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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人回收手册 正文 第14章 好损,可是——好喜欢。

所属书籍: 薄情人回收手册

    冬天的车在户外停久,冷得如同一座小型冰窖。

    周灵也钻进车里时才惊觉自己仅裹着一身薄薄呢大衣在天寒地冻里呆坐了至少两个小时。后视镜里的自己唇色发白,妆花了一半,着实狼狈。

    万初尧发动车子开了暖气,习惯性脱了羽绒服扔到后座,瞥了周灵也一眼,又长臂一拉,捡了羽绒服直接对着周灵也兜头罩下。

    听着周灵也在羽绒服下闷叫,他勾勾嘴角,心情甚好发动车子。

    音乐随着暖气流出,周灵也脑袋从带着他余温的羽绒服里探出,好奇:“我们去哪儿截杀万新尧?”

    万初尧被“截杀”两个字逗笑,腾出一只手,在她乱糟糟的头发上抓了抓,笑,“当然是,他家。”

    “嚯…这么骚?”

    万新尧的老婆儿子常年住在国外,一家三口本住在郊区,从去年开始,他为了工作方便,又在将台路附近买了一套一个百二十平左右的公寓独居。但因为身为公司老板,他这几日繁忙,要么在外应酬,要么在办公室以身作则镇守江山,平日基本都是过了午夜才回家。

    万初尧的车没开多久就进了万新尧所在小区的地下车库,绕了几圈最终停下,车子熄火,他侧过身对周灵也说:

    “我想了想,这报仇的方法,有文有武?你喜欢哪种?”

    “武的是什么样?”周灵也跃跃欲试。

    喜欢武的啊,够劲!万初尧丢出一个赞赏的眼神,先开了车门下去,从后备箱拉出一个维修箱搬到周灵也面前,揭了盖全是扳手、锤子,他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两辆车,一本正经示意:“黑色的奔驰和白色的suv,选一辆砸了。体力好可以两辆都砸,不过我可能赔不起。黑色那辆是他心头好,砸它对他伤害比较致命,白色的旧一点,但更贵,让他出血多一些……”

    “……哈?”

    周灵也震惊,指了指不远处摄像头,看傻子一样看万初尧:“大哥你拍电视剧吗?砸了就是毁坏财物罪,榔头还没抡起来就被保安架走了,赔不赔钱一码事,直接有期徒刑的。”

    “这么严重啊…难怪就电视剧里拍一拍。”万初尧悻悻,翻了翻工具箱,又找出一个锥子,示意:“要不咱把车划了?这个损害小一些。”

    也是常见招数。周灵也谨慎问,“补车漆要多少钱?”

    万初尧皱眉想了想:“至少也得几千上万吧。”

    周灵也眼疾手快拿了手机百度毁坏财物罪具体条款,摇了摇头,对着手机念到:“毁坏公私财物达5000元人民币以上就达到追诉标准……”

    万初尧正要开口说那咱划个4900块钱的。

    周灵也擡眸看他一眼:“不小心超了怎么办?”

    给万新尧做了大半年法务,他最喜欢自己处事谨慎。而在要不要划他车的问题上,此刻法务一如既往地谨慎。

    万初尧略微有些遗憾,“看来武的行不通,那咱就试试文的好了。”

    周灵也扣上维修箱,两人钻回车里,暖气不停的车里暖融融的,周灵也摸出那瓶重新变暖和的蜂蜜柚子茶,开瓶抿了一口,好奇看着万初尧:“我发现你怎么就这么讨厌你哥呀?是不是一直盼着哪一天有人能砸他车呢?”

    万初尧嘿嘿笑了声,没否认,耸耸肩:“小时候不爽他了还能找他打架,长大了不爽他,还受他管。爸妈从来帮他说话,连我家的狗都向着他,我这积怨已久,谁能比我惨?”

    周灵也擡了擡眉毛没说话,心里悄悄吐槽,那还不是因为你不争气。

    想到什么,她继续,“武的办法风险太大,你说说文的吧。”

    “噢,这个简单多了。”万初尧这才重振旗鼓,往驾驶座靠背上仰了仰,兴致勃勃吐出剩下半肚子坏水,“我之前听人说过一个损招——你找人弄个‘呼死你’,淘宝就有,持续好几个小时的骚扰电话能把他手机打关机了。这个办法好多了吧?不费吹飞之力,对方还无迹可寻。成本一百块以内,牛不牛逼!”

    周灵也白眼都要翻上天,发自肺腑嫌弃:“这个…办法…实在…有点low,而且……”她叹了一口继续:“他是老板,每天手机往来的信息电话太多,用这招,报复的不仅是他,如果错过了什么重要电话,真把公司整倒闭了怎么办?”

    确实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尽管嘴上诅咒公司倒闭,但理智也不愿意把事情搞大。

    万初尧笑起来:“可以啊,这都要辞职了,还一颗红心向公司呢。”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周灵也的脸逗她:“我要是那天篡位了,一定高薪聘请您回来。”

    周灵也笑了笑,干脆利落拍开他手,睨他:“别了,好马不吃回头草。”

    “啧,这话意有所指?”海王声音放低。

    车里的温度渐渐升高,万初尧的羽绒服还裹在周灵也身上,暖融融拢着她。她的碎发停在额前,滑过光润的额头,又有几缕从耳后绕了出来。停车场惨白的光隔着车玻璃被镀上另一层暗黄,女人碎发看着挠人,于是男人心也发痒。过了晚上7、8点还未吃晚饭,两人都有些饿,但更多的是渴。在狭小的干燥的温暖的空气里,他是旅人,而她近在咫尺的眸子是一汪湖泊,口渴的人望过去,喉间也干。

    喉结动了动,谁都能嗅出此刻空气暧昧。

    万初尧忍不住朝她稍倾了脸,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周灵也警惕往后仰了仰,“怎么?”

    “口渴。”他轻声答。

    “那你喝——”

    “好。”他打断,一手撑着周灵也的靠椅背,另一手伸来就要揽她,连带着上半身也贴近她的胸口。熟悉的男人的气息袭来,他的脸与唇近在咫尺,她心下一慌,他的脸在眼前迅速被放大,可下一秒,又迅速缩小——万初尧的胳膊越过周灵也,径直拿了她放在副驾驶车门上喝了一半的蜂蜜柚子茶。

    “喂!我的水。”她抗议。

    “我又不嫌弃你。”他若无其事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见她瞪着自己,嘴角勾起:“和前女友还要讲究这么多?”

    周灵也背过脑袋懒得理他。

    万初尧本就喜欢逗姑娘,见了她这样,干脆凑上去,对着她耳朵哑着嗓子念:“某人不是说报复我,要让我念着你么?我偷偷告诉你无妨:这几天晚上,我每天都梦到你,梦到我们在…在…”他的视线在她的鼻尖来回波动,视线有温度,最后几个字干脆用了气音,吹得周灵也耳根发麻,她缩了缩脖子,嫌恶扭过头:

    “老娘现在他妈的后悔了!”

    万初尧被逗乐,坐直回自己座位上,轻笑:“那次真是吓死我,纵横沙场这么多年第一次滑铁卢,还好天蝎座的女朋友我就交了你一个,多了估计得遭殃。”

    周灵也拧直了腰瞥了他一眼,回嘴:“也不是所有天蝎座姑娘都下我这个狠手,大多数还是比我温柔。你以后见了天蝎姑娘别慌,还是可以鼓起勇气一试。”

    “噢?那温柔的天蝎姑娘会怎么报复花心男朋友的?”

    “拿他牙刷刷马桶咯。”周灵也随口一提。

    大概是海王遇上了薄情人,这对男女调情也不专心,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勾着眼前人,脑子也在乱转。这句话刚落音,两个人都怔了怔,各自的脑袋里灯泡“叮”一声亮起,看着对方眸子,似乎都知道想到了一块儿去——

    “诶,你说,要不,我们也……”

    “偷他牙刷!”

    渣男渣女异口同声。

    偷了万新尧牙刷,暗戳戳刷完鞋底再还回去。两人最终定下了这番计策,一句话评价——

    好损。可是,好喜欢。

    万初尧知道哥哥家门密码,负责潜伏上楼偷牙刷,周灵也一人在车子里等着,一会儿负责提供鞋底。此刻她的胳膊肘支着窗,回想计划,脚丫子摇摆,心里假模假样嫌弃:“真损啊,这招真损。”

    当然万初尧也不是好鸟,开了车门在车库里摁电梯准备哥哥偷牙刷的背影都仿佛在哼着歌。

    计划的行动简单,分解为“上楼-进门-偷牙刷-出门-下楼”的步骤,理论上不超过10分钟。可周灵也在楼下晃晃悠悠了半天,眼看着10分钟已经过去,她又掏出手机看了看,万初尧没有给自己发消息,最后干脆刷起了抖音,直到手机电量从70%下降到60%,地下车库才有了新动静。

    “叮咚——”

    随着电梯开门声,万初尧的身影出现在地下车库,周灵也正要抱怨他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下一秒就变了变神色——隔着挡风玻璃,她发现万初尧步履蹒跚地走向自己。

    被揍了?她惊。

    拉了车门就向他跑去,到也不见得是多担心他,这么做更多是礼貌,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好奇:谁揍的?真揍了?揍哪儿了?可跑到跟前才发现,万初尧的神色自若,只是羽绒服里鼓囊囊的藏着什么东西影响他行走,他见她跑来,一只手虚虚护着肚子的位置,另一只手对周灵也挥了挥——

    一根电动牙刷。

    眨了眨眼,示意大功告成。

    “那是什么东西?”可惜此刻牙刷不再重要,周灵也直勾勾往万初尧怀里看去。

    万初尧嘴角勾起笑了笑说:“秘密。”

    下一秒,“秘密”自己探了脑袋出来:一只肥头大耳的短毛猫。眼巴巴望着万初尧,嗲嗲叫了一声喵。

    “卧槽!……这是……万岁爷?!”周灵也睁大眼。这人要命,把万新尧的爱猫也顺带偷了出来。

    万新尧的猫叫万岁爷,是只年方3岁,却足有十五斤重的矮脚胖英短。老婆儿子不在身边,万新尧爱它如命,待它如父如子。平日的朋友圈99%是公司与行业相关,而剩下的1%,不是家人,而是这只猫。

    “我正偷牙刷呢,一进屋它就竖着尾巴来了,对着我撒欢打滚,骗我逗它半天。想着你是不是没见过它,就带下来和你玩玩。”

    万岁爷娇纵长大,大概见过大场面,此刻被拐也不怕生,倒是难得兴奋,对着万初尧撒完娇,又拿热乎乎脑袋蹭了蹭周灵也手心,周灵也笑起来,曲指头刮了刮它头顶绒毛,叫了一声:“小胖猪。”

    大概是知道女生都爱猫,万初尧看着专心逗猫的周灵也,想着这个姑娘也不例外。两人抱着战利品回到车里,本该执行牙刷擦鞋底机划的注意力,全被万岁爷带走。

    万初尧说,万岁爷平时一只猫在家可怜,哪怕吃穿都是最好,但缺少陪伴实在孤独。绝育之后更是少了雄性动物难得的快乐源泉,只好寄希望于猫粮与罐头,这才一步一步把自己吃成了十五斤的胖子。

    这番话说得深情,倒像是把万岁爷当作了兄弟。两人一猫挤在车后座上,一人摸着万岁爷一边下巴,胖猫惬意,直接翻出肉墩墩的肚皮,用指头轻轻在肚皮上一戳,万岁爷便绽开四爪,露出粉色肉垫。万初尧想起万岁爷最近遭遇,更是牙痒:“结果,现在万新尧那个畜生觉得它太胖了。上次体检之后就非要让它减肥,每天只有等他回家才能放粮。他不仅把猫粮换成了低热量,罐头也少了。”

    “……这么……严格……”周灵也默默观察了一下万岁爷,“不过,好像也没瘦啊。”

    “瘦了。”万初尧心疼,“从18斤瘦到15斤了…”

    话题到这,万初尧心中对哥哥不满又起。想起报复的损招,挥了挥手中牙刷:“对了,鞋底,来吧!”

    周灵也麻利点头说好,正弯了腰拖鞋,没想到万岁爷更敏捷,见了万初尧手中挥舞的牙刷,狩猎心起,胖乎乎身材一跃而上,肉爪拍下万初尧手中电动牙刷,后肢与嘴随之跟上,不过眨眼之间,抱着自家主人的牙刷又啃又咬起来——

    这猫也是天蝎座的吧?

    眼前牙刷被禽兽摧残,周灵也与万初尧怔在原地,四目相对,这是……大仇得报了?

    万岁爷对牙刷的兴趣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三个复仇者静坐车中,胖猫脚上蹬着牙刷继续绕着二人打滚,而另外两位人类静静看着一猫一牙刷。平静之后,都意识到自己——

    有一点无聊。

    不知谁的肚子咕咕叫了声,万初尧抱上万岁爷,拉开车门,捡起脚边狼狈的牙刷:“我把它们送上去,然后我们去吃点东西?”

    周灵也点点头,看了眼乖巧富态的万岁爷,似乎知道自己要被送回家,又发出可怜巴巴的一声喵,她忽然灵光一闪:“要不,我们喂胖万岁爷吧!”

    “什么?”

    “万新尧不是逼着人家减肥吗?我们偏不!他减几斤,我们涨几斤!走,我们带万岁爷吃罐头去!!”

    空荡荡又安静的地下室,亮白的光照耀着周灵也光洁的人脸,与万岁爷毛绒绒的猫脸,两张脸不约而同望着他,两双圆溜溜的眸子闪烁地都是期待。

    万初尧弯了弯嘴角,随着勾起的弧度加深,最终变成一个明朗的笑,他转转手中车钥匙,将猫放在周灵也怀里,拉开驾驶座车门:“走!带万岁爷乐呵乐呵,咱兜风吃罐头去!”

    汽车轰鸣,风驰电掣驶出地下室,不大的车厢里坐着一男一女一猫组成的复仇者联盟,他们是守护自我的无聊斗士,冬日的冷风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里渗了进来,猫咪往女人怀里缩了缩,女人伸手摁严了车窗玻璃。

    在风吹进来的那一秒,男人也忍不住低了低头,将下巴埋入羽绒服领子里。下一秒,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羽绒服里有一股猫味,以及夹杂着的,一丝淡淡的清香。周灵也的头发香。

    想到什么,万初尧瞥了身边的女人一眼,笑了笑,接着转过头继续开车。

    方向盘转动,在脚踩油门之前,他忍不住又低头嗅了嗅领口。

    谁都没有觉察到他眼角的温柔。

    第15章爱情的浪漫不在于假装,替你造一场梦的前提是,你必须相信。

    周灵也与万初尧做事做绝:俩人不仅给万岁爷买了罐头,等小胖猫吃饱喝足,这两人还偷偷潜入进万新尧家,将万岁爷的低脂减肥猫粮统统偷梁换柱成了正常猫粮。

    万岁爷玩累,一到家便竖着尾巴蹑脚回窝里睡觉,矮且毛绒绒的身体像一方移动的小小地毯,万初尧看着它的背影唏嘘:

    “都投胎做猫了,还减什么肥,快乐就好——心情好了,才有资格谈论健康。”

    周灵也侧头瞄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这么折腾结束,回到车里时已经过10点,车子再一次从万新尧家地库驶出,万初尧转动方向盘送她回家。这才悠然问起她今后打算。

    周灵也入职未满一年暂时没有年假,年终奖金2个月工资上周刚刚打入账户。该有的福利已经蹭到。眼看着春招在即,似乎这时候离职是最佳选择。周灵也盘算了一番,忽然想起什么,坐直了腰问万初尧,“对了!之前项目上出差加招待客户我垫了2万块,我要是辞职,你哥会给我报销的吧?!”

    万初尧失笑:“我虽然觉得他公司做得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赊你两万块钱啊。”

    周灵也撇撇嘴:“你可不要小瞧老板对离职员工的残忍,创业公司劳动仲裁最多了。别说两万块了,三千块钱老板都不舍得。”想到什么,她提议:“要不这样吧?你给我报销了,然后我就能安详离开贵公司了。”

    万初尧咧嘴笑了笑,摇头,“不干。我们的交情达不到。”把着方向盘的那只手指了指路过的威斯汀酒店,不忘瞄她一眼,使坏:“两万块的交情,咱今晚得去这儿。”

    周灵也“哈”了一声,不可置信看向万初尧,“我一晚上就值两万?!”

    万初尧只轻笑哄人,“不,你值100万。”

    “那?”

    车子拐了个弯,来到周灵也所住的高澜大厦楼下,直到她开了车门准备下车,万初尧这才勾着嘴角慢悠悠补充下半句:

    “但我一晚上值102万,所以小姐,你得补个差价。”

    银色的车辆消失在夜色里,月光与灯光照着路面,周灵也转身摸出手机才看见王艾米的回信。直白又敷衍的一句:“啊!老板傻逼,那就辞职呗!”

    周灵也愣了愣,王艾米日常热心肠又话痨,加上工作清闲,总喜欢替周灵也操心。离职这样的重磅消息发出,按照她往常的习惯必定是十连回复外加三通语音,这会儿半天只来了一句话——不太对啊?

    天蝎座第六感强,周灵也反手回了一句:“你在做什么呢?”

    手机那头无声,直到周灵也上了电梯,开门进屋才收到闺蜜心虚回信:“……呃,刚到上海。”

    “卧槽”两个字才打了一半,王艾米又接下半句:“……嗯,和唐川。”

    省略号与语气词都染着羞涩与鬼祟。周灵也炸了,发出灵魂之问:“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好问题。”

    王艾米姗姗回复。瞥了一眼身边人,将手机揣进兜里。

    “我帮你忘记你的前女友,而你告诉我什么是浪漫……”千里之行,始于这么一句话。

    出租车从虹桥机场一路前行,最后停在武康路旁一扇黑色铁门前。一男一女轻装下车,女生素面朝天只斜挎着一只邮差包,男人更是两手空空。谁也猜测不出他们几个小时之前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刚刚下班。除了他们身上的羽绒服雪地靴,在呢大衣光小腿、西装与风衣外套横行的武康路上略微有些格格不入。

    时空转换,周一变成周末,冲动有时也是一场魔法。此刻法国梧桐叶稀疏在头顶,似乎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濡湿,王艾米拉开羽绒服拉链,双手从兜里掏出,扭头看着唐川,问他:“所以我们现在这是——假装恋人吗?”

    唐川偏了偏头,笑起来:“听起来像是小孩子才玩的游戏。”

    王艾米点点头,“我之前玩过一个很流行的游戏,叫做七天情侣。根据你的兴趣与期待,和陌生人做为期七天情侣,七天之内像情侣一样彼此称呼、完成任务,期限届满之后彼此决定是继续,还是结束。”

    唐川难以理解,“你相信这样的游戏?”

    “当然不。这是速食的爱情,就像方便面的包装袋——图片仅供参考,请以实物为准。包装上画的是爱情,拆开来不过是以爱之名的寂寞和宣泄。这个世界上找不到‘宝贝’的人太多,爱早就成为了一项稀有技能,大多数人只听说过却从没体验过,所以他们试图通过游戏,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和陌生人互称‘宝贝’。假装拥有爱情。”

    “所以,你也是其中之一?”

    深夜行人稀少,脚尖时不时踩过枯黄的梧桐树叶,上海处处精致,就连店铺门面都比北京小巧了一圈,临近打烊的服装店拉了一半卷门,玻璃窗透出暖黄灯光。两个人并肩走在武康路上,漫无目的,远方可以是酒店、可以是酒吧,也可以是居酒屋。

    王艾米回答:“是啊。我和我一个闺蜜有点像,她叫周灵也,我们是读书时候就是在一个海淀高校的七天情侣活动群里认识的。她大学在清华,我上的是北林,因为这个活动,我们莫名其妙被凑了doubledate任务,要求和配对的男生一起去逛圆明园。两个男生嫌白天逛无聊,约着我们不如半夜等圆明园关门了翻墙夜闯。”

    唐川笑起来:“这两个男孩有点东西啊。知道利用吊桥效应。”

    吊桥效应是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走过看起来危险的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

    情感大V总爱建议:第一次约会必须要体验刺激,且不忘在刺激的过程中与对方四目相对。

    唐川当然深谙此道,揭穿小男生伎俩,却被王艾米睨了一眼:“你也差不多,突然私奔来上海,吊桥效应玩得可比小男孩溜多了。”

    唐川摸摸鼻子没说话,接着问王艾米:“结果呢?”

    “那天晚上我们四个人一起偷偷翻过圆明园的一处矮墙,因为害怕,四个人手拉手,心惊胆战又好奇在园子里晃悠,大家的破嗓子唱着一二九一二九爱国主题歌咏比赛,清华每年保留项目。里的爱国歌曲给自己壮胆,那时候是夏天,北京天晴,一轮圆月挂在圆明园的遗址前,破败萧瑟沧桑又美好,一瞬间以为自己要穿越。”

    他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午夜的月亮被贴在武康路的树稍之间,平静如同一张白色剪纸,马路两旁的灯有的是白色的,有的是黄色的,这么晃眼望去,这条路上似乎有无数的月亮。

    王艾米接着说:“七天内,我们四个人认真完成了情侣任务。彼此叫对方亲爱的,每天互相说晚安早安,借给对方自行车后座,男生给我们弹吉他、送早餐,我们替他们占自习室与礼堂演出的座位。然后到了第七天,大家可以决定是停止,还是继续。”

    “你们的决定是?”

    王艾米反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了大半个武康路,兜兜转转,又在一处古色铁门前停下。

    唐川说:“如果相处开心,那当然就要继续。但其实换做是我,或许一开始就不会参加这样的活动。”

    王艾米笑起来,“是吧,这或许就是我们的不同。我们四个人,最后都选择了不继续。”

    “当然,我不知道周灵也与其他两个男生的理由是什么,但对于我而言,爱情的意义于就像消费。我只想消费掉爱情里最好的一部分:心动、新鲜、愉快与好奇,而不想去承受随之而来的猜忌、不安、嫉妒与倦怠。”

    “唐川,我不相信也不憧憬爱情,有些人天生薄情,做不了爱情故事的生产者,我只愿意做它的消费者。而对于那些不加甄别的浪漫,七天的时间足够了——

    所以,这一场假装情侣的游戏,我们不如也持续7天?”

    一场私奔的高潮永远在于做出决定的那一秒。在二人奔赴上海的飞机上,浪漫划破夜空,似一艘船,仿佛银河都在他们的浆下。而此刻,越过高潮,浪漫蒸发,藏于体内的热气一点点消退,上海的冬日的晚风沁着寒凉水汽,王艾米将羽绒服拉链拉上,没有等唐川的答案。

    她指了指铁门对唐川说:

    “喂,我们今晚住这里?”

    铁门内是四栋老式小洋楼。过去是石油公司高级职员的公寓,如今改建酒店。唐川没有回答王艾米,只是径直推开铁门,示意女士优先。踏过石板路,两边是平整草坪与常青的葱葱树木,酒店大堂位于正前方,就在王艾米推开大堂玻璃门时,唐川才开口:

    “七天爱情是小孩子的把戏,你早已玩过,我们何必再玩?爱情游戏从来不能等同于爱情。游戏的核心是规则至上,只要规则有趣,无需在乎对方是谁。但爱情不是,爱情没有规则,组成爱情痛苦与快乐的一切,都仅仅因为对方。”

    “那你的意思是?”

    唐川笑了笑,“你写了那么多言情小说,你知道爱情故事里最简单应该是就是浪漫与撒糖。但最难的——”

    王艾米抢答:“最难的地方我知道啊!是凭什么爱上他。又或者,为什么是他。写设定时候要为男主角为什么会爱上女主角找理由,每次都要我半条命。”

    唐川看着她,眼神仿佛在说,是啊,这个答案本身才是爱情。而可惜,你却从没体会过。

    王艾米的手还扶在玻璃门把手上,将推未推,酒店大堂的暖光一半洒在她的头顶,她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拉链直直拉到下巴颌,脖子细长而挺拔,长款羽绒服在腰际被皮带窄窄一收,往下是纤长的筷子一般的腿,紧紧束着一双黑色过膝靴。

    她似乎因为唐川的话而有些恍惚,轻轻蹙着眉,眼神微懵。

    这个神情忽然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是很早之前的一个夏天。场景记忆模糊,但人不会错。

    回忆至心,唐川不由弯了弯嘴角,微笑画出两个小小括弧,他上前一步,一手替她推开玻璃门,另一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温和:

    “王艾米,我在夜店里可以找到一百个姑娘陪我玩游戏,把你口中所谓的浪漫与刺激体验个够。但既然找了你,既然我们私奔到了上海。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别再说游戏两个字。

    爱情的浪漫之处从来不在于假装,替你造一场梦的前提是,你必须相信。

    而自诩薄情的你,是不能动心,还是——不敢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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