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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君胭脂色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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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到容祈的模样的一瞬间,花罗像是被从头顶灌进了一桶冷水,满腔的怒气都被浇了回去。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严重地发过病了,即便是前阵子刚回京时“缠绵病榻”的小半个月,也更像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若不是这一次的病倒,几乎就要让人忘记他体内还潜伏着难以根除的致命毒素。

    花罗梦游般走到床前,指尖在容祈唇上轻轻蹭了一下,噙在他唇缝间的那线浓重的殷红立即漫了出来。花罗像是被滚水烫了似的,倏地缩手,可与此同时,心头却冷得打颤。

    旁边的老太医与她相熟,见她半天没出声,忍不住问:“裴二娘可要施针?”

    连续提醒了几次,花罗才猛地回过神来,将指尖沾的血迹攥进手心,点了点头:“我今日没带针,用放在侯府的那套吧,阿玉应该知道……”

    她说到一半,左右看了看,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了:“阿玉呢?”

    不止此时,仔细算起来,似乎从去楚王府赴宴的那天之后,她就没再见过那个本该寸步不离容祈身边的少年了。

    花罗正要起身找人,**却有了动静。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搭在了她按在床头的手背上,容祈微微睁开眼:“不必找了,我已送他去书院了。”

    他偏过头,咳出一口血来,然后极淡地笑了下:“那孩子本也不是我的仆人,不该只做些伺候人的杂事。”

    花罗沉默地看着他,好一会,抬手替他将散乱的鬓发理顺,点了点头:“别说话了,安心养养神,我去借一套针就回来。”

    可按在她另一只手上的力道仍旧没有松开。容祈轻声拒绝道:“不必了,已经不难受了,你在这陪我一会好不好?”

    花罗慢慢地垂下了头,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再坚持离开。

    她心里有点窒闷,像是被塞了一团湿透了的棉絮,这些日子以来,她曾对两人以后的生活有过无数设想与期待,却从没有料到那些未来中竟也包含了这样一地鸡毛而又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容祈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脸上本就牵强的笑意一点点消失,覆在她手背的那只手也终于卸了力气,缓缓滑落下去。

    屋子里的其他人受这僵硬的气氛感染,也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一时间宽敞的室内只能听见炉上药汁沸腾的轻响。

    “阿罗,”容祈忽然开口,“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花罗愕然抬头。

    容祈却闭上了眼睛:“你的长安哥哥四年前就已经死了,他回不来了。”

    花罗半天没说话,眼眶却渐渐开始发红,终于,她艰难地问:“你昨天说一定会回来,会同我一起回山上,也都是假的么?”

    容祈像是听到了什么最荒谬的胡话,轻嗤道:“你说呢?我不过是随口……”

    刚说到一半,花罗便站起身来:“够了。我走就是。”

    她从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果然说走就走。

    只是临下楼前,又顿住脚步:“你从我阿姊家带走的东西在哪里?”

    容祈睁开眼,似乎想要朝花罗望过去,但目光刚转到一半便又强行收了回来,漠然道:“扔了。”

    花罗便知道他是真的已下定决心,要沿着那条连对她也不能提起的险路走下去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追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空旷而寂寥的靖安侯府。

    在她身后,容祈平静地接过了太医滤好的药汤,但刚将药碗捧到嘴边,身体就突然躬了下去,猛地呛出了一口血来。

    风雪还在继续,天地间像是扯起了一张灰白的网,细细密密地将人缠在中央,无处可逃。

    行人早已避回家中,花罗在空无一人的路上站了一刻,忽然翻身上马,直奔楚王府。

    楚王正巧入宫尚未回来,但王府的管事却认得花罗,并未怠慢,好声好气地请她改日再来。

    花罗冷冷地盯着管事,直看得他浑身发毛,才牵起嘴角,将马鞭扔给他:“我就在这等。”

    管事愣了愣,显然很是犹豫,不过最后还是把她请了进去。

    楚王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听说有不速之客来访,他有些惊讶,而这份惊讶在见到花罗之后却变成了一种若有所思。

    花罗坐得笔直,面前的茶点丝毫没有动过,模样木然而僵硬,看起来几乎有点不像活人,直到楚王进了屋子,她的眼珠才动了动,随即站起身来。

    “殿下,我有事要问。”她十分不敬地省略了所有礼节,单刀直入道,“上一次您对我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王敛去眼中的情绪,轻叩了下桌面,立刻有人换了新茶过来,而后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了花罗之前见过的那个心腹侍女。

    楚王这才波澜不惊地开口:“我以为我说得很明白了。”

    花罗却摇头:“不,不明白。容祈究竟对您和陛下说了什么,而你们又究竟想要让他去做什么?”

    这回楚王是真的有点诧异了,动了动手指示意最后那名侍女也退了出去,等她关好门,才淡淡道:“你这么莽撞地来找我,就不怕反倒坏了容祈的事?”

    花罗一哂:“殿下,我也不是傻子。”

    见楚王没有说话的意思,她便继续道:“您让我不要阻止他做的事情,难道不是因为您与陛下早就猜到了他会做什么?容祈会与那些逆贼虚与委蛇,把他们一网打尽,然后用这个功劳来换取朝廷为先靖安侯正名,是么?”

    楚王茶杯端到一半又放回了桌上,并没有否认:“皆大欢喜之事,有何不好?”

    花罗嗤了声:“皆大欢喜?究竟谁欢喜?朝廷如果真想为先靖安侯正名,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何必如此逼迫容祈?是了,那些逆贼行踪隐秘,逐地清查搜索难免引发人心动**,你们怕天下大乱,便将担子全压在容祈一个人身上,可你们又有谁想过,他长年病弱、身中奇毒,如此奔波劳碌下去还能坚持多久!先靖安侯为了这个天下背了一生骂名,英年早逝,你们现在还想要逼死他唯一的儿子吗!”

    这话已经算得上是大不敬了,但不知为何,楚王仍旧没有动怒,只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花罗。

    花罗被他看得有些不安。

    她并没有把所知道的和所怀疑的一切都说出来,至少与前朝皇子有关的事情她仍旧半个字也不敢提,可此时楚王的目光却让她怀疑他们已经猜到了什么。

    时间在寂静中不停流逝,炉中熏香已烧尽了,屋子里和缓的香气仿佛也被从外面渗进来的霜雪与松枝的味道掩盖,泛起一种莫名的冷意。

    楚王就那么安安稳稳地坐在他的轮椅上,视线像是要穿透花罗的皮肉,看进她的心底。

    终于,他说道:“我从宫中回来,听太医说你刚与他吵了一架,负气离开了。”

    花罗无意识地攥紧了拳,掌心全是冷汗,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殿下既然消息如此灵通,也应该知道我是为何才与他闹翻的。”

    楚王笑了下:“我早已告诫过你,不要试图阻挠他要做的事。”

    话又绕回了原点,花罗忍不住一阵焦躁:“殿下此言差矣。我可以不阻挠他达成心愿,但我却不能看着他为了一个虚无缥缈毫无诚意的许诺把身家性命全都押上去!殿下,我不是傻子,容祈更不是,你们真的以为他连一点怀疑都没有么?如果他看穿了,如果他一念之差假戏真做,又该怎么办?陛下就真的丝毫不念当年的旧情,非要这么把他往绝路上逼吗!”

    楚王玩味地挑起眼,态度依旧暧昧不明:“假戏真做……裴二娘,你的胆子不小,这话竟也敢说。”

    花罗当然知道这话不能乱说,但如果不说,所有人就只会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旁观着整件事情越来越无法挽回。

    她便索性豁出去了,咬牙冷笑:“何必自欺欺人,难道殿下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么?不,您也好,陛下也好,你们不是没有想过,你们只是不在乎!你们不在乎容祈会不会失望,会不会遇险,你们更不在乎如果他真的行差踏错又该如何,就算他真的对你们失望透顶,对你们而言,不过是成百上千的反贼里又多了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

    似乎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挑明,有一瞬间,楚王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花罗以为他马上就要大怒呵斥自己,但不知为什么,下一刻他又把怒意生生压了回去:“所以,你来找本王,究竟想要做什么?”

    听出他第一次换了自称,花罗心里微微一顿,却没有丝毫退缩,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可紧接着,她就突然这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双膝在坚硬的地面上撞出一声清晰的闷响:“我来求殿下给他一条走得通的活路。”

    楚王像是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后靠了下,面色古怪起来:“你这丫头可真是……”

    良久,他抬了抬手,示意花罗起来:“我做不到。”

    花罗不解:“为什么?”

    楚王默然片刻,并未因她咄咄逼人的言词发怒,反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么?”

    花罗一愣:“自然是……”

    自然是在靖安侯府中。

    可原本笃定的话语在触碰到楚王似慨叹又似怜悯的眼神时就不由自主地消了音。那种怪异的目光让花罗渐渐意识到了某种可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楚王,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了上来:“他去了哪里?谁带他走的!”

    不等楚王回答,她便跳了起来,疯了似的冲出门去。

    然而等她飞奔回靖安侯府的时候,却只见到了一座空空****的小楼无声地矗立在渐浓的夜色中,而本该在楼中养病的人却早已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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