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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君胭脂色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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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罗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难以置信道:“您说什么?!”

    周玚道:“我说容祈不是容潇亲生的,你聋了?”

    她踱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一掌拍在旁边的歪脖子树上,震得树干簌簌发抖:“‘蓉娘’取的是‘容’之音,但你就没想过,‘阿楚’的‘楚’字从何而来?”

    这事花罗还真不知道,但她想了想,试探着问:“莫非是因为他娘姓楚?”

    周玚打量了花罗几眼,嫌弃地扇了扇袖子,像是生怕她把傻气传到她这边似的:“你既然知道,难道就不能多想一层?”

    花罗:“……”

    想什么?姓楚又能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周玚道:“前朝末年,那祸国殃民的太后也姓楚!”

    花罗琢磨了下:“京兆裴少尹也姓裴,可他也不拜我家的祖宗啊。”

    周玚眉毛一竖,看起来想要揍她。

    但最终还是忍回去了,冷冷道:“那你知道容潇与楚氏根本不是真的夫妻吗?他……”

    花罗竖直了耳朵。

    周玚话音一顿,猝然收住了未完的半句话:“罢了,你只需要知道,楚氏与哀帝的皇后一样,都是前朝楚太后那老蠢物的远房族亲,长年养在宫中,与容潇根本毫无交集。而就是这么个与容潇恐怕都没见过几面的女人,却恰好在前朝覆灭之前出宫,摇身一变成了他留在故乡族中的妻子,七个月后,更是‘早产’生下了容祈!”

    “故乡,族中?”

    这几个字刺得花罗耳朵发疼,别人或许不清楚,可如今她却知道,容潇的故乡应当在秋山县,而他的族人则是因怀璧之罪而几乎被屠杀殆尽的山民容氏一族!

    从此后他孤身拜师学艺,哪里来的乡族?!

    花罗已隐隐相信了周玚的话。

    但她还是不露痕迹地敷衍道:“未必吧,您所说的也不过是猜测而已,我见过楚夫人的画像,以她那般倾城之貌,说不定容叔就是在逼宫之时对她一见钟情了呢。”

    周玚简直要被这油盐不进的东西气死,冷笑一声:“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好,我便直说与你听,那时容潇与我本已两情相悦,弑君前几日,我带兵围城,还曾与他见过面,根本毫无异状,可几日后,他便突然多了个藏在老家、怀有身孕的妻子!”

    花罗:“……”

    她差点被这兜头的一大盆狗血泼懵,瞠目结舌地问:“公主,您,和容叔……你们?”

    周玚没好气:“我们!”

    她艳丽的眉眼间倏然流露出一丝怆然,不知是为了前一段在新婚之日便终结了的联姻,还是为了和容潇之间连提都不能提的情愫。但这丝怅惘又极快地隐没,她淡淡说道:“山河破碎,谁还顾得上小情小爱,此事连先帝都不知道。而大梁开国之后,便也没有必要知道了。”

    花罗只觉得心口一窒。

    她忽然就想起来,年幼时,她似乎有几次窥见容潇作画,纸上永远是个红衣张扬的女人背影。

    她也曾问过那人是谁,可容潇却只是笑着骗她,说他画的其实是只火红色的凤凰。

    周玚抬起下巴:“信了?”

    花罗不自觉地回头望向重兵把守的小院,良久,慢慢地问:“他知道么?”

    周玚:“这便是我急着找你出来的原因。对于容祈喉咙上的伤口,你就不曾生出过半点疑惑?”

    花罗不动声色:“公主的意思是?”

    周玚说道:“伤口虽深,却恰好不会致命,血流也不多,足以撑到援救,而那些杀手中明明有老练之人,却并未注意到异常,更不曾补刀。你觉得会有这么多巧合么?”

    花罗:“您是说,那些藏头露尾的杂碎从京中道南疆几次三番试图杀他,还险些送我见阎王,这些全是假的,是他和那些人共同演的戏?”

    周玚摇头:“不,我是说,哪怕这些都是真的,容祈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但他能活着从那间地宫中出来,多半就意味着他与那些人达成了某种交易!”

    花罗不以为然,满脸费解地笑道:“兔子和一头饥肠辘辘的狼能达成什么交易?将它养肥些再吃?”

    周玚注视着花罗,似乎从她故作不屑一顾的神情中分辨出了一些更加隐晦的深意,平静道:“看起来柔弱可怜的,未必是兔子,还有可能是连自己行走都做不到的狈。”

    不等花罗再开口,周玚便摆了摆手:“不必急着反驳,我比任何人都更不希望容潇倾尽心血教导出来的孩子令他蒙羞。但这些疑点,还有我刚刚在外面旁听到他话中的怨恨之意……我必须得提醒你,如果你盼着他好,一定要把他看紧一点!”

    说完了,她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花罗愣了愣,没想到她说走就走,原地站了片刻,猛地想起一事,连忙拔腿追了上去:“大长公主!”

    周玚:“还有事?”

    花罗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了没人,才低声道:“您说容祈的身世,陛下……”

    周玚淡淡道:“不用担心,容潇视他如亲子,那他便是容潇的儿子。”

    花罗:“……”

    她望着范阳大长公主火焰般的背影渐渐隐没于枯树颓石之间,心头先是一松,但紧接着却又生出一股更加沉重的忧虑。

    她是知道容祈的性子的,从年幼到如今,无论包裹上怎样的外皮,骨子里却都透着一模一样的固执……甚至是偏执。她从未怀疑过容祈对于容潇的仰慕和敬重,可也正因如此,他的仇恨,他的身份,还有周氏皇族这些年来默认世人诋毁容潇的做法……

    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会让他做出什么呢?

    她隐隐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

    等到花罗收拾好混乱的心情,磨磨蹭蹭地重新回房的时候,发现容祈正闭目安稳睡在**,她不由生出种侥幸之感来,如蒙大赦地将还没想好的借口抛到了脑后。

    可就在这时,本以为睡着了的人嘴唇忽然轻轻动了动:“做贼心虚。”

    花罗吓了一跳,差点蹿上房:“你你你没睡?”

    容祈挑起一边眼皮,似笑非笑:“若睡了,岂不是要错过这场好戏?”他费力地撑起身体,花罗赶紧过去帮忙扶住他,却被顺势扣住了手腕,容祈意味深长地看着花罗:“大长公主说我什么坏话了?”

    花罗汗毛倒竖:“啊?你瞎想什么呢,公主只是……”

    容祈眼神十足戏谑,硬生生把她后半句说辞堵了回去,才说:“我爹画过的凤凰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道你一张都不曾见过?”

    花罗:“……”

    娘的,这鬼精鬼精的混蛋!

    容祈便笑道:“可我竟到了今日才知道他画的人是谁。”

    花罗打定了主意不张嘴。

    容祈动了动手指,点在她的腕上:“别装了。小花儿,你平时心跳可没有这般快。”

    “你!”花罗憋了半天,沮丧地瞪他,“你怎么这么狡猾,难不成真是只狈?”

    容祈一本正经道:“我若是狈,那背过我的定然是狼了。”说着,顺着花罗脊背轻抚了下,意有所指:“这样说来,狼狈为奸的感觉倒也不错。”

    花罗只觉自己心跳得更快了。

    她赶紧晃晃脑袋,往后退开了点:“容祈,再用美人计,我就揍你!”

    容祈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既然阿罗坐怀不乱,那我只好直接问了,在范阳大长公主口中我究竟成了何等奸人?”

    可花罗却没有笑。

    正相反,她慢慢地坐正了,神色逐渐严肃下来:“你喉咙上的伤,和五月时一样是苦肉计么?”

    容祈看着她,面上笑意也一点点消失了。

    在他开口之前,花罗轻掩住他的嘴:“你可以不回答,但是别骗我。”

    容祈将她的手拉下去:“不是。”

    他的声音很淡,却十分笃定,听不出任何回避与敷衍,像是怕花罗不信,又重复了一遍:“和那时不一样,这一次,不是苦肉计。”

    花罗:“所以,那些杀手……”

    容祈轻描淡写道:“他们蠢。”

    花罗顿时十分无言以对。半晌之后,她轻声说:“范阳公主让我看好你,她怕你会误入歧途,而我……”她干巴巴地笑了声:“我也有同样的担心。”

    容祈诧异地挑了下眉:“哦?我以为这种事情应该瞒着我才对。”

    花罗又沉默了很长时间:“我原本想过,但后来却又觉得不该这样做。我不想骗你,更不想将你当作什么蠢蠢欲动的贼人恶徒,暗中监视,每日都用最阴暗的念头揣摩。”

    容祈一怔,眼中的戏谑嘲弄之色倏然褪去:“阿罗,我……”

    花罗俯身用力抱住他,像是在紧握着什么一错眼就会消失的珍宝:“我心悦你,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阿罗……”

    容祈胸中猝然一阵刺痛,那些过于坦**赤诚的话语如同熊熊燃起的炽烈火光,焰舌舔舐着他,带来温暖和光明,却也同时让一切鬼蜮阴霾无所遁形,让他不由自主地厌恶自己这副皮囊之下潜藏的肮脏。

    他何德何能,居然也配被如此毫无保留地珍爱了这么多年。

    终于,容祈伸出手,慢慢回抱住了花罗,低声叹息:“我一直想杀很多人,想让他们挣扎哀号、悔不当初,缓慢而痛苦地一点点死去,让他们的家人也体会到我当初的绝望和恐惧……”

    花罗一惊:“容祈!”

    容祈却笑了,安抚般轻轻摩挲着她的后颈,把她按回了自己胸口:“可现在,我却害怕如果我真的做了,是不是就会永远地迷失在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阿罗,”他偏过头,透过褪色的纱帐望向窗外余辉,神色平静而悠远,“不要担心,这一次,我会干干净净地回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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