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山上,一身红衣的女子坐在一颗高高的松树之上,看着天空中的圆月,慢悠悠地说道:“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即墨城主,在念什么诗?”树下有一人抱着一柄金色大刀,靠在那里笑着问道。
“很久以前听来的一首诗。”即墨花雪回过神来,低头笑了一下,“看着这月亮,便突然想到了。”
“很少见到你笑。就像很少见到你出剑。但不管是你的笑,还是你的剑,都很美。”那刀客语气温柔。
“许城主,我已经嫁人了。”即墨花雪淡淡地说道。
刀客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贯穿了整张脸的伤疤,笑道:“我知道的。但是嫁人了,也能改嫁的不是。你的丈夫已经不在了,他死之前和你说过的,让你找个更好的人嫁了。”
“我不会的,因为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即墨花雪继续抬头看着那圆月,“许城主,你真的不必再等我了。”
刀客耸了耸肩:“那就是我的事了。”
即墨花雪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我该走了。”
“是回即墨城吗?还是去找那些学宫的孩子?”刀客问道。
“你特地把我约到了大泽府,难道和最近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有关?”即墨花雪惑道。
“我最近收到了很多的信。你知道,愿意给我们恶魔城写信的都是些恶贯满盈之人,很少有名门正派会给我们来信。但是我最近收到的信,有从江南四大家族寄来的,有从大泽府三大派寄来的,甚至还有上林天宫寄来的。”刀客笑道,“这个江湖的极恶时代马上就要来到了。”
“江湖的极恶时代?”即墨花雪皱眉道。
“上林天宫已经没有能力再掌控这个江湖了,宁青城重伤闭关这么多年,已经连掌控一个上林天宫都做不到了。那些暗藏着的剑都将会一柄一柄地拔出,对准自己的敌人或者昔日的盟友,苏寒想过的江湖一家,是一场很好的美梦。”刀客将手中的金刀举起,金刀沐浴着月光闪出幽寒的光芒,“这场梦其实早该醒了,在苏寒死去的那一天。”
“你希望这所谓的极恶时代到来吗?”即墨花雪问道。
“我是恶魔城的城主,自然应该是喜欢恶的。但我不喜欢这些名门大派的恶,不够纯粹,充满了令人恶心的欲望。不过总有一天,他们会后悔的。”刀客将刀收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和当年的那场战役比起来,这些争斗真是太可笑了。”
“我未曾经历过那场战役,只听父亲偶尔提起过。”即墨花雪想起了每次父亲那讳莫如深的神情,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据说那些回来的人都达成了某种一致,当年具体发生的事情不能和别人叙说,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我经历了,当年我还不是恶魔城的城主,只是应为仰慕苏寒而加入到了其中。”刀客咧嘴笑了一下,“去之前浩浩荡荡有近千人,尽是江湖翘楚,回来的却不过几十人。最后若不是儒圣和道君这样不世出得高手都来了,可能我们这最后的几十个人也回不来。”
“若是立了誓言,那我也不追问你。我只替玉楼的师妹问一句,当年的那一战是真的去讨伐天门圣宗的吗?方便的话,还请许城主告知于我。”即墨花雪问道。
“我们确实有过誓约,不能和别人说当年的事。但是我能告诉你一点。南宫云火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刀客竖起一根大拇指,“就算比起苏寒,也不予多让!”
即墨花雪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她转头看着天晓云境的方向,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前去寻这些学宫的弟子。按照她的性子,连即墨剑城都不愿意踏出一步,是极其不想参与到这些江湖纷争之中去的。但是听完恶魔城主的话后,她确实有些无法放心下了。她自然是不怕大泽府的任何一个人的,但她的身后,还有一座剑城,剑城中有上千她的子民。
“你很强,是历代即墨城主中剑法最强的。但现在的即墨城却很弱,至少三代之内是最弱的。你若去了,就会将即墨城卷入这纷扰之中,至少在现在绝对不是上策。”刀客起身往着山下走去,“放心吧,我见过那姓苏的孩子一面,我觉得他不会有事的,他会带领那些孩子走出一条路来的。我的相面之术很准的。”
即墨花雪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哦,失败过一次。”刀客继续往前走着,声音却越来越低,“第一次见你时,我便说你会喜欢上我。那一次我相错了。”
即墨花雪依旧没有说话,最后看了一眼天晓云境的方向后,点足一掠,从刀客的上方跃过,朝山下而去。
“我有预感,我和那些孩子很快都会相见。”刀客加快了步伐,“而我们,也终有一天会相爱。”
碧水湖上。
有一年轻男子踏着湖面如履平地,沐浴着月光一步一步潇洒地离开,就如同他来时那般,只不过每走出一步,他的身型便缩小了一些,面容也更年轻了一些,等走过这片碧水湖,重新踏上岸时,那一身白袍已经松松垮垮地拖到了地上。一个看面容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转过身,看着湖中的倒影,苦笑了一下:“一架打了三天,便是年轻了三岁吗?”
碧水湖的对岸边,有一身形瘦削的男子重新捡起了地上的斗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他望着对面那个一下子矮上了一大截的身影,重重地咳嗽了起来:“儒圣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那小少年抬起头,望着对岸的斗笠男子,眉头微微皱紧:“天宫之手白极乐,实力不下于当年的宁青城。”
“儒圣先生,幸会。”白极乐微微躬身,朝着对岸行了一个大礼。
小少年转过身,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徒弟们,为师将死之躯,也只能为你们做到这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