地丢进箱子里,并且附上一张纸条:“贿赂你一个烛台吧,这可是千年前的宝贝!”
可是奇怪的,纸条消失了,那个蜡烛台却静静地躺在箱子里。
难道,这个时代的东西无法传递回去?
花霓愣住了,赶紧将枕头、帐钩、花瓶都丢了进去,但这些东西都不能传送回去。很快,箱子里出现了周悦的小纸条:“怎么回事?古董没办法用箱子传回来吗?”
“可能是的,我这个大活人都没法传过去!”花霓丢进去一张纸条。
周悦很快发过来一张小纸条,花霓拿起一看,顿时被上面各种公式验算震得头脑发晕。她翻到最下面,才看到周悦的笔迹:“上面是专家的意见,说是虫洞在慢慢缩小,所以传递的能力有所减弱。我们正在对虫洞进行检测,如果发现合适的时机会通知你。小霓,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花霓沮丧地将纸条放到烛火上烧光,愁眉苦脸:“得,这意思是我可能回不去了呗!”
正难过,房门外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各位小大人,我是老太太屋里的香叶,来给那位姑娘送饭。”
丛七立即拒绝:“咱们大人没让送饭,就算你们是老太太屋里的也不行!”
香叶的笑声传来,接着慢条斯理地说:“老太太听说府上来了位貌若天仙的姑娘,非要让小厨房做些精致饭菜过来。怎么,你们连老太太也要忤逆吗?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咱们李大人最是孝顺,回头我禀报一声,老太太找李大人说道说道,也是会准的!到时候发现你们阻拦着不让人吃饭,就是你们的不是。”
丛七还在争辩:“老太太误会了,这位姑娘是嫌犯,不是什么……”
“是嫌犯,又不是真的犯人,你们查错了也未可知。”香叶呵呵笑了起来。
丛七大概是屈服了,门口立即响起一阵开锁的声音。花霓听得真切,赶紧跑到**放下床帐,然后背对着外面躺下。来人不知是敌是友,她打算先装睡。
门开了,脚步声轻轻地进来,接着有人关上了门。花霓隔着床帐,嗅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公主,她睡了。”香叶悄无声息地说。
公主?
花霓听到这么一句,耳朵立即支棱了起来。不料,一个清冷骄傲的女声响起:“刚才这么大动静,她能睡着才怪。”
说着,那人走到床前,一把掀开床帐:“起来吧,别装了。”
花霓无奈,只得打着哈欠坐起身来,笑嘻嘻地看着站在床前的两个少女。那个叫香叶的,估计是老太太屋里的丫鬟,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而那个被称为“公主”的少女,虽然也穿着一身丫鬟服饰,但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一股贵气和骄傲。
少女一双黑圆眼睛冷冷地看着花霓,声音骄矜:“你就是李少宰带回来的女子?”
花霓没说话。
香叶低声斥责:“放肆!这可是国主最宠爱的容玉公主!”
花霓这才淡笑一声,反问:“那请问容玉公主,怎么不在宫里待着,却大驾光临这等陋室?”
“自然是来看你这小浪蹄子能做到哪一步?说,你是怎么勾引上李牧阳李大人的?”香叶凶巴巴地问。
花霓再看容玉公主,发现香叶提到了“李牧阳”三个字,容玉公主的脸颊上居然出现了一层潮红。
容玉公主这是……脸红心跳了?
花霓明白了,这位容玉公主就是李牧阳惹来的桃花,如今这朵桃花听说李牧阳带回府一个女子,顿时醋海滔天了呗。
她呵呵两声,道:“勾引谈不上,我不过是在祭神大典上跳了一支舞,他就纠缠了上来。我倒是不情愿的,抵不过人家是少宰大人,权势滔天。”
“你!”容玉被激怒了,恨声道:“你别嚣张,你以为李相拿你当回事?”
花霓看出容玉的敌意,故意坐到床边,娇矜地看着自己双手。
“嗯,没拿我当回事,他只是说要娶我,说此生此门,只我一人能入!纵然世间百媚千红,他都不愿沾染片叶。”花霓故意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容玉。古代的公主气性大,恼起来是要打人的,她可不能吃亏。
容玉震惊万分:“你,你胡说!你一个奴籍女子也敢嫁他……”
花霓立即回怼:“奴籍怎么了?我可以脱了奴籍啊?”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公主果然好手段,都打听出我是奴籍了,那也应该听说了,李少宰对我情根深种啊?”
容玉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香叶忍不住了,怒问:“不知廉耻!我问你,你跟李大人,有没有……那个?”
“哪个?”花霓故意装作懵懂的样子。
这下子,容玉和香叶都脸红耳赤。半晌,香叶才吭吭哧哧地说:“那个,那个就是……周公之礼,洞房花烛……”
花霓一把揪住衣领,故作羞涩:“哎呀,你们说什么呢……这倒是没有!我一定要把女儿家最宝贵的东西,留在大婚当日的。”
容玉立即松了口气。
“但如果,李大人非要我就范,我可能也招架不住,只能委身于他。”花霓话锋一转,容玉立即紧张了起来。
香叶试探地问:“公主……”
容玉立即从腰中掏出一条白绫扔给她:“你别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我可告诉你,不能够!给你个机会,你可以留个全尸!”
花霓看着那白绫,哭笑不得:“不是,你们古代人,当‘全尸’是恩赐是不是?”
刀疤脸,还有这个容玉公主,都口口声声留她个全尸。问题是,她大好的青春还要奉献给民俗学,凭什么要她死?
“打个商量啊,如果你能协助我逃走,你的李大人不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吗?”花霓决定转变策略。
容玉冷笑一声,香叶嗤笑:“我们公主他日肯定会嫁入这少宰府,到时候她是当家主母,你就是个妾。她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到时候你可没全尸这样的好事了。”
说着,她扶着容玉的手,转身就往外走去。花霓“哎哎”了两声,容玉却头也不回地迈出了门。
只听“咣当”一声,门口重新落了锁。
花霓手里拿着白绫,无奈地叹了口气:“哎,演戏演过头,把救星气走了。”
不过,这也不是全无收获……
花霓看着那条白绫,一个妙计浮上心头。
7,
夜色如墨。
丛七坐在房屋外面,有些瞌睡。旁边的兄弟也都有些倦意,有人开始打起了哈欠。
蓦然,房屋里响起了一声板凳倒地的声音。
丛七立即警觉,敲了敲门:“姑娘?”
黑暗中,只隐隐传来了痛苦喘气的声音。丛七顿时头皮一麻,凑近门缝一看,房中居然吊着一个白色身影。他赶紧大喊:“都起来!姑娘上吊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起身,找出钥匙进门。丛七身手矫健,劈手将白绫斩断,那道白色影子顿时落下。他下意识地将“花霓”抱在怀里,却发现对方早已浑身冰冷。
“不好了!快掌灯!救人啊!”丛七赶紧喊兄弟们点燃蜡烛。他将怀里的人放到**,然后浑身颤抖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房门被人“啪嗒”一声关住,接着一只大锁哗啦啦地从外面锁得结结实实。
丛七这才发现中计了,扑到门口使劲一扯,只看到花霓一身白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看着她。她的脚边,还放着那口箱子。
“臭弟弟,还想关我?哼!”少女娇俏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丛七气得一砸门,门板发出了轰隆的响声。属下气道:“头儿,这下咱们可中计了。”
“你不说我不知道是不是?”丛七没好气地嚷嚷,“去看看那个人是谁?”
属下去摸了摸**躺着的那“人”,却吓得惊叫一声:“头儿,这人……这不对!这是人吗?”
丛七胆大,上前摸了摸那个“人”,却发现触感非常像皮肤,却不是正常人的皮肤。那个“人”的表情也十分瘆人,面带微笑,却僵硬不动。丛七自然不认识,这是二十一世纪的硅胶衣模。
“你……你是何人!”丛七拽起那个“人”,然后那个“人”的胳膊却掉了下来。丛七吓得将那个胳膊扔了出去,一把抽出了佩剑。
“头儿,他没流血……这不是肉体凡胎啊!”
“咱们一直看得牢牢地,她从哪里弄来这么个妖物啊?”
“难不成,那个姑娘真的是琵琶精不成?”属下纷纷议论。
丛七又惊又疑。
8,
浴室里水声叮咚,入门处竖着一张墨竹屏风,屏风上挂着衣物,下面放着鞋袜。
李牧阳坐在浴盆里,露出了光裸的上半身。一旁的陆墨正拿着一只玉瓢,小心地往他的背上浇水。
“白天,府里可有什么动静?”李牧阳冷不丁地问。
陆墨轻声细语地答:“老太太听说你带回一个姑娘,想要打听,被我拦下了,最后只能派香叶去送了顿饭。”
李牧阳警觉:“就香叶一个人?”
“还有个新来的丫鬟,脸生,我回头去问问。不过香叶没在房间里待多久,把饭菜放下就走了。”
李牧阳点头,陆墨看了看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大人,咱们也跟那姑娘交手几次了,小的看她……真的不像是冥水国的探子。”
“我知道。”
陆墨惊讶:“大人知道?”
李牧阳一边将水拨弄到身上,一边想起花霓气鼓鼓的样子,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容。这世上,会有那么可爱的奸细吗?
再说了,花霓这个姑娘被他弄到府上之后,并没有人去营救她,也没有人想着去锄奸,说明花霓身上是没有秘密的。反倒是……
花霓将自己扮成陆墨之后,引来了一个歹徒。难道,陆墨身上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牧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墨。陆墨眉目温顺,病弱温软地继续为他舀水。李牧阳又问:“其他的,还有什么事没有?”
陆墨微微叹气:“今日刚接到的线报,孔雀国大旱,国师近日要筹备祈雨大典,正在选河神新娘。”
李牧阳一惊:“什么?”
“大人之前下令不让用奴隶做人牲,所以国师便下令从寻常百姓中选新娘,这个阮国师,可真会钻空子。”陆墨观察着李牧阳的脸色。
李牧阳蹙紧眉头,淡淡地道:“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着就行。”
陆墨道了声“是”,然后离开。李牧阳靠在浴盆边缘上闭目养神,室内渐渐雾气氤氲。
他的心上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陆墨方才的话语不停地在耳边回**:河神新娘……
又有一个少女,要因为求雨而死……
浴室的小几上,一只玉手拿起香炉的盖子,燃了一炷香。香气袅娜而上,又弥散在空中。
李牧阳睁开眼睛,坐直上半身,提声问:“来人,这是什么香?”
容玉穿着妖娆的红色舞衣,从屏风后走出。她有些羞涩,但努力镇定,露出一个笑容,答道:“多情香。”
李牧阳在看清楚容玉之后,皱起眉头:“公主怎么在这儿?”
容玉趴在浴盆上,双眼迷离,对着李牧阳有些期期艾艾。
“李郎,我今天去看到那个姑娘了……你的心是铁做的,这样就移情别恋了?”
李牧阳扭过头不看她,冷冷地说:“公主请自重,你我没有前情,我也没恋上谁。”
容玉收回手,眼中哀怨。
“我贵为公主,多次让母后给你暗示,你居然说你我没有情意?”她眯了迷眼睛,流露出一股恨绝,“我若叫喊起来,咱俩衣冠不整的,消息传到王宫里,婚事还不是板上钉钉?”
李牧阳猛然伸手,浴盆内立即溅起水花,水花飞溅起,将香炉灭掉。不等容玉反应过来,李牧阳再次运功,屏风上的衣物飞起一角,他伸手一拽,衣服向他飞来。
容玉公主被风浪吹得一个转身。趁着这个时机,李牧阳纵身飞出浴盆,衣服裹上他的身体。容玉公主回身,看到穿衣整齐的李牧阳。
李牧阳淡淡一笑:“这就不算是衣冠不整了吧?公主,我送你回宫。”
容玉气得咬住下唇,右手颤抖着放在腰上,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豁出去。然而就在这时,灯火忽然熄灭,漆黑一片。
李牧阳皱眉,下意识地抱住容玉,低声道:“有刺客!”
容玉依恋地看着李牧阳。然而刺客并没有进来,窗户却开了,露出弯弯一挂明月。明月上有一个窈窕美人的身影了,然后还有女声在低低吟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那女声悠然哀怨。
月亮越来越大,黑色人影也越来越大。一条白纱拂过,花霓坐在窗户上,眼角处被她用水钻点了两颗“眼泪”,看上去犹如堕泪,姿态柔弱,如同月中西施。
黑暗中,李牧阳忍不住放开了捂着容玉公主的手,两人双双被此景此人震住。只见雾气缭绕,花霓双脚悬空一尺,在房中慢慢旋转,不停地将衣袖往上抛去。无数白色花瓣从她的衣袖中飞扬而出,犹如落了一场清雪。
容玉公主惊恐:“她,她双脚悬空!这……这是鬼?”
李牧阳蹙眉不语。
花霓戏精上身,哀怨地说:“我本是,梨园桥上琵琶仙,以丝竹声乐续魂,奈何此身入笼,恐怕……命不久矣!”
李牧阳从黑暗中缓缓站起,慢慢走向花霓。
“琵琶仙?”
花霓转身看见李牧阳,凄然一笑:“琵琶仙见过郎君。”
李牧阳走到花霓面前。花霓故意以袖擦眼,表演娇弱。她内心已经开始得意起来,上钩了!果然,又纯又欲才是王道。
李牧阳有些痴迷,问:“你说的,都是什么?”
“我本是百年琵琶仙,痴迷戏曲,所以附身在花霓身上,须得日日拨弦唱戏,才能续命。如今郎君将我关押,我命悬一线……还望郎君怜惜一二,放我归去!”
李牧阳眼神迷醉,挑起花霓的下巴。
黑暗中,容玉见状,愤怒地站起身:“你不知羞耻,意图勾引!李郎,你别被他骗了!”
花霓装柔弱:“妹妹,我是勾引,那你又在做什么?你堂堂公主,都不在意自己的名节么?”
容玉低头看自己的舞衣,有些难堪。花霓这句话也触动了她的软肋,容玉跺了跺脚,悲愤地跑出浴室。
花霓和李牧阳重新四目相对,眼神肉麻。
李牧阳声音柔软:“仙子有这等本事,要走便是,为何还和我告别?”
花霓靠在李牧阳肩膀上:“我是可以走,但我此生还有一愿,就是想要入得仙门,修得正果,所以,就要先销毁小女的奴籍,恢复自由身,才能……”
“可以。”
花霓一喜。
没想到,李牧阳却话锋一转:“你得先答应我,引蛇出洞。”
他……他怎么还没忘了这事啊?
花霓一怔,迅速收笑。李牧阳嘲讽一笑,伸手拿起桌上火石,用力一擦,火花亮起。
他飞弹一指,火花飞向蜡烛。蜡烛猛然点燃。室内大亮。
花霓脚下踩着一块干冰,干冰一边融化一边散发出烟雾。她尴尬地从干冰上下来,将干冰踢到一旁。
李牧阳:“这是什么?”
花霓赶紧解释:“干冰……啊不是,这是我的仙物。”
李牧阳冷笑:“仙物?别假装了,你就是个凡人。”
花霓演不下去了,无奈地揉着额头,装作大梦初醒的样子。她懵懂地看着李牧阳:“啊……我在哪儿?难道我又梦游了?”
说着,她就要跑出房间,却被李牧阳一把拽住。
李牧阳慢慢靠近她,目光深邃得让她害怕。花霓开始后悔,她果然失策了。为什么她控制住丛七之后,没有带着箱子逃走呢?为什么她要来招惹李牧阳,要销毁她的奴籍?
“你根本没梦游。”李牧阳的声音犹如地狱魔音,“不过,你今天的表演,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你,你想干嘛?”花霓声音颤抖。
李牧阳勾唇一笑:“孔雀国向来迷信,那些巫蛊组织也有意无意地培养地仙般的人物,为他们所用。我想,与其让他们捣鼓出个人物,我还不如自己培养一个地仙,让百姓信服。至少你在我手里,你不会骗人的。”
花霓扯了扯嘴角:“我是小仙女没错,但是你说的那种‘仙子’我应该当不了。”
“你当得了。”
“我怎么当啊……”
“求雨。”李牧阳说,“孔雀国已经大旱一年,我想举荐你是来求雨。若你能求雨成功,百姓必定信服你。”
花霓两眼一黑。
他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这时代也没人工降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