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阮昭醒来的时候,转头看着身侧躺着的傅时浔,她眨了眨眼睛,往他怀里挤了挤。正闭着眼睛的傅时浔,伸手将她抱的更紧。
他下巴抵着阮昭的头顶,声音带着晨醒的颗粒沙哑感:“醒了?”
“好久不在这里住,居然有点儿不适应了,”阮昭又朝他怀里窝了窝。
昨晚两人回了小院,阮昭本来以为就是来看看,谁知傅时浔直接将她带到主卧,阮昭发现房间的床和摆设,全都回来了。
而且还是那种跟以前一模一样的。
阮昭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傅时浔准备的,只是她吃惊在于他不仅记忆力好,用心程度也是一流。她的主卧几乎被他百分百还原。
傅时浔非要让她住在这里,阮昭本来还想,自己什么都没带。
结果她一拉开衣柜,发现柜子里不仅有她的衣服,也有他的。
下面那层抽屉里,拉出来时,两套熟悉的睡衣就摆在那里。
那是傅时浔第一次在这里留宿时,阮昭拿出了,早就给他准备的睡衣。如今情景重置,变成了他亲手准备的睡衣。
阮昭也没再扭捏,跟他直接在小院里留宿。
她手掌伸进被子里面,傅时浔穿的睡衣特别宽松,阮昭手掌一下就摸了进去,手指摸着他的后背,别说他一个大男人的皮肤居然又滑又细的。
摸起来手感真好。
阮昭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傅时浔睁开眼睛,看向她:“叹什么气?”
“你摸起来太舒服了,我都不想起床了,”阮昭靠在他怀里,声音有种事后的餍足感,活脱脱像个第一天见面就把人骗上床的渣男感。傅时浔伸手将她抱住:“那就再睡一会儿。”
阮昭打了个哈欠:“那不行,昨天下午我就逃掉了,今天得去看店。”
自从事情尘埃落定之后,阮昭整个人的生活一下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原本她比任何同龄人都要努力,哪怕出身普通,却依靠自己得到了财富和成功。
如今她对那些,好像没那么执着。
她不再渴望向别人证明,自己的人生是多么的成功和辉煌。
于是她决定从嘉实公司辞职,这个决定让梅敬之气得暴跳如雷,这不两人又是有段时间没联系。她也懒得再继续去找什么工作,本来是准备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认真思考一下,未来想要去的方向。
正好赶上明堂斋的店员辞职,古玩店的店员可不好找,不仅会招揽客人,还得有眼力见,要是看走了眼,少不得会引来砸场子的人。
云樘正恼火上哪儿去找人,阮昭立即表示,她可以看店。
看店之后,阮昭才明白云樘这一天天的工作有多繁琐,每天早早要开门不说,关键古玩店是那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性质,一天下来顶多就是几个人逛店。
真正做的生意,还是熟悉的客人。
古玩鉴定,藏品寄卖,倒手卖买,反正能赚钱的事情,他们都干。
嘉实那样的大公司,每年拍卖会得有多少藏品要拍,这些藏品可不都是靠嘉实的人自己去找的,像他们这些小古玩店转卖过去都有。
还有藏家不信任大拍卖公司,就喜欢在古玩店淘货。
当然之前最大头的生意,就是文物修复,阮昭的字画修复那就是金字招牌,打出去都响亮亮的名头。
之前她还是在文玩这个小圈子里出名。
自从那次《报春图》真伪澄清发布会之后,她算是彻底出名。
顾筱宁正在做的那个考古节目,在网上的热度很高,特别是年轻一辈,因为《报春图》
事件,对国内的文物保护这记块特别关注。
于是顾筱宁便代表节目组,正式邀请阮昭,作为飞行嘉宾,参加一期录制。
当然又被阮昭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她现在,就想在朝天街的这间古玩小铺子里,老老实实的当她的小老板。
“你要是不想工作,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傅时浔搂着她,低声说道。
阮昭开玩笑的说:“你养我啊。”
傅时浔抱着她,表情依旧是刚睡醒的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但是声音却前所未有的认真,他说:“我养你一辈子。”
这话他真不是随便说说的,当然阮昭也信他。
虽然床上的话,有时候是随口一说,但有时候说出来,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两人躺在床上说话间,阮昭听着外面好像有动静。
她仔细听了听,问道:“你有叫人过来?”
“不想睡的话,要不要先起床?”傅时浔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转移话题说道。
阮昭也确实睡足了,跟大多数年轻人爱熬夜不一样,她作息还挺健康的。
两人起床洗漱,洗手间里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阮昭边挤牙膏边靠在洗手台边,问道:“你什么时候把这个房子买下来的?”
她记得自己当时卖的时候,对方买家是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人,这种老院子大部分年轻人都是不喜欢的。
年轻人有钱喜欢买江景大平层,或者是独栋小别墅。
这种充斥着岁月感的老宅院,大多都是那种有点儿钱又喜欢附庸风雅的中年人才会喜欢,至于阮昭,当初买这个房子的想法也挺简单,唬人。
都说要一个商品的成功,需要精准抓住客户的心思。
阮昭虽然没有卖商品,但是当初她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修复师,想要成功,不仅要实力过硬,也要学会在这个圈子里营销自己。
住在这样历史感十足的小院里的修复师,出身修复世家,又师出名门。
天生就能唬住人。
“你刚卖出去不久,”傅时浔低声说道,他买的时候,迟了一步,对方已经完成了交易。所以他只能高价,重新将房子买回来。
显然阮昭也想到了这点,她微叹了口气:“傅教授,你的老婆本该不会都砸在这套房子里面了吧?”
傅时浔站在旁边,弯腰捧了一捧水,直接泼在脸上。
水珠顺着英挺的眉眼线条处流了下来。
等他擦干净,这才转头说:“怕我养不你?”
傅时浔是大学教授,什么工资补贴加起来,一年也有个几十万,这个收入搁普通人,肯定是不错的。
但要是想让买这么大的院子,玩金屋藏娇那一套,肯定是不够的。
“放心吧,我有钱,”傅时浔伸手揉了下阮昭的发顶,低笑着说道。
阮昭从洗手间里出来时,正好撞见傅时浔在换衣服,脱掉上身睡衣之后,露出的背部宽阔平整,背部肌理分明,不是那种很大很突显的肌肉块,而是那种劲瘦又线条流畅的薄肌,干净利落又不失有力。
这让阮昭想起,两人在床上时,每次那种面对面的姿势,她双手紧紧抱着他的后背,光滑的肌肤上面密布着浅浅的薄汗,而他因为全身发力,流畅的肌肉微微绷紧,那种感觉,让她时刻有种要被贯穿的感觉。
傅时浔正在穿衣服,衬衫套在了身上,开始一颗一颗的扣纽扣。
从最顶端的那粒开始往下扣。
他扣子扣到中间的时候,似乎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阮昭双手环抱在胸前,直勾勾的盯着他。
阮昭见他看过来,慢悠悠走记过去,直接上手替他扣纽扣。
“说真的,我现在有点儿理解,为什么男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人穿暴露的衣服,”阮昭一边扣纽扣,一边睨了眼他衬衫最顶端的那粒纽扣,轻笑了声:“自己的嘛,当然想要藏起来,谁也不许看。”
她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可太有渣男潜质了。
傅时浔垂着眼睛,眼皮耷着的弧度,都透着一股懒散劲儿,“只是不许看吗?”
阮昭扣好衬衫的最后一粒扣子。
傅时浔抓着她的手掌,顺着她衬衫的下摆,直接伸进了他裤子的边缘,眼神深沉又压抑着某处情绪似得,直到他低声说:“确定不盖个章,认证一下。”
阮昭:“……”
什么盖章,怎么个认证?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她算什么渣男属性。
对面这男人骚起来,才是没她的事儿吧。
阮昭换好衣服下楼之后,刚跟傅时浔走到楼梯旁,就看见院子里正在浇花的身影,对方似乎听到楼上的动静,转身看过来。
“昭姐姐,你终于起床啦,早餐想吃什么?”云霓手里拿着喷壶,歪着脑袋看向她。
而厨房里面,正在忙碌的人,也走了出来。
董姐笑眯眯的用围裙擦了擦手:“昭小姐醒了,我刚包了虾肉馄饨,想要吃吗?”
熟悉的人,熟悉的话,还有熟悉的场景。
一时,阮昭以为自己坐上的时光机,穿梭到了曾经最美好的岁月。
在这个小院里,有着她喜欢的人们。
阮昭第一时间朝傅时浔看了过去,他轻笑着说:“你不是一直念叨,很想念董姐的手艺。”
“谢谢你,”阮昭竟是眼眶泛起了红。
昨晚当他把她带回这个小院时,阮昭没跟他说谢谢,她总觉得谢谢这两个在他们之间,太过生疏。
但现在,她很想跟他说这三个字。
她曾经亲手打碎的,他又重新一点点为她拼凑了回来。
“早餐想吃什么?”傅时浔微笑着望向她,低声问道。这个随意而淡然的询问,将阮昭的那些悲春伤秋一下子都吹散,她转头看向厨房走廊前的董姐,喊道:“虾肉馄饨,我想吃这个。”
“行,我马上就下。”董姐笑眯眯的说着,直接转身进了厨房。
阮昭下楼后,走到云霓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啊,我们来的时候,看见门口停着的车了,”云霓笑嘻嘻的说道。
本来她们动静还挺大的,但是董姐本来准备上楼把窗户开了,就看见楼上门口放着的鞋子,才知道他们昨晚就住在了这里。
所以之后,云霓就轻手轻脚,不敢大声闹腾。
这也是阮昭之前听到她们动静,但是之后没听到的原因。
之后阮昭就忙着搬家的事情,不过这次云樘却没跟他们一起搬,原本他也不让云霓跟着一起搬的,但是云霓一听这话,眼泪刷刷就裹在眼眶里。
“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去?”阮昭看着他问道。
云樘望着她,低声说:“你和傅教授早晚是要结婚的,到时候我们住在一起,也不会方便的。”
“可我已经习惯跟你们在一起,”阮昭声音有些低落,她低声说:“你是我的家人。”
“我们当然是,但是一家人也不一定非要住在一起,你跟姑姑不就没住在一起。不管我在哪里,不管你在哪里,我们这辈子都是一家人了。”
当初去抓钱坤的时候,明明这件事跟云樘毫无关系。
可他却毫不犹豫的跟着自己一起离开。记
回来的时候,阮昭才听云霓哭着问云樘,为什么给她留了那样一封信,还把全部的存款都给了她。两兄妹之间,一向都是云樘管着钱。
原来,那晚云樘跟她离开时,就没打算给自己留余地。
他知道阮昭想要干什么,却还是义无反顾的陪着一同前往。
“真不跟我们一起搬回来?”阮昭又问了一句。
云樘摸了摸头,无奈说道:“昭昭,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
阮昭眨了眨眼睛。
“其实我也到了该交女朋友的年纪,”云樘认真的看着她,一向有点儿酷的脸,头一次露出无奈的笑容:“只是一直有云霓这个拖油瓶捣乱,实在太耽误了,所以我就把她先托付给你。”
简而言之就是,他带孩子带够了,也想偷个清闲。
一旁本来还哭唧唧的云霓,登时露出‘凶狠’的表情,只是她本来就脸颊圆圆的,这份凶狠反而变成了可爱,她质问到:“你说拖油瓶呢?给我说清楚了,之前跟我保证,再也不会丢下亲妹妹的人,到底去哪儿了。”
她张牙舞爪的就要扑过来,阮昭赶紧拦住。
“你就跟着姐姐一块住,要是想你哥了,就回来,”阮昭哄道。
云霓不满的哼了下:“我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就让他去跟找他的女朋友吧。”
不过说完,云霓和阮昭同时转头看向云樘。
还是阮昭说道:“有空把女朋友带回来,跟我们见见面。”
“他肯定没有吧,哪个女生会喜欢一根木头啊,”云霓毫不客气的吐槽。
说完,她一溜烟的站起来,往楼上跑了去。
没一会儿,阮昭也跟着上了楼,两人在楼上收拾东西,有说有笑的声音传来。
云樘听着楼上的动静,轻笑了起来。
他记得傅时浔的父亲曾经在媒体上发过亲笔信,说傅时浔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阮昭。
其实,对他而言,何尝又不是如此。
只是从一开始,他就明白,自己的位置在哪儿。
所以他对阮昭从来没有一丝僭越,默默陪着她,如今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了,不需要他再时时刻刻保护着她了。
搬家那天,云樘开车亲自将她们送了过来。
其实东西也没多少,都是衣服之类,大件的家具什么的,傅时浔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这次他将房子重新买回来之后,似乎是有所准备长住,在不改变房子整体结构的基础上,彻底翻修了一遍。
小院保留了原本古色古香的风格,但是在居住的舒适度上,又上了一层楼。
到了之后,搬家公司的人帮忙把行李搬进去。
云霓一溜烟的进了厨房,忙着看今天中午吃的菜肴。
因为二楼的工作室里也需要搬一些东西进去,阮昭怕搬家工人不懂,就去二楼亲自看着,只留下两个男人站在院子里。
“这么久,好像一直忘了跟你说一句,”傅时浔转头看着云樘。
对于云樘,他从来都不像对梅敬之那样淡而远之,梅敬之这人心机太深,而且对阮昭始终态度不明,傅时浔与他是彼此都不对付。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这么帮阮昭。”
傅时浔这话说的确实是挺诚恳,但是诚恳之余,那种对阮昭的侵占性也尽数显露无疑。他是以男朋友的身份,说这样的话。
不仅光明正大,而且很有资格这么说。
云樘连苦涩都泛不起来,就是那种你看见云顶雪山之巅的时候,只会仰望,压根都生不出一丝嫉妒的心思。离的太远了,根本嫉妒不来。
记都说男人看男人的眼光,和女人看男人的眼光不一样,可是哪怕再天差地别,傅时浔这种男人,不管是谁看了,都会说一声绝。
在这个小院里,第一次见到他时,云樘就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
一身佛气,半室温雅。
他身上自带着一股清冷雅贵的劲儿,云樘听云霓说过,阮昭和他相遇的场面,扎寺的窗棂里,一眼万年的故事。
云樘从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此生再也没有机会了。
虽然他心底从未表露过一丝一毫,可心底也未尝不怀揣着那一丝丝的奢念,但终究这丝奢念,也因为傅时浔的出现,而烟消云散。
人最重要的,就是学会跟自己和解。
云樘看向二楼的方向,曾经无数个夜晚,他站在院子里,看着二楼工作室那盏明灯,知道阮昭正在里面做修复。
有时候,她修多久,他就会站在那里,陪她多久。
终于,云樘低声说:“对我而言,昭昭就是家人,我会一直把她当成妹妹,就跟云霓一样。”
一句妹妹,彻底斩断了他心底的所有。
这么多年的守护,也足够了。
傅时浔朝他看了一眼,眼神格外深沉,许久,他突然笑了下:“你这是在占我便宜吗?”
原本云樘心底挺沉重的,周围气氛也尴尬。
他这么一说,弄得云樘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问道:“什…什么意思?”
“你把阮昭当妹妹,以后我和阮昭结婚,你岂不是就成了我的大舅哥,”傅时浔语气挺淡的,他说:“我好像还比你大几岁吧。”
云樘:“……”
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难道他就不能安静的祭奠一下自己还没发芽就已经死去的爱情?
氛围完全被破坏,云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是先去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吧。”
果然,云霓这种没心没肺的,才活的快乐。
傅时浔上楼的时候,搬家工人正好把里面的东西弄好,往楼下走。
他一进工作室,就看见阮昭站在里面,四下打量着,忍不住说道:“我真的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
直到回来时,她才发现,这个地方对自己有多重要。
“现在也不迟。”傅时浔直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将她整个人都裹在怀里,阮昭似乎也感觉到他的情绪,低声问道:“怎么了?”
“突然觉得,自己的运气有点儿好。”他说道。
阮昭一愣,挺好笑的问道:“你中大奖了?头奖?”
“嗯,头奖,”傅时浔顺着她的话说道。
这下阮昭睁大双眼,可是下一秒,傅时浔的嘴唇贴着她的耳畔,从背后将她搂的更紧:“我人生最大的头奖,就是买了那张飞往西藏的机票。”
因为那张机票,将他带到了扎寺,遇见了她。
“昭昭,谢谢你降临在这个世间。”
即便总说人间不值得,可是人间有你,就一切都值得。
阮昭怔了怔,她从来不避讳自己的身世,也一直都知道她的出生是不被祝福,不被期待的,从她降生到这个世界,就被遗弃。
可是现在,有个人对她说,谢谢她降临在这个世间。
阮昭倚靠在他的怀里,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温柔的落在他们的身上。
就让他们这样,温柔的拥抱着彼此,度过这往后的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