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成为职业作家后,他的家就在书房里。
一个好作家应该是位恋家的人,哪怕那个家没有海阔的面积,没有齐整的书架,随手一扔或顺便摆放的书籍、稿纸、钢笔和墨瓶,就像秋时被风旋倒的庄稼地;哪怕他的电脑连线罗网如丝,键盘上的字码,表面乌黑油亮,而键盘的缝隙里,却堆满了灰尘与污垢,但对于作家言,那都是熟悉的、整齐的、要什么都可以在混乱中探囊取到它。
不需要什么好书架,也不一定在书房堆码特别多的书。重要的,是看你堆码了什么书。那书也不一定本本都要看,重要是看你最爱看的是什么书。有一种书你一生可能都不会去看它,或没有能力去看完它,可你搬家到哪它都随着你,定居在你书架上的一个重要构成间。看不完或者没看它,它又像神一样在一个应有的位置上,对别人那也就是装饰和拥有,但对你,那是因为要表达一种没有能力欣赏的自卑和神敬,看见它的存在,你就知道自己有多么卑微和浅薄,就像易卜生总把斯特林堡的画像挂在自己的书房里,用斯特林堡的目光时时提醒自己说:你要写得好,写不好他就会睥睨、嘲弄你!
看一个作家的书房,大约也就可以领略一个作家的品质和品味,就像我们见了高校的硕士、博士生,首先会问你的导师是谁样。有什么样的导师,必然会有什么样的学生。有什么样的书房,大体也就会有什么样的作家了。当然说,怎么样的作家,也自然会有怎么样的书房。所以说,有时我们读作家的作品时,也正是在他的书房浏览和漫步。作家的经历和经验,那只是作家书房中的书架子,他的结构、叙述、语言和对人心、血脉的探求心,才是书架上丰饶或者寡淡的书,当这些结为一体了,才成为书房的灵魂或者书房体内那颗跳动的心。从这个角度说,书房不仅是作家真正唯一并最为内在的家,而且还是他本人最为隐私、神秘的所在地。他一生的隐私和秘密都被他藏匿在他的书房里和书架上。有人总喜欢把客人领到他(她)的书房去参观;而有人,最担心客人到他书房查看和翻动,视人在自己书房的走动和浏览,有被人窥视的疼痛和不安。而一当他自愿领着你到他的书房参观、浏览与喝茶时,他也就把最大的信任托付给你了。
我很少领人朝我的书房去。但去我书房的,大多都是我的挚友和亲友,是可以把我的隐私护在他们胸口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