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勋章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接受不完美（二）
樊异今天７点就醒了，起床时感到孕期里难得的神清气爽。她拉开窗帘推开窗，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想到久别重逢的父亲就睡在客厅，樊异走路的脚步都变得轻盈。她一边用手机准备点早餐外卖一边打开房门，“你想吃点什么？”
她打开门时被门外的场景给吓到，客厅就像被强盗洗劫过一样，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都不见了。当然那个父亲也不见了。樊异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突然变成她小时候家徒四壁的样子，因为父亲的出走，母亲又毫无生存技能，为了养活她能卖就卖，直到那个家不像家。
“不要！”一声惊叫，樊异从梦中吓醒。她匆匆下床胡乱间拖鞋都穿反，因为拉门用力过大，门板撞到墙上一声响。樊天阔惊讶地回头看着披头散发的樊异：“咋的？做噩梦了？”
樊异看着他，有一瞬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直到樊天阔提拉着一个塑料袋子兴冲冲跑到她面前：“婷婷快来吃早餐！你最爱的巨无霸汉堡。”
樊异看着大大的汉堡盒有点无语，“谁拿这个当早餐啊？”
“这不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吗？你妈说这些是垃圾食品不让我给你买，只有你下补习班我去接你才能偷偷买一个。”他苦恼地挠一挠头，好像还不能接受樊异已经不是一个孩子的事实。“那．．．．．．我重新出去买？”
“算了。别浪费。”樊异嘴上说着不喜欢，却老老实实坐下来打开汉堡盒咬了一大口。２０岁后为了保持身材，已经很久不曾碰过这些垃圾食品，味道似乎没有儿时的记忆中好吃。小时候为了吃汉堡她可是跟母亲吵过无数架，现在想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喜欢吃，还是单纯想反抗母亲的强权。
汉堡里沙拉酱的油腻让她没吃两口，胸口就涌出一阵恶心。樊异疾步冲去厕所吐了个一干二净。
樊天阔愣了一下跟上去，站在厕所门边不敢凑近：“怎么还吐了？啊。都怪我，忘了你是个孕妇，怎么能给你吃这些垃圾食品！要不要去医院？”
樊异脸色惨白，扯下一截卫生纸一边擦嘴巴，一边摆摆手，示意他不要介怀。“早孕反应，都是正常的。”
“正常的吗？”樊天阔在这方面的知识完全空白，“你妈怀你的时候，我每天在外头上班，也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这才哪跟哪？我朋友说后期水肿，耻骨分离，妊娠纹一堆破事等着呢。”樊异说这话时莫名有些骄傲。能挺过这些痛苦孕育出新生命的女人都是勇士。
“那为什么还要生？”樊天阔惊讶地问，“我一直觉着女人怀孕就是肚子大一点，等十个月一到，扑通就下崽儿了。
“还扑通，你以为是母鸡下蛋呢？”樊异翻了个大白眼。
“那不差不多吗？”樊天阔不是轻视女性。只是没人告诉过他怀孕是件多么艰辛痛苦的事。或许也曾听过“鬼门关前走一圈”这种说法，不过说到底没法感同身受，就像一句戏文。听得多，又觉得虚得很。
别说樊天阔，就连樊异自己在怀孕之前，也觉得生孩子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入了这个门才知道，用九九八十一难来形容都不为过。每次站在妇产科走廊里，听到各种胎停，胎畸形，妊高症，她都吓出一身冷汗。
“难怪程总这么心疼你。”樊天阔顺嘴提了一句，樊异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程总？你见过程久丰？”
樊天阔意识到说漏嘴，闭紧嘴巴默默想开溜。被樊异提溜着后衣领拽回来，见她一副势必深究的表情，他露出懊恼的神色，“我坦白从宽！其实是他找到我，让我来说服你打掉这个孩子。”
樊异默然，她没想到程久丰退出她的生活后，还在默默关心她的事。甚至找到她这个失踪十几年的老爸来当说客。但他不想要她留下这个孩子的原因，究竟是担心她的未来呢？还是担心他的继子童舟给他整出些不明不白的麻烦？
比起程久丰的心思，她更好奇父亲的想法：“那你怎么不劝我？”
“我看你这么喜欢这个孩子，也很享受做母亲的感觉。我想不到什么理由来说服你。”樊天阔说得实在。他没说出口的那部分理由是，他认为这是程久丰的孩子。
“你来这不会只是为了说服我打掉孩子这一个目的吧？”想到今早那个梦，樊异仍然一身冷汗。让她相信这个消失多年的父亲突然良心发现回来要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她是不信的。多年浸染社会教会她的道理就是无利不起早。
“瞧你说的。我还能图你啥似的。”樊天阔心虚地擦了擦鼻子，“其实．．．．．．爸爸还真有那么个事要求你。我为了来靖州，找以前工地里的工友借了五千块钱路费，说好的一找到女儿就还给他．．．．．．”
“你把支付宝账号发给我。”他话还没说完，樊异就爽快地回应。让还在想怎么措辞的樊天阔愣了一下，立马连声应道：“好，好的。你的手机号码是？”
两人交换了手机，微信和支付宝账号。她爸在这点上还是很赶得上时髦，换做她妈，大概只会问她，什么宝？
樊天阔找她要钱这件事不仅没让樊异反感，反而心里踏实了许多。樊异觉得自己有点心理扭曲，因为她打心底里就相信什么都需要等价交换，父母的爱也不例外。
但她不知道樊天阔提这５０００块钱其实只是试探一下她的经济状况。５０００这个数字很讲究，多了让人怀疑动机不纯，少了又试探不出经济水平。目前看来，这个女儿现在过得很不错，或者说程久丰把她养得很不错。
樊天阔喜滋滋地把刚收到的５０００转账转给了一个叫“紫蔷薇”的微信账号，并留言“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