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
「嘟——」一阵急促而怪异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沐寒音正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电。他疑惑的擡眼,却见对面沙发上的凌迟突然跳起来,在裤子口袋里一阵乱摸,最后掏出一支老式大哥大。
「喂,凌迟。」
电话那头,海兰卡的声音传来,一如初次见面时轻佻的语气。
「你好。」凌迟的态度却比上次要客气多多。他向来公私分明,工作中不参杂任何个人情感。
「任务要开始喽。」海兰卡用肩膀夹着手机,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随身带的锉刀,开始修剪自己的指甲。
「嗯。」
「你家的沐先生和目标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哦。」
「我知道。」
凌迟回答时,沐寒音刚摘下眼镜从沙发上起身,从他背后经过。他居高临下用手勾起凌迟的下巴,俯身给了他一记轻柔的吻。
凌迟玩闹似的轻咬了下沐寒音的唇,然后才放开。
「我住在柏悦酒店,1102房,我等着你……」
「我知道。」凌迟不耐烦的打断她。
「哎呀,讨厌啦,你什么都知道。」海兰卡撒娇似的轻笑。
凌迟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女人还真是够麻烦的……
「明晚我们就开工哦~非常期待与你的合作,Honey。」
「SodoI。」
凌迟收线,把大哥大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一边。
要开始了吗?假期似乎也到时间,该结束了。
凌迟放松身体,侧着倒进柔软的沙发里。
这个沙发还真是舒服呢……有点舍不得,干脆一起带走算了……
「沐寒音,你今天不用上班吗?」忽然,他翻个身坐起来,趴在沙发背上,对沐寒音的背影喊。
「下午有个会,上午的工作我就在家里做好了。」他回头,微笑着问:「中午想吃什么?我打电话订。」
凌迟的人生第一大乐趣就是吃,所以为了在艰苦的环境下也能满足自己的嘴,他练就了一手厨艺。但同时,他也是个极懒的家伙,如果有现成的美味,他才懒得自己动手。这点沐寒音是知道的,所以,即使他很喜欢吃凌迟做的东西,大部分时间还是叫外送。
凌迟想了下,旋即从沙发上跳下来,径自走进厨房,拉开双门冰箱。
「前天我买了鸡胸肉,今天煮来吃好了。」
今天不吃掉,以后它就只能放在冰箱里长霉菌了啊……凌迟淡淡想着,然后一古脑把冰箱里所有食材都拿出来。
「老婆,我们今天吃大餐吗?」沐寒音走进厨房,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一脸幸福的笑问。
凌迟瞬间隐没自己脸上疏离冷漠的神色。
「少废话啦,快点来帮忙。」他用抓生鸡肉的手狠狠在沐寒音脸上抹了一把,把他推到一边。
沐寒音也不生气,笑咪咪卷起袖子去洗青菜。
这样的生活,安逸又平静,好像可以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一样。
客厅角落里的唱片机缓缓转动着,男歌手寂寞的嗓音轻声唱,「钢琴师的手指,有点无耻。为了薪水,不顾爱已死……脸有被泪水做成腌肉的危险,咖啡甜点无一幸免,全部在即将吻别的唇中入殓……无论结局多难看,保持风度的买单,最后的晚餐……」
杨修仪刚结束一个访谈,开着车正犹豫要不要回公司,忽然手机响起。
他拿起来瞄了眼,瞬间一怔。怎么是寒音家里的号码……他不是在开会吗……
「喂,宝贝?」他接通电话就调侃。
彼端却传来一阵陌生的笑声,丝毫不轻浮却隐隐透出一股诱惑的味道。
这是……
「凌迟?」
「是我。」电话那头,凌迟站在巨大的壁镜前,开始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扣子。「杨先生现在有时间吗?」
「怎么?」
「寒音有份文件忘记拿了,他现在在开会,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带过去?」凌迟脱掉身上厚厚的棉质衬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宽松而轻薄的换上。
文件?
杨修仪是个聪明人,凌迟话中透出的弦外之音他怎么可能听不懂?
朋友妻不可欺,他当然听过。
不过沐寒音这样的花花公子,他经手的男人女人没有成百也有数十了。他看上的可都是极品。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好东西分享一下,好像也不是什么严重问题。更何况,自己本来就对那个身上带着冷冽气质的男孩很有意思……
「好,我很快就到。」
十分钟后,杨修仪在院子里停好车子,手刚放上门铃,门就神奇的开了。
凌迟懒懒的倚在门框上,对他扬了扬嘴角,「很快嘛……」
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杨修仪看着那长衬衫下露出的修长双腿,心「咯噔」一声。
完了,完全就是他最爱的类型……
「杨先生,要喝咖啡吗?」凌迟用眼角看向杨修仪,那抹似有若无的浅笑,一直挂在嘴边。
「好。」杨修仪自然而然脱下外套,走到沙发边坐下。
不过一会,凌迟绕过沙发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指间托着的却是一杯红酒。
「咖啡的味道好香。」杨修仪扬了扬眉,别有意味看了他一眼。
「是吗?」
凌迟微眯起眼,那双向来显得无辜的眼睛,这一刻却充满了诱惑的味道。
「那份文件……」
「嗯?」凌迟很无辜的歪了歪头,「不尝尝吗?」说着,把酒杯晃了晃,另一只手放在杨修仪的腿上。
赤裸裸的勾引啊……
可是,为什么?
难道寒音喂不饱他?还是寒音另结新欢了?
杨修仪正在走神,凌迟忽然把红酒放到唇边,啜饮了一口,下一刻,倾身贴近杨修仪,嘴唇贴上他的。
玫瑰色液体从两人亲吻的唇边溢出,顺着杨修仪的脖颈滑进衣领里。
凌迟灵巧的舌轻触着杨修仪的唇,狡猾的一吻便逃,让人忍不住想去抓住那个调皮的家伙。同时他顺势跨坐在杨修仪腿上,赤裸的腿时轻时重摩挲着对方的下身。
再忍下去还是个男人吗……杨修仪这样想着,猛地捏住凌迟的下巴。
「你这个小妖精……」
他本来就赶时间,再加上很久没这么兴奋过了,几乎没什么前戏就把凌迟按在沙发里,将他的腿架到肩膀上,进入他的身体。
「啊、啊……好胀……」凌迟压抑的小声叫出来。
「放松,乖,一会就舒服了……」杨修仪一边亲吻凌迟的唇,一边搓揉着他胸前的红樱。
凌迟变换着角度回吻他,同时摆动腰肢,摩擦体内火热的硬物。
杨修仪没几下就被他撩拨得无法压抑,「小妖精……这么迫不及待吗……」
接着不管不顾的剧烈律动起来,沙发在两人的动作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凌迟抱着他的脖子大声呻吟。
「再进去一点……嗯……啊啊……」
后来,为了追求更加激烈的刺激,杨修仪依着交合的姿势,抱着凌迟和他在沙发上交换了个位置。
「你自己动。」他咬着凌迟的下巴命令。
「这样的姿势……」凌迟小口喘息着,迷蒙着水光和欲望的眼睛看着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正合我意。
凌迟开始自己动作起来,擡起,再重重坐下去。杨修仪按着凌迟的臀,加大他动作的力度。
一时间,屋内充溢两人粗重的呼吸和破碎的呻吟,无比淫靡。
「喀喇。」
直到突然响起一道轻微的声响。
时间仿佛骤然停止,一切都卡在原地,连空气都凝结成冰。
「凌迟。」
沐寒音站在门口,看着沙发上赤身裸体抱在一起的两人,如同刀刻一般的脸部线条,在这一刻宛若冰封。
他的语气很平稳,英挺的眉没有丝毫蹙起的迹象,但那双墨色的眸中却有什么在一点点凝结。
凌迟擡头看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
下一刻,凌迟笑了出来,他轻佻的扬起嘴角,抱怨了一句,「哎呀,正在兴头上呢,可惜被发现了。」
说完,按着杨修仪的肩膀起身,丝毫不觉的尴尬走进浴室。
杨修仪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来,往后倒进沙发中。
沐寒音走过来,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拿出一根烟,默默点上,深深抽了一口。
「你怎么回来了?」杨修仪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脸色,虽然觉得心虚,但他还是强装镇定。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语气尽量自然的搭话。
沐寒音的脸色很阴沉,自从凌迟转身离开,他仿佛扯掉脸上的那一层面具,终于把愤怒和失望全写在脸上,看也不看杨修仪一眼,冷冷答道:「会议取消。」
杨修仪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是吗……真巧……」
沐寒音更懒得理他。难道他要说:真的好巧,欢迎下次光临吗?!
杨修仪发现身边的气压又骤降不少,决定保命要紧。
他干笑着,「那这里没我的事,我就先走了……我爸妈等我回去吃饭……」
说完,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往门口移动。
然而,当他手复上门把时,忽然停住了。
「寒音……」他回过头,「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偷腥而已……下次你家的东西我再也不碰了。」
沐寒音不耐烦的摁灭抽了大半的烟.「我知道!」
杨修仪的为人他是知道的,若不是凌迟主动勾引他,他也不会来动自己的人。
凌迟……
沐寒音恶劣的语气让杨修仪不禁缩了缩脑袋,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还有一件事……」
「你有完没完!」低吼一声,他的手猛地捏住了烟灰缸,要不是最后一刻克制住,他真会把这个水晶烟灰缸砸出去。
然而这一回杨修仪站着没动。他既然已经打算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说出来,即使寒音打他一顿,他还是要说。
「这个凌迟……绝不是一个小小的机械维修工那么简单,我觉得你留他在身边,不是明智之举。」
沐寒音一语不发的盯着自己的指尖,半晌后擡眼深深看了眼杨修仪,又在指间点燃一根烟。
「我知道……你可以滚蛋了……」他扬起下巴,吐出一口烟,眯起眼睛轻声说。
「哗——」
水声戛然而止。
凌迟慢慢从淋浴间走出来,站在镜子前,他漠然擡手,慢慢抹掉镜上氤氲的雾气。
对面,一张空洞的脸,一双死去的眼。
忽然,他无声绽起一抹愉悦的笑意,脸上所有肌肉都自动调整到标准笑容的位置,看上去那么亲切而自然。
沐寒音一直坐在沙发上,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摁满烟头,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味。
凌迟穿着浴袍,悠然走到沐寒音身边,然后俯下身,轻轻擡起手捏住沐寒音手里的烟。
「抱歉,借我抽一下。」他微微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无辜而可爱。
他在沐寒音对面坐下,双腿交叠,熟练地把烟放在嘴边,吞吐着迷蒙的烟雾。
沐寒音面无表情的直视着他,眼神却复杂得难以言述,没有开口的意思。
凌迟看着他的神色,忽然轻蔑一笑。「既然你不敢质问,那我来说好了。」
他的讽刺干脆而狠厉,宛若一把刀子,不留余地。
「我跟你在一起一个月零十九天,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大学学长的份上,我早就离开你了。」他的声音平稳如常,吐出这些话时,他的眼睛始终直视着沐寒音,没有丝毫的回避,「沐寒音,你根本满足不了我,反正大家也只是玩玩而已。现在这场游戏可以结束了,一拍两散,不用再联络。」
「你是认真的吗?」
凌迟吐了一口烟,不耐烦的挑了挑眉,「你听不懂吗?我觉得够了。」
突然,沐寒音从沙发里站起来。双手按在单人沙发扶手上,把凌迟禁锢起来。
「凌迟!你这是在耍我吗?!」
凌迟擡头看着暴怒的男人,慢慢皱起眉头,「耍?如果你是指我伪装自己的性格,那只能怪你自己眼瞎,我是怎样的人,你自己不会看吗?非得我告诉你?至于隐瞒自己的身份,你遇到我时,我是真的丢了行李流落街头。如果你是指这些天来你的经济损失,你开个价好了,我给你开支票。一百万?两百万?够吗?」
沐寒音瞬间觉得背脊一阵寒气窜上,他的手无法控制的有些颤抖。
「你究竟……」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凌迟慢慢拿开他的手,想从沙发中站起来,但他才刚起身,就被沐寒音一把推倒回去。
「如果那时你遇到的不是我,是随便一个男人,你也会跟他回家吗?」
「对。」毫不迟疑。
「凌迟!」沐寒音猛地攥紧手,头俯低下来,然后,用压抑得近乎窒息的声音说:「你以为我只是在玩玩吗?」
「难道不是吗?」他有些好笑的勾唇,神态讽刺,「你连我是怎样的人都不知道,难道你想说你爱我?」
「我不管你是谁!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沐寒音紧紧抓住他的肩,眼睛死死的注视着他,让凌迟一瞬间有被那黑色吞没的错觉。
心不受控制的震了一下。
这是什么感觉?
然而,那种深埋的痛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叫嚣着仿佛要破土而出。
凌迟像被吓到一样,忽然开始奋力挣扎,用力挣脱了沐寒音的手臂。
「留在你身边?!」他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因为激动拔高,「留在你身边做什么?做爱吗?就像这一个多月以来一遍一遍玩过的一样?沐寒音,你少讲这种恶心的话了!你要的不过是我的身体而已,你永远也别想否认这一点!
「你听好了,我就是一个专找男人操的贱人。只要是男人,只要他们能让我舒服,我就愿意跟他们做。知道为什么我床功这么好了?因为我跟无数的男人做过!」
沐寒音听到这句话,突然呆住了。
「你说什么?」他下意识的脱口问。
「你刚才没看到吗?只要是我看顺眼的男人,我就会跟他们做。你不会是以为我喜欢你才跟你上床的吧?我的天,亏你是在演艺圈混的,不要这么单纯好不好?」凌运用极端鄙夷的眼神看着他,轻蔑的哼了一声。
「你……」沐寒音怔怔站着,不可置信地看着凌迟,瞳孔一点点缩小。
「现在我厌倦你了,麻烦你不要再缠着我。」
「叭——叭——」忽然,屋前响起突兀的汽车喇叭声。
旋即,传来了敲门声。
时间还真是算得刚刚好。
凌迟越过僵在原地的沐寒音,走过去开门。
门口是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其中一个恭敬问道:「凌少爷,可以了吗?」
凌迟指了指放在屋角的琴箱,「就那一箱行李。」说完,头也不回迈出屋门,走向那辆向他敞开车门的银色凯迪拉克。
再也不会见到了吧……
这一刻,有种无可抑制的冲动,想回头看上一眼。
但最后,他狠狠咬牙。
车子发动,发出绝尘而去的轰鸣。
「凌先生,这是这次任务的资料,目标人是马来西亚帮派沙巴会的少主,沙兹曼。」车上,黑衣墨镜的男人礼貌的递给他一叠资料。
凌迟默默接过,一张一张飞快翻过去。
「下周,沙兹曼将和大陆当红女星苏郁订婚。沙兹曼送给苏郁的戒指,是巨型彩钻磨成,约六十克拉的『光明之眼』,值约为三千万美元。」
「哦……」凌迟在他述说的时候,已经把资料翻看过一遍,他轻轻合上那叠资料,忽然挑了挑嘴角,「你们老板想破坏订婚,恐怕不只是为了那枚戒指吧。」
「是。」那男人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异。毕竟这些国际赏金猎人的实力他们是清楚的,想要瞒住他们什么,几乎不可能。
「苏郁是S」娱乐旗下台柱,是著名制作人沐寒音先生亲领出道的……」
「我和沐先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凌迟当然听得出他的话外之意,有些不悦的打断。
「抱歉。」男人立刻道歉,「我是想说……我家少爷,其实与苏小姐有过一段很愉快的经历……」
凌迟不由得扬了扬眉。
这次他的雇主,是大陆最大黑帮的少主。
哟,两个黑帮为了抢女人而引起国际纠纷了……
「订婚地点是国贸区的柏悦酒店顶楼,我们已经为您准备了柏悦酒店的豪华套房。」
「知道了。」凌迟打了个呵欠,「总算要开工了,这段时间无聊死了……」
「我要的设备都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
「嗯,另外我有一点点要求。」
「您请说。」
「我工作时很讨厌别人来打扰,搭档也不行,所以,希望您能让D小姐与我保持安全距离。」
「这……」男人忽然面露难色,尴尬笑笑。
「怎么?」凌迟立刻皱起眉头。
「她的房间,就在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