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更新在上面奋斗得汗如雨下,方含笑在下面连气都不喘。她躺在枕头上,一手杨晟的估值报告,一手蓝芯的财务报表,就着台灯看了半晌,拧着眉头说:“杨晟把估值做太低了。蓝芯的毛利率低于20%是没错,那是因为他们在研发上投入成本很高,销售费用和管理费用反而只占了很少的成本。蓝芯有成长能力,要是能多一点现金流,增加一点销售投入,肯定不止这个毛利……”
周更新气呼呼地把方含笑手里的报告抽走,往地板上一扔,裹着被子跳起来嚷嚷,“方含笑是你搞笑吗!估值!毛利!现金流!还能不能愉快地啪啪啪了!”
方含笑翻身去够财报,“哎周更新我说你。你干你的,我看我的,我怎么碍着你啦?”
周更新抱着被子,一面喘气,一面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有你这么给人做老婆的嘛!一个月本来就没几天在家过夜,一回家倒头就睡,两个月一次都没有!你看看全世界谁跟老婆啪啪啪还要预约‘夫妻时间’的啊?好不容易跟你啪一次你还这么不专心。还看财报,你像话嘛你!……”
“啊行行行,专心专心。你等下,让我做个笔记先。”她说着从床头拿来速记笔,趴在枕头上,在估值报告WACC的某几项参数旁边打了个问号,写了自己的看法,又在财报相关项上做了记号。忙完了她招呼周更新说,“来吧。”
周更新气冲冲地说:“软了。”
“哦。那我去冲个澡,睡了啊。”一下床就被周更新拖回床上,又狠命折腾。
结果啪到第五分钟,好容易渐入佳境,方含笑的工作手机又响了。周更新被方含笑推出来,破口大骂:“哪里来的孙子王八蛋,半夜两点给人打电话!”
方含笑看看区号,“是圣荷塞的。那边上午十一点呢。”她喘口气,调整好状态,接听电话,以格外专业而干练的声音,“嗨布莱恩,进行得怎样了?”那边人说了大概一分钟,语速很快,方含笑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说,“好的,我明白了。我们邮件协商一个时间,开会商讨对策。我下周日程满了,不定有时间去华盛顿;下下周我在纽约,看有没有机会搭上CFIUS的人。你看下要不要找游说公司。”
CFIUS是美国财政部下设的外国投资委员会,负责审核涉及重要技术企业的跨境收购。海航对英麦的收购没有通过委员会初审,进入45天的调查程序。如果委员会认为这起收购对美国在国家安全领域的技术地位造成影响,那么这个项目就前功尽弃。
“真是疯了。英麦不过是个技术分销公司。这都审查——不找碴吗!”方含笑压太阳穴,“这下好。中国政府不让,美国政府也不让。这单子能做成那真是奇迹。”
周更新积了一肚子火,“又看财报,又接电话!你丫就不能好好伺候你老公。娶个老婆屁用没有,还得天天自己撸。倒八辈子霉了我!”
“小点儿声!别把蓝蓝和大熊吵醒了。”
夫妻俩的一对小儿女,是双胞胎。女儿叫蓝蓝,儿子叫大熊,今年才三岁。睡在隔壁,保姆照看。
“小点儿声。你讲半天电话倒是小声。”周更新越想越生气,也不管方含笑愿不愿意,按住她胳膊,强行分开她双腿,一通横冲直撞,一面骂骂咧咧,“叫你看财报!叫你接电话!”
眼看方含笑双眼紧闭,嘴唇抿紧,额上渗汗,脸色越来越惨白。也不喘气,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周更新放过她,“老婆你怎么啦?弄疼你啦?”
“下去。”方含笑低声说。
周更新赶紧翻下来。方含笑一骨碌起身,扯出床单裹在身上,飞奔到厕所,跪在地板上吐。
周更新连忙跟上去,一面拍方含笑的背,一面撩开额角的碎发,见她额上满是汗。方含笑吐了足有五分钟。后来根本吐不出什么,只是趴在马桶上干呕。
周更新先是着急,“老婆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又吐?”
方含笑裹着床单站起来,扶着洗手池漱口。周更新在她身后碎碎念,“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吃土。我家媳妇儿不如狼不如虎,一跟我啪她就吐。”懊恼地骂了一句,“这都调试多少年了,我靠这是哪门子bug!”
下一回到了“夫妻时间”,方含笑老老实实平躺在床上。周更新从床头拿过财报。
“你看你的,我干我的。”周更新说,把财报递进方含笑手里,“打补丁。”
***
六月到了毕业季,酒会聚餐不断,还有毕业旅行。田田因为要上班,毕业旅行也没去成。因祸得福的是,高盛暑期实习生有在纽约总部为期一周的集体培训,可以去纽约白吃白住。
田田跟香港的另一个实习生一起,被安排在西街200号后面的康拉德酒店。是曼哈顿下城的老牌酒店——老得连招牌里的字母都掉了一个。装潢是简洁的商务风格,称不上多豪华。中庭倒是清爽阔气。正门出来就是高盛总部的屁股。那是一条无聊的小巷,只有便利店,昂贵的奢侈品店,还有不很好吃的亚洲餐馆。
白天在总部的报告厅听各路高管讲话。期间有一次,被领着去参观位于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那办公室竟然还配了带独立卫浴的卧室,只是卧室不让参观。从总裁办公室可以俯瞰整个曼哈顿下城,还有阳光和大海。
这一年高盛收到四万份申请,进入暑期实习项目的只有八百来个,录取率低至2%。田田心里虽然很骄傲,更多的是一种惶恐,总觉得自己是走了狗屎运混进来的——得好好报答方总啊。
结果报答的机会马上就来了。周二半夜被潘丽丽的电话吵醒:“你别以为参加培训就不用写周报——”
周三早上接到方含笑的邮件,催她提交上周布置的一个活——搜集各家投行对泛亚太地区TMT并购的最近三年的行业报告,参考近三年重要跨境项目,做出回顾与预测分析。
周四晚上接到方含笑的短信:“晚上有空吗?陪我逛街呗。”
MD要逛街,那没空也得陪呀。
田田的时差一直没倒好,晚六点对她来说就是早六点,巨困无比,也只能打起精神陪方含笑逛街。
方含笑虽然也会去看古奇、香奈儿那些大牌子,但钱花得最多的,还是波道夫·古德曼这种汇集独立设计师的精品百货店。
不管是大牌还是独立设计师,那价格都不是田田承受得起的。往往是方含笑看过一件衣服,田田翻翻它的价签,吐吐舌头。
偶尔方含笑会心血来潮,指着一条比较萝莉,又很有设计师风格的裙子对田田说:“田田,这条裙子很适合你哦。去试试吧。”
田田捧着裙子,屁颠颠地去穿上了。那是一条丝绸质地的象牙色单肩百褶裙,配了一条亮红色的腰带。很是小清新,又很好地凸显了田田的身材。
方含笑一看,笑眯眯地说:“嗯,好看。”店员就过来说:“那我帮你们包起来吧?”方含笑说好。田田脱了衣服,店员也包起来了,到了要买单的时候,大家都看着方含笑。方含笑事不关己地说:“看我干嘛?又不是我的裙子!”转而对田田说,“快。刷卡。”
田田简直要哭了,“方,方方,方总,这条裙子1200刀——”
“嗯。加完税一千三左右吧。怎么样,给你挑的还是挺划算的是吧?”
“方方方总我买不起啊!”
“怎么买不起了?上个月没给你结工资吗?——你看你平时上班,穿过像话的衣服吗?买回去当模板。以后买衣服就得这么买。”
田田眼泪汪汪地刷卡付了。人家霸道总裁抢着给人买单,她家这个方总呢,逼她自己买单。
隔了一会儿到了鞋区,方含笑指着一双跟高十厘米的,镶钻的,价格1045刀的银色细跟凉鞋,笑眯眯地说,“田田,这双凉鞋很适合你哦。去试试吧。”
田田泪盈于睫,“方总,我穿不了那么高的鞋。”
“你看看你这身高,你就不自卑吗?”
“……穿十厘米的走不了路啊。”
“多练练。”
“一千多刀,太贵了……”
“才一千不很实惠吗?”
“……”
最后走出百货店,除了自己的一条裙子、一双跟鞋外,田田还替方含笑拿着三顶帽子、八双跟鞋和二十四条裙子——差点被购物袋淹没。幸好方含笑就住在旁边的广场饭店,在古德曼旁边。
“不用拿我房间了。”方含笑说,“我没箱子。你替我装回去,到北京给我。装的时候小心点,别弄出一堆褶子来啊!”
田田欲哭无泪。
当天晚上在华尔道夫酒店有一个纽约科技类私募行业峰会的闭幕酒会。方含笑是这个峰会的演讲者之一,负责介绍亚太地区TMT收购情况。
田田被方含笑带了进去。会场在大厅层的帝国宴会厅。那宴会厅有四千平方英尺,宽敞而华丽。拱形的门窗,繁复的墙饰,光彩璀璨的枝形水晶吊灯,仿佛中世纪的宫殿。
宴会厅本身足以容纳四百多人,但这个峰会显然是封闭的,在场不过那么两百来个人,并且大多年纪不小。除了偶有几个田田这样年纪的俊男靓女——大概都是老板带进来的分析师——大部分都是中年白人男子,当然也有不少犹太人和亚裔人士。
田田从来没见过这种场合,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一直跟着方含笑。方含笑显然没有闲心照顾她,在跟几位香港的私募普通合伙人寒暄后,她绕开一个跟她打招呼的犹太人,又跟一个三十来岁的深褐色长发的美国女人抱在一起。
“天哪。笑,我真高兴见到你。”她们分开后,那女郎握着方含笑的手说,“我们有四年没见了吧?你看起来漂亮极了!”
“你还不是。”方含笑说,“我听说你跳到监管方了。SEC!我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他们开玩笑呢。只听说SEC跳出来赚钱的,没听说年薪百万的基金经理跳进SEC的!”
阿尔玛爽朗地大笑,“你说得对,笑,我也不相信我自己的决定呢。可是怎么办呢,我的灵魂始终有一半在饥渴地向往着正义。钱已经不能给我高潮了。”她收起笑容,握着方含笑的手说,“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选择的。”
“我理解。现在就理解。我知道有一天我也得退出。”方含笑说,她接着谈到CFIUS的事情。
“我也许能帮一点忙。”阿尔玛说,“财政部的合规会议,我时不时要见他们的人。我手上有几个主管的电话,可以给你。”
她们叙了一会儿旧,方含笑问起KKG的姐妹们。阿尔玛报了几个人名,忽然就提起碧阿绮丝。
“碧阿绮丝·洛佩兹——啊不,她现在改名叫伯格曼了——碧阿绮丝·伯格曼,在她丈夫的对冲基金。”阿尔玛呷一口带柠檬的鸡尾酒,“伯格曼夫妇刚刚买下康州的一座小岛。他们邀请我去岛上度假。”
方含笑像被雷击中,呆立当地。
“你不要紧吧?你看起来脸色苍白——”
方含笑猛然握住阿尔玛的手腕,“她、她丈夫叫什么?”
“查尔斯·伯格曼……或者查理·伯格曼。近两年借科技股得势的对冲基金明星。近来杀进巴克莱榜前三了。”阿尔玛问,“怎么了?”
方含笑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接着问,“你去他们夫妇的岛上了吗?”
“去了。还不错。”
“有让你后悔跳槽SEC的决定吗?”
“哦拜托!希腊的小岛比康州的石头岛漂亮多了!你难道觉得我嫉妒他们吗!”
方含笑跟阿尔玛讲了半天话,才注意到田田一直木头一样地杵在她身后的桌边。方含笑过去呵斥:“唉唉,这么好的机会,赶紧锻炼一下自己的社交能力啊。豆芽菜一样等发芽呢你?”
接着给田田布置了任务:“你今晚要拿到十张MD或合伙人级别的名片。你要问出他们关注的地区和行业,最近公开的一桩收购,爱好,接下来的度假计划,家里有什么狗,孩子多大。回头我考你。”
“可,可是我怎么知道,哪些是MD和合伙人啊?”
“那些秃头都是。”
“……”
“还有,不要报我的名。免得丢我的脸。”
“……哦。”
田田离开方含笑,陷入了华尔街秃头的海洋。她本来见着生人就发憷,英语又不行,这时跟离开母鸡的小鸡一样惴惴。回头看一眼方含笑,跟她目光对接,被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田田只得不情不愿地跟旁边一位戴着江诗丹顿的秃头先生说,“哈搂。好啊油?”
田田按照方含笑的要求,询问秃头先生他关注的行业和地区。可是那位先生的意大利口音太重了,田田中国口音太重了,两个人鸡同鸭讲。讲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讲了些啥。一个问:“你最近有收购(acquire)了什么公司吗?”另一个说:“啊?水族馆(aquarium)?我没去水族馆啊!——但是你很漂亮,女士。”
田田拿了名片,离开意大利先生,站在人群中更加迷茫。听见旁边几个年轻的分析师的对话。
“彼得·哈代?开玩笑。他的时代早就结束了!现在北美的私募基金,完全就是犹太人的天下!列夫·芬克斯坦,他才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华尔街新贵,冉冉升起的私募明星……”
“嘿,小点声。芬克斯坦就在那边呢!”
“她真的需要小点声吗?她根本就希望被列夫·芬克斯坦听到吧!”
“抱,抱歉。请问谁是列夫·芬克斯坦啊?”田田怯怯地问她们。
“他就是FX资本的创始合伙人呀。他是今天的主题演讲者,你不知道吗?”
“FX资本……是什么?”田田问。
那群姑娘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她们端着高脚酒杯,离开了圆桌。圆桌边只剩下田田。
田田心想,了不起什么呀。不说就不说。百度一下,我就知道。
田田于是上网百度FX资本。这是一家同时运营私募基金与对冲基金的跨国资本管理公司,关注北美、欧洲和亚太的TMT行业,目前的基金池大约是三百亿美元。它的英文全称是Finkelstein-XavierCapitalllc.,它在中国大陆设立的在华投资基金,因为被简称为FX,又被叫作“函数基金”。
函数基金是私募行业最令人艳羡的一个名字,同时也最臭名昭著。因为它的发家史,完全就是一部创业公司毁伤于资本游戏的血泪史。函数基金入股将上市公司时,往往签订对赌协议;公司如果没有按照协议完成上市,或盈利没有达成预期,就会被函数基金吞并。函数基金吞并公司后,时常会清洗管理层,重构其资产结构,或拆分或重组,收拾一新改头换面后,再将其推入资本市场高价卖出,由此获得少则十几二十倍,多则数百倍的回报,赚得盆满砵满。
田田上函数公司官网查看它的投资履历,这其中有不少近几年爆红的科技类公司。田田一面看,一面咂舌。这时忽然有一个带着笑意的男人声音:“你在看我的投资组合吗?”
田田抬起头,见是一个高个子的犹太人,眉高眼深,亚麻发色。他穿着一件黑色暗纹衬衫,虽然看着不便宜,但毕竟不是正装。他看起来虽然比田田大些,但脸上没有皱纹,年纪不像很大。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没有秃头。
方总说,那些秃头都是MD和合伙人……这个人既然不是秃头,应该不是什么合伙人吧?
田田于是很不客气地说:“你在说什么呀?我在看FX的投资历史。”
“哦是吗?我就在FX工作呀!”
“真的?”田田抬起头打量他,“你为FX工作多久啦?”
“九年啦!”
“胡说!FX六年前才成立呢。”
这时那群女生又回来了。她们站在旁边的圆桌边,对田田指指点点。
“不对。六年前FX投了第一家后来成功在纽交所上市的公司。之前还有三年血本无归的悲惨历史。他们不在网站写出来而已。”
“哦,你那么了解?你认识他们的创始人吗?”
“哦当然。每一个都认识。”那个犹太人笑眯眯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田田觉得他脸上的亲切笑容,气质特别像方总……尤其像方总拉她去练跆拳道,或者逼她买衣服的时候。
“方含笑,她是我的LP。”犹太人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方含笑。她背对他们,正在跟一个评级机构的人讲话。
LP?田田张大嘴。方总的丈夫应该是中国人啊,怎么会……啊,明白了。LP不是老婆,是有限合伙人的意思。
“就是说,你们的基金池里有我们方总的钱?”完全忘记了方总嘱咐她不要报她的名。
“是啊。她是我们的天使投资人。你不会相信的,她在我们债台高筑,全世界都抛弃我们的时候,不仅把她当时所有积蓄全部注入了我们的基金,还为我们找到新的投资人。我们这才有钱留住几个雇员,清偿之前失败项目的债务,挺过最艰难的岁月。”芬克斯坦说着,蓝色的眼珠因为灯光的照射,好像出现一种动人的晶莹,“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激她,欣赏她。”
啊!方总好伟大啊!田田心里想,同时对这个犹太人好感大增。
“你的老板,是一个聪明,能干,温柔,却又强大的女人。”芬克斯坦说。
“对,对对,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田田激动地说,特别高兴找到跟她一样花痴方总的粉丝,“她虽然有一点严厉,还有一点暴力,但她其实是个非常友好温柔的女人。”
“你能在她组里工作,真是非常幸运呢。”芬克斯坦咧开嘴笑,“我真希望我也有机会为她工作。”
“我,我知道!”田田激动地说,“我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的。我工作很努力!”
“你看起来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姑娘——就像你老板一样。”芬克斯坦说。田田在组里一直挨骂,从来没人夸她非常聪明。芬克斯坦这么一夸,大有平生遇知己之感。田田脸都涨红了起来。
芬克斯坦接着说,“今年亚太地区的TMT行业形势很不错。我想你们今年一定又拿下很多大项目吧?”
“哪有……都半年啦,我们一个项目都没拿下来呢。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会儿这出问题,一会儿那出问题。”
“是吗?”芬克斯坦似笑非笑,“没关系,我相信你们老板一定能搞定的。”
“我也那么想。没错。但比如那个GPU芯片的项目吧,方总买方也跑了,卖方也跑了,不知道为什么,蓝芯就是不肯签协议。”
这时旁边的那群女生,向田田的圆桌迈步走来。
“你好,芬克斯坦先生!”之前那个把芬克斯坦称作华尔街新贵的姑娘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我叫凯特,这是安琪。我们是摩根士丹利私募基金的分析师……”
“啊?你是,你就是列夫·芬克斯坦啊?”田田瞪大眼睛。
芬克斯坦笑着对田田点点头,又很有礼貌地对那群姑娘说,“事实上,我很抱歉——”伸手向田田,“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希望能与这位小姐有一点私密空间。”
那群姑娘惊讶地望向田田。芬克斯坦的手擎在空中,“我有这个荣幸,请你去孔雀巷喝一杯吗?”
孔雀巷是华尔道夫酒店大厅里的西餐厅。田田犹豫地看了一眼方含笑,“对不起,先生。我不能离开我老板。”
“可是你不想帮助她吗?不想为她分担一点责任吗?我在高盛并购干了十四年,又在私募并购干了十年。我也许能提供一点建议呢。”芬克斯坦笑眯眯地说,“只是小酌一杯。二十分钟我们就回来。你老板——”他看一眼方含笑长裙及地的背影,“怎么着都还得再呆两个钟头吧?”
“啊……你也在高盛干过啊?”
“是。我在高盛做MD的时候,你老板还是个学生呢。”
田田眯起星星眼。方总是她师父,那这位可不是太师父?
哇……可他看起来好棒。好像007,又好像福尔摩斯,又帅气,又迷人,又风度翩翩,还特别有钱。难怪那群女生都想跟他搭讪呢。
“华尔道夫的中餐馆也不错。他们有小笼包,萝卜饼,鸡腿,猪脚……”
田田的肚子咕叽一下,催了她一声。她这几天吃三明治吃吐了。
“好的我们走吧!”
***
田田星期一回北京上班,听到一个噩耗。
就是小米蓝芯这项目貌似彻底黄了。
“函数基金北京办公室向蓝芯电子发出邀约,作价24亿美元,收购蓝芯电子20%的股份。”杨晟对着电脑屏幕,生无可恋,面若死灰,“饿滴娘呀。我做蓝芯做吐血了呀!苍天啊!大地啊!草泥马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我……我不太明白……”田田怯怯地问,“他们收购20%,小米可以接着收购剩下的股份呀……”
“他们抬高了蓝芯的估值。”佳慧虽然主要做蓝海项目,也参与了蓝芯的财务分析,“如果小米想跟着认购股份,就要付出比原来大得多的代价。小米本来想15亿买30%。蓝芯估值原来只有50亿,函数基金给出了120亿的估值。现在蓝芯让渡20%的股权就能完成融资,他们怎么都不会再找小米了。”
“是消息走漏了吗?”马修问,“真是很古怪。蓝芯股东本来就没有出售公司的意思,是我们找上他们,问他们愿不愿意卖的。怎么还会突然冒出其他买家?”
“这些私募吧,眼睛都刁着呢,不动声色把做得大的科技类企业底细早就调查透了。有谁给点内幕,耳边扇点风,动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潘丽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