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祝年年之后的陈静安始终认为自己在做梦,哪怕坐上梦寐以求的祝爸爸专车,她仍然没有怀疑过,毕竟,想和祝年年交换人生的念头在她脑子里发酵了很久,很久。
直到祝爸爸在一次转弯途中偶遇行人紧急刹车,陈静安膝盖猛地撞到车壁,剧烈的刺痛感袭来,祝爸爸吓得立刻停车给她检查膝盖,一缕惊恐才在陈静安心底升腾起。她满心疑虑地从车内后视镜里观察自己的脸——还是祝年年那张白嫩的脸,额头沁着些许汗滴,显得楚楚可怜。
膝盖是真的痛,可即使这么痛,痛得难以忍受,陈静安也根本没有从梦中醒来。
祝爸爸把陈静安送到学校门口,反复确认她膝盖没问题之后,终于放心地驱车离去。早起时还认为自己是做梦的陈静安,在经历膝盖碰撞受伤之后,开始怀疑当下情形。
她是个理科生,上初中以后,在陈长宁的有意引导下,她对物理也有了很深的兴趣。当然,最开始她并不是喜欢物理,而是喜欢一切怪力乱神的东西,诸如世界十大谜团、外星人和UFO(不明飞行物)存在可能性之类的,慢慢地,随着陈长宁书架上科学类、科幻类书籍的增多,陈静安的热情渐渐延展到更正统的领域,即物理学。
这也是为什么文理分科时,她选理科的原因。只不过,因为她本人除了喜欢已被证实的科学,还更喜欢科幻小说,所以,当下发生在她身上的、她成为了祝年年的状况,照常理来说,除了梦境这一个唯一的可能,是无法用其他科学理论来解释的,至少,现有的科学记录中没有出现过这种怪象。
不过,反而在很多古书里,诸如唐代段成式写的《酉阳杂俎》,宋代沈括的《梦溪笔谈》,还有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都或多或少有一些故事和她的奇遇类似。
也就是说,她成为祝年年,可能不是做梦。
以上这些念头,是陈静安在走去教室之前的思考。高二年级教学楼在同一栋,高二八班在二楼,高二三班在一楼。虽然早上有祝爸爸护送,但陈静安到学校的时候,高二年级早读课已经开始了。陈静安知道自己应该去二楼祝年年的班级,可她还是忍不住先去自己的班级门口遛了一圈。神奇的是,里面并没有另一个“陈静安”在,三班教室里倒数第三排原属于她的座位现在是空着的。
这多少加重了陈静安的疑惑,她决定立刻去二楼高二八班“探险”。
陈静安不太走运,还没抬腿迈进八班教室,一位老师先叫住了她:“年年,今天怎么这么晚?赶紧进来。我跟数学老师换了节课,咱们趁早上多点时间,做个随堂考试。”
老师姓徐,教历史,是陈静安高一时的历史老师。这位徐老师显然很喜欢祝年年,根本没给陈静安过多反应时间,便匆匆把她带进了教室。
陈静安有片刻的慌乱,她有点担心自己进入了平行世界,在眼下这个世界,有真正的祝年年在,结果环视一圈,教室里确实没有另一个祝年年。
确认了这一点,陈静安瞬间放下心来,迈步要进去,又一想,她好像不知道祝年年坐哪儿。
同样遇上陌生状况的祝年年似乎比陈静安更从容。
首先,祝年年没有像陈静安那样怀疑现实,她坚信自己的遭遇是一场梦,原因很简单,她以前也常常梦见陈长宁。只是,过去梦里的陈长宁也和现实里的他一样,并不知道祝年年的存在,他在她的梦里也是遥远而孤傲的。
坐他的自行车上学,在上坡下坡的路段伸手揽住他的腰,这是祝年年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可是今早,这一切都发生了。它太不真实,祝年年没法把它只当梦而已。
因为太相信这是个梦,祝年年甚至决定不去上课,光跟在陈长宁身后,以陈静安的身份和他谈天说地,整日整日地泡在一起。和他相处过程中已经发生的细节太过于美好,美好得令祝年年感到害怕,怕闹钟响,怕妈妈敲门,怕一切会让她醒来的声响。她在“梦里”想,她得争分夺秒。
遗憾的是,陈长宁比她想象的严厉。
祝年年只不过跟他走到高二和高三教学楼的分隔走廊,就被他以很凶的态度训斥:“没睡醒?跟着我干吗?”
祝年年吓得猛往后退了两步,逃也似的跑开了。
祝年年下意识地要上楼往高二八班的方向跑,在转角处,被一道力气扯住书包带,随之而来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陈静安,你要去哪儿?”
祝年年受惊回头,看到一张完全不认识的脸。
那人没等她反应,径直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带离楼梯口。
祝年年哪和男生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当下就要挣脱,却听那人凑近她耳边说:“最近徐涛租了些新玩意儿,这周末你要不要来我家看碟?”
祝年年没懂他在说什么。这个男孩说话时,眼中隐约有深意,祝年年琢磨了一下还是不明白,于是重新要挣脱他的掣肘,不料旁边的人拉着她猛一拐弯,将她带进了一个教室。祝年年匆忙中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门口的牌子:高二三班。
高二三班是陈静安的班级。
理科班特有的男生气息扑面而来,祝年年被男生架着在课桌间行走,每一张都是清晰又陌生的脸,这情形不禁令祝年年感到诧异:她以前做梦,哪怕做得再长再详细,也没出现过这么多人啊。
这个梦,似乎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