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年过去,到了永乐二十一年。
星儿三岁了,健康活泼,之前担心她年纪小,受不住福,没有正式册封,过了三岁生日,永乐帝便迫不及待的册封她为顺德郡主。
永乐帝又老了,常年征战,身上多有伤病,积年累月,今春病了几场,北方鞑靼首领阿鲁台乘机犯边,虽群臣劝阻,永乐帝拖着衰老和伤病缠身的身体,坚决宣布亲征。
三年前,“站好最后一班岗”的太子朱高炽也迁到了紫禁城,大明正式迁都完毕,万象更新,永乐帝又派了郑和太监下西洋,沿路宣布大明迁都到了北京,要万国来朝,以示正统,大明生机勃勃,步入盛世。
但是在两年前的一个雷雨夜里,紫禁城遭遇雷击,奉先殿、谨身殿、华盖殿这三大殿全部焚毁,差点连祖宗的牌位都没抢救回来。
许多南边的大臣们不适应北方的气候和生活,纷纷以天谴为由,劝永乐帝再把都城迁回南京去。
没有什么能够动摇永乐帝的天子守国门的决心,砍头的砍头,打板子的打板子,用强硬手段压住了群臣动摇的心,坚决以北京为都城。
迁都费用巨大,如今,奉先殿,谨身殿,华盖殿还是一片废墟,没钱重修。鞑靼首领阿鲁台今年又在边关作乱,大明可谓是内忧外患。
面对诸多怀疑动摇的目光的,永乐帝毅然决定亲征,天子守国门,可不是说说而已。
在出发之前,永乐帝册封了最疼爱的重孙女为顺德郡主,就像了了一桩心事——他晓得自己的年纪和身体,这次亲征,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凯旋而归、甚至活着回来,他第一次不确定。
册封仪式过后,永乐帝和朱瞻基密谈,“……朕老了,这次北伐,能不能回来,朕也不知道。在走之前,朕册封了顺德郡主,希望不要留下遗憾。”
朱瞻基眼眶一红,皇爷爷对他最好,连他的女儿都考虑周到,“皇爷爷一定能一击必胜,凯旋归来,您一点都不老。”
永乐帝摇头,他最近腰痛,不能久站,遂坐在椅子上,“英雄暮年,谁都打不过时间,得认——倒是你们小夫妻,年纪轻轻,一个二十七岁,一个二十四岁,怎么三年了,还没生下第二个孩子?”
永乐帝这三年一直盼着他们的好消息,原本他还能再等等的,可是现在大明风雨摇摆,风烛残年的他不知道能活多久,最最心疼的大孙子还迟迟没有子嗣,现在他还可以保护大孙子的储君之位,如果将来他走了……
一个没有子嗣的储君是坐不稳的,必定被群狼环视,鼓动其他孙子争储位,以图从龙之功,一步登天。到时候天家自相残杀,祸起萧墙,刚刚崛起的大明会落入何地?
永乐帝怕是死不瞑目。
故,永乐帝在出征之前,给朱瞻基敲响了警钟。
子嗣之事,刻不容缓,不能再拖了。
因为这三年来,胡善祥始终不肯要二胎,我们一直暗中用鱼鳔羊肠避孕。
当然,这话朱瞻基绝对不敢实说。在多子多福的主流传统观念下,避孕是有违天和的事情,穷人家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明知养不活都要生,何况是最有权势的皇家。
身为女儿,首要的责任就是生孩子、生儿子,何况是家里的确有皇位要继承的天家呢?
如果被人知道胡善祥拒绝再生育二胎,这是严重失职,她轻则被训斥,重则废掉太孙妃位、休弃都有可能。
无论胡善祥如何节俭,省钱充军费、如何约束娘家、如何宽厚待人、品德出众,无论民间还是朝野都名声颇佳,统统没用。
生出嫡子才是衡量她价值最重要的标准,有着“一票否决权”。
面对永乐帝催生二胎的压力,朱瞻基和往常一样,把问题揽在自己身上,“皇爷爷放心,孙儿一定好好努力,尽快传来好消息。”
虽然偷偷避孕是小夫妻不能说的秘密,但端敬宫皇太孙一直独宠,两个侍妾至今都没有侍寝的事实,太监马云早就秘奏了永乐帝。
永乐帝看破不说破,他的慈悲和涵养也不至于直接给难产过的孙媳妇施压,委婉的对大孙子说道:
“太孙妃是朕亲自挑选的孙媳妇,是皇家的宗妇,是朕赐的婚,亲自写的册封诏书,无论端敬宫的子嗣是谁生的,她的地位永远都不会变。你把朕的话传给她,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定不会让朕失望。”
朱瞻基闻言,内心犹如掀起了地震海啸,“是。”
永乐帝北征去了,朱瞻基要幼军里的梁君、陈二狗,以及曾今被开除幼军、一直守皇陵的蒋信(就是鞑靼也先土干的外甥把台,后化名为顾小五加入幼军当间谍)加入了北征军斥候营。
他和也先土干有过约定,将来在永乐北征之时,要暗中协助大明军队,蒋信,梁君,陈二狗是负责与也先土干接头的亲信。
这一次北征,朱瞻基虽然没有跟着永乐帝一起去,但把一半的底牌和半副身家都推出去了,希望能够助得皇爷爷得胜归来。
军国大事安排完毕,要面对家事了。
家事比国事还要棘手。
但,天家的家事,也是国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纵使皇太孙,乃至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
朱瞻基决定和胡善祥好好谈谈,三年了,他的心依然不变,只想和胡善祥生嫡子,并没有想过其他女人生庶子。
朱瞻基回到端敬宫,胡善祥不在,孙太孙嫔与何贵人正在和星儿玩躲猫猫,说太孙妃刚刚被太子妃叫去端本宫了。
朱瞻基立刻赶到端本宫,不出意外,太子妃正在以二胎问题,与胡善祥进行着“深入友好”的交流。
太子妃表示:二胎问题刻不容缓,对此,我这个当婆婆的不能置之不理(必须要干涉了),要对你的表现拭目以待(最后警告)。
胡善祥正要回应,朱瞻基匆匆到了。见长子,太子妃立刻转换了话题,“你们两个前后脚到,也不把我的乖孙女抱来瞧瞧。”
朱瞻基扯了个谎言,“星儿正在睡午觉。”
太子妃看了看天色:“都快吃晚饭了吧,怎么还在睡午觉。”
朱瞻基说道:“她下午尽淘气,这会子累了,直打瞌睡。”
太子妃说道:“你们回去,别让她睡太久,小憩片刻便是,别走了困,晚上就不肯好生睡了。这小孩子啊,晚上睡得好才长高个,太孙小的时候可能睡了,雷打都不醒,你看,现在长的高大俊朗……”
陪着太子妃说了会家常,小夫妻告退,太子妃对胡善祥说道:“我刚才给你说的事情,你要抓紧办,不可拖延。”
“是。”胡善祥应下,夫妻双双把家还,自是前呼后拥,哗啦啦跟着诸多宫人,但一路上安静的很,一声咳嗽都不闻,只有窸窣的脚步声。
回到端敬宫,两人到了卧房说体己话,朱瞻基才开口问道:“太子妃给你交代什么事情了?”
胡善祥早就习以为常,说道:“横竖不过那件事。”
饭后,萤火星星点点,星儿骑在朱瞻基的脖子上,笑嘻嘻的和父亲一起扑着萤火虫,胡善祥拿着纱布笼子,把捉到的萤火虫关进去,一家三口,欢声笑语,好不和睦。
星儿一阵疯玩,衣服头发都汗湿了,两口子把脏娃娃捉到浴桶里洗干净,你泼我,我泼你,孩子洗澡,大人身上全是水。
奶娘把星儿抱回房穿衣服哄睡,两口子身上都湿了,索性脱了衣服一起洗,洗着洗着,自然而然滚到床去了,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的时候,胡善祥小拳拳捶在他的肩窝,“快把那东西戴上。”
朱瞻基没有伸手打开床头暗格里,他吻着她的耳垂,在她耳旁呢喃,“不要戴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