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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善祥 第五回:天家事事事皆难为,萌退意她逃他偏追 第71章 聘礼

所属书籍: 胡善祥

    琼苑,麦香小筑。

    胡善祥刚洗去一身豆饼沤肥的酸臭之气,散着半干半湿的长发,坐在庭院紫藤花架下吃枇杷。

    朱瞻基提着猫笼叩响竹门,胡善祥还以为是浣衣局的人来送洗干净的衣服、顺便取走要洗的脏衣服,就没有顾及形象,披散着头发来开门。

    没想到是二十三天没见的朱瞻基,顿时楞在门口:朱瞻基这个闷声不响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你倒是在门口说一声你是谁啊!

    胡善祥说道:“殿下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我从此不再相见。

    朱瞻基一扫紫藤花架下一盘子枇杷果,这是南方刚进贡的鲜果,一般人吃不到,一看就是朱瞻壑送给她的。

    这枇杷明明甜的很,朱瞻基却感觉到一股酸意排山倒海般涌来,说道:“汉王世子来的,我就来不得?”

    胡善祥变了脸色,好么,原来是来吵架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区区一个菜园子,殿下自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朱瞻基顿时语塞,二十三天不见,还是那个桀骜不驯、怼死人不偿命的胡善祥。

    猫一样的胡善祥。

    别又被她乱了心曲,我这次来是想自己一个台阶下,而非吵架的。朱瞻基稳定心神,说道:“你去取一双筷子和一包盐来。”

    胡善祥摸不着头脑,“筷子和盐?作甚?”

    “聘礼。”朱瞻基说道。

    胡善祥:“啊?”我说了不嫁人不嫁人,怎么扯起聘礼了?

    “聘它,帮忙驱鼠。”朱瞻基指着脚下笼子里的九节猫,“陆放翁有诗云,‘裹盐迎得小貍奴’,盐,缘也。猫乃灵物,不是普通畜牲可以随便抱养赠与,需得盐来聘之,礼数周全。”

    原来是送猫的。我那样对他,他还记得我这里的鼠患。胡善祥心头之火瞬间熄灭,有些讪讪的,语气也变软了,到处找台阶下,她摸着披散的湿发,“微臣……仪容不整,先去梳髻。”

    朱瞻基面上依然淡淡的,“不用拘泥礼仪……头发没干就梳髻,第二天会头疼,你去取筷子和盐便是。”

    胡善祥心头一暖,去拿了一双筷子,一包盐,她还用红缎带在筷子和盐包裹缠了一圈,看起来颇有喜气,很像“聘礼”。

    朱瞻基慎重其事的收下盐包为聘,拿出备好的新鲜猪肝,要胡善祥亲自用筷子把猪肝夹进笼子里喂猫,并且将那双筷子就放在笼中。

    猫、筷子和猪肝同笼,朱瞻基提着笼子,和胡善祥一起围着麦香小筑的竹篱院墙绕圈,“只是教猫认主,让它知道这里是它的地盘,所到之处,禁止鼠辈出没。”

    走了一圈之后,朱瞻基打开笼子,此时九节猫已经吃完了鲜猪肝,正在意犹未尽的舔着沾着猪肝汁的筷子。

    朱瞻基拿起筷子,插进了院子中间的一抔黄土中,放出了九节猫,“好了,聘猫仪式已成,它以后就在麦香小筑干活了。”

    朱瞻基全程表情严肃,跟他在奉先殿祭祖时的神态差不多。

    皇太孙就是皇太孙啊,连抱养一只猫都这么讲究仪式感。胡善祥啧啧称奇,见九节猫跳上紫藤花架,立刻没影了,有些担心,“它会不会跑了,不再回来?”

    朱瞻基说道:“这只猫的嘴巴已经被我养刁了,只吃猪肝、鱼眼睛和鲜鳝鱼这种它自身无法在其他地方获取之物,它玩累了自然回来等你投喂。御膳房每天下午送来这些鲜物,它在黄昏时吃一顿,精神一晚上,在麦香小筑巡视,老鼠不敢骚扰你,你能安枕无忧。时间一长,老鼠就绝迹了。”

    这可比老鼠夹子好用太多,斩草除根,还能给她做个伴,不至于太寂寞。

    胡善祥高兴得用旧衣给九节猫做了个猫窝。

    朱瞻基说道:“你是它的主人,给它取个名字吧。”

    胡善祥回想九节猫漂亮的、黑白分明、如鞭子般的猫尾巴,说道:“就叫它九娘吧。”

    朱瞻基说道:“他是个公猫。”

    胡善祥说道:“那就叫它九郎。”

    朱瞻基沉默,这个名字忒俗。胡善祥问:“殿下是不是觉得太俗气了?”

    你是来找台阶下的,不是来吵架的!朱瞻基反复告诫自己,说道:“大俗即雅,九郎挺好。”

    安置好了猫窝,朱瞻基又带着胡善祥从琼苑里挖了几根薄荷草,移植到了麦香小筑的庭院里,“猫以薄荷为酒,还能消食解腻。你这里有吃有喝,九郎会死心塌地的在这里当驱鼠将军。”

    胡善祥赞道:“殿下真是行家啊。”

    看着她绽放笑容,一阵晚风吹来,披散的长发在风中狂舞着,发丝在他面前纷纷扰扰的撩拨着,散发出古喇水独有的香味。

    朱瞻基不禁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

    怎么上手了?胡善祥身子一僵。

    感觉她变得紧绷,朱瞻基放开手,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你头发上有一片薄荷叶,我摘下来了。”

    虽然朱瞻基找的借口很完美,胡善祥还是有些不自在,“殿下,天色已晚,乘着还没天黑——”你赶紧回去吧。

    朱瞻基不请自来,坐在紫藤花架下的椅子上,“刚才忙了一阵子,很是乏累,有茶吗?”

    人家专程来送猫,总得留下来喝杯茶再走。胡善祥遂烧水泡茶,朱瞻基一尝,又是御赐的夏茶——不用说,肯定是从臭弟弟朱瞻壑送来的。

    茶水变成了酸醋。

    胡善祥见他不悦,“殿下不喜欢夏茶?”

    怎么又情不自禁露出情绪了?朱瞻基暗自懊悔,说道:“有些闷热,不想喝热茶了。你去摘几片薄荷叶,放在凉白开里泡着,喝着清爽。”我就是不想喝臭弟弟送的茶。

    胡善祥照做,泡了一壶鲜薄荷茶,朱瞻基方觉得舒坦了。

    华灯初上,垂下纳凉的纱帐,阻隔蚊虫,听着夏虫吟唱,看着繁星点点,两人都没有说话,朱瞻基不走,胡善祥也没逐客,就这么坐着。

    他知道她心里有他。她也知道他心里有他。他们也都知道阻拦在他们之间的是什么,也晓得无法跨越。

    但是,情丝无形,无法斩断,怀春的少男少女天然彼此吸引着,断也断不了,进也进不得,停留在这个薄荷味的夏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苍穹之下,只有她和他,并排坐着,眼里都看着星星,心里都看着彼此。

    晚风又起了,卷着胡善祥一缕齐腰长的发丝,吹到朱瞻基的脸上,然后缠在他的颈脖。

    胡善祥用眼角余光看到了,假装眼瞎,坐着一动不动,任凭发丝入侵朱瞻基的领地。

    朱瞻基斜睨着眼看过去,胡善祥赶紧把眼珠儿挪回正中间,不和他对视。

    朱瞻基刚才喝了一口薄荷茶,唇上湿润,风吹起时,唇间沾上了她一根青丝,他伸出舌尖,轻轻一卷,将带着古喇水香气的发丝含在了嘴里。

    感觉头发有些不对,胡善祥的眼珠儿再次滚到了眼角,朱瞻基收回目光,也不与她对视,只是依然含着她的头发。

    看到了自己的头发在他嘴里,胡善祥不再躲躲闪闪的用余光看他,而是侧身过去,定定的看着他:还不快松口!

    朱瞻基干脆闭上眼睛,好像老僧入定,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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