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绍的病起于大学第五年,他是七年制本硕连读的医学生。高考成绩已经算一本里拔尖那一拨,但父母觉得他没能考上八年制的本博连读就是失败。从大学入学以来一直督促他去套磁申博。
宗绍的志愿是想硕士毕业后尽快进入一线岗位积累实习经验,奈何拗不过父母,只能一边准备申博,一边忙着自己的医院实践。医学生学业压力本来就大,加上心情积郁和过度紧张,病症开始出现端倪。
那时候宗绍有个同校的女朋友,平时忙学业没时间陪她,那年圣诞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平安夜答应陪她一晚,结果是不欢而散……
那时候他还天真地以为是太过疲累,一时状态不好。没想到失常反而成了常态。医生对此的诊断是精神压力过大所致,让他自行调节。
对这方面的事,宗绍也不是那么执着,那时候他心里装得满满的都是他的医学事业。于是就此和女友分手,成了学妹们口中的禁欲男神。直到遇上连韵。
遇上连韵时,宗绍已经空窗了好几年。起初他还有些心虚,没想到和连韵在这方面意外和谐,他那时候松了口气,以为这心理疾病已经不药而愈。
没想到婚前检查又给他当头一棒,体检报告显示他的**活力过低,可能导致不孕。这也许和他前几年的病症有关,也许没关,可以确定的是这已经是个不可逆的过程。
宗绍几次想和连韵坦白这件事,但连韵不断强调她的婚礼她的伴侣她的人生必须是100分。显然,他已经不能算她的100分男人。
宗绍不敢说,只敢拐弯抹角试探她对孩子的渴望。彼时,连韵全心扑在工作上,哪里有心思考虑小孩。这让宗绍稍稍感到慰藉,如果他们都不打算要孩子,这就不算个事。
可女人心海底针,说变也就变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现在想要个孩子。而他给不了,也无法再继续欺骗她。
连韵听完他的解释,铁青着一张脸坐在**。宗绍的脸色也是一片苍白,承认这样的缺陷对男人而言并不是件轻易的事。
“这段婚姻是建立在我的刻意隐瞒之上,你如果想离婚我可以理解。我们夫妻间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但如果你不介意……”
“我们离婚吧。”连韵说得斩钉截铁。
宗绍原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没想到她那么决绝。这几年的感情甚至没能让她多犹豫一秒,一百分真的那么重要吗?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宗绍慢慢吐出一个好字。
“宗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介意的不是你的病!如果你一开始坦白告诉我,我不会有一丝芥蒂。但你选择欺骗我,因为你打心底里就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我气的是你对我感情的质疑。我不能容忍一段建立在欺骗基础上的婚姻。你明不明白?”
“明白。”宗绍自知理亏,连韵说得一句都没有错。是他从一开始给这段婚姻埋下了定时炸弹。
“初七民政局上班,我们就去。”
“一定要这么急吗?”宗绍忍不住反问。说一点都不失望是假的,他选择坦白的时候,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以为连韵会原谅他。
“不然呢?我们初六回靖州,初八就要上班,还得赶着办复婚……”
“你说什么?”宗绍怀疑自己听错了。
“复婚呀。怎么着?你光想着离婚,就没打算复合?”连韵的语气充满戏谑,像在开玩笑。
宗绍有点跟不上她的脑回路,这到底唱的是哪出啊?“那为什么要……”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离婚?是不是多此一举?我说的很清楚,我不能容忍一段建立在欺骗基础上的婚姻,所以我必须结束它。真真正正的结束。至于为什么要复婚?你是我的100分丈夫,我怎么能错过你?”
“小韵,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100分……”
“你对100分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选择了你,那你的缺陷,你的疾病,你的一切都是100分。因为你本身就是满分标准。”连韵抵住宗绍的额头和他双眼相对,看着他渐渐泛红的眼框,心中泛起一阵怜爱。
女人对男人的爱总有一部分来源于天生的母性,即使她从没做过母亲。不管这个男人在外面有多么强大,当一个女人爱上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将他当做无法抵御危险保护自己的孩童。
“可是你想要个孩子,我……”宗绍第一次觉得这么无能为力,很多事情努力都有回报,但生老病死没办法。
“亏你自己还是医生,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能治咱就治。治不了不是还可以做试管婴儿,还有很多其他方法吗?”连韵的人生信条是办法总比困难多。不管工作还是生活,只提问题,不考虑解决办法都是耍流氓。
宗绍不吱声,并非他不知道试管这条路。正因为他是医生,他心里清楚明白利用医疗手段介入,这个过程对连韵而言会是多么的困难和痛苦。
说来有趣,宗绍在医院见过很多因为生育问题吵架甚至离异的夫妇,无一例外都是女方检查出身体问题。如果是男方身体有问题,气氛会缓和得多,至多是夫妻抱头痛哭,妻子还要倒过来安慰丈夫。
女人的韧性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是彰显得淋漓尽致。
初七办好离婚手续,连韵把离婚证发给樊异看。樊异马上一个电话秒打过来:“今天是愚人节吗?还是你疯了?”
“不是愚人节,我也没疯。”
“那就是你出轨了!”樊异的语气很确定。
连韵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她的亲闺蜜:“你为什么就不猜是宗绍出轨了呢?”
“你比较像负心的那个。”
“嘁。”连韵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谁也没出轨。我们现在是离了,但马上会去复婚。”
“啧啧啧。现在年轻人都是这么追求刺激的吗?”
“去你丫的。我正儿八经跟你说……”连韵把前因后果和樊异说了一遍,樊异听得似懂非懂。
“所以你不计较他欺骗了你,但必须要给他一个惩戒。就象征性地离了个婚?”
“差不多吧。离婚和结婚一样,是个需要仪式感的事。”
“连韵,我还是得说一句,你真是吃饱了撑的。亏得宗医生愿意陪你这么胡闹。”连樊异这样的新新人类都觉得她脑回路异于常人。
“复婚是为了爱,离婚是原则。你还是小孩子,不懂。”连韵故作成熟打趣她。
“我还小?我都快生个小孩子出来了!”
樊异要不提这茬,连韵都快忘了:“对了,童舟那天来找你了吗?”
“童舟?”
“对啊。他没去找你吗?我回老家那天晚上,他找我问你家的地址,说想清楚了,要和你复合。我说直接约你出来吃夜宵,结果你就告诉我个爆炸消息。他当时也在旁边,我以为他会去找你。”
“……”樊异想过这个孩子的事要不要告诉童舟,没想到童舟已经通过这个方式知晓。“他没来找过我。”
没出现就是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