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回到家后,张露倍感懊恼,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她有些坐立不安。她一时觉得自己是背叛了尹嘉华,心怀愧疚沮丧不已;一时想起尹嘉华与关晓的关系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反而有了报复到谁一样的痛快感觉。可是报复到了谁呢?她又不禁迷惘。
她就这样陷在矛盾混乱的思绪里,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夜不能寐。
此后尹嘉华依旧不见她,只说公司有事,无暇j□j。她是个明白人,看得出来他在渐渐疏远自己。而疏远到一定程度后的结果是什么,她自然也是懂的。她不想要那个结果,所以不敢紧逼,怕逼得急了撕破最后那层糊窗的纸后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再没有挽回余地。她只有装作什么都不曾察觉的样子,暗暗思量对策。
其间威尔一直在找她,意图很明显,告诉她仍然在那个房间里,他已经备好了红酒等她。开头几次她都拒绝了,后来却终于没能禁得住空虚和寂寞的磨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尹嘉华根本不碰她,她以前觉得他也许是太洁身自爱所以不喜房事。可是陈岚妮却说,六年前他和关晓是住在一起的。她不禁想,究竟是他太清高,还是对着她,他不想?如果换成是关晓那个女人,他是不是就肯脱掉裤子了?
每当这个问题困扰她,她就几乎发疯。而饥渴的身体一旦被餍足过,那件事就变成一种瘾,这种瘾让她再也挨不得对欲望的饿。所以后来当威尔又找她时,她变得不再拒绝。
他们时不时便会在那个海景套房里私会。她把心灵暂时封闭,肉体却完全打开,和威尔彻夜地翻滚。
身体是喂饱了的,灵魂却一直饥饿。她浮沉在灵与欲的挣扎中,越来越迷茫。
她似乎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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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在金元街和关晓见过面后,尹嘉华一直心神不宁。
那时她眼睛里含着泪,仰着头倔强地望着他,虽然没说话,却好像有千言万语的痛从她眼睛里涌出。她那副样子一遍一遍出现在他脑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是心里还有他吗?不然为什么会有那样痛的眼神?可是如果心里是有他的,这六年又为什么依然是那个孟东飞的妻?
他心里很乱,做什么都静不下心,张露一直找他,他实在没有心情与精力去应付,又想着应该和她分开,就一直推说有事避而不见。
他想先这样淡一淡,让张露有个过渡,然后再和她提出分手的想法,也许对她的冲击会小一些。
这段日子他一直靠着烈酒来镇定自己的情绪。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他随便垫了点东西,又开始找酒,想喝一杯后再继续工作。然而酒瓶很不争气地连个杯底都没倒满便空了。
公司里已经没有人,杨辉也被他打发回家了。他不是暴君,不会做自己不走就非得下属陪着这种事。
空旷旷的大楼里,只有他和一只空酒瓶。
尹嘉华晃晃空瓶子,苦笑一下。
看,他竟然变成了酒鬼。
没有酒精镇定自己,他越发觉得心烦意乱,索性收起文件,不再工作。他想了想,抓起外套,拿了桌上的车钥匙,决定去大春的酒吧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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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春是他以前在老街时一起混过的兄弟。
见他出现时,大春脸上表情有些意外。
他的确不怎么出现在这里,虽然这里有他最好的兄弟,虽然这的烈酒应有尽有,可是这里龙蛇混杂、喧嚣震耳,到处充满肉欲喷薄的妖冶男女,这些淫靡景象令他无福消受。
可是今天,他实在不能继续逗留在空旷的办公室或是家里,他需要一杯最烈的酒,浇灭他心里那股无名的空虚、寂寞和烦乱。
多年的兄弟,大春太知道他需要什么,不等他开口,一杯酒已经送到他面前。
他笑一笑,接过酒杯无声地喝起来。
大春也不多说话,拎着一瓶啤酒坐在他对面。两个人时不时碰一下杯,喝口酒,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他忽然望着大春身后,眼睛眯了眯,脸色沉了下来。
大春转头去看,原来是不远处那桌一个男人正搂着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在调情。
大春认出了那男人。
“他叫孟东飞,来这里消遣的很多生意人都告诉我,他在圈子里名声坏透了,简直声名狼藉,好色、无赖、贪钱,没有人愿意和他打交道。他的公司周转不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他却还在整天摆着有钱人的架子,喝酒打牌玩小姐,祸害起钱来一点都不手软。要说他这是死要面子吧,偏偏办的事又都是些不要脸极了的无赖事。听说他有老婆的,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那么圣母,受得了他!”
他说完这些话,意外发现尹嘉华的脸色冰雕一样的难看。
“大春,你还记得关晓吗?”默了半晌,尹嘉华终于出声问。
大春点头:“记得。”她害你这么多年都不痛快,怎么会忘。他在心里又补了一句。
当年的事弟兄们都知道一些,尹嘉华爱上一个女骗子,她有老公,却还来招惹他们的兄弟。那时尹嘉华的痛苦与难过,他们都是亲眼见到的,他们看到他怎样咬着牙熬了过来,从此却再也不会笑。他们看着他一夜之间从一个单纯的、无忧无虑的天真大男孩,变成了沉重的、满腹心事的忧郁男子。他们提起那个叫关晓的女人没有一个不咬牙切齿。
尹嘉华向他身后指了指,“他就是关晓的老公。”
大春的下巴一下砸在地上。
大春走到一旁接了个电话,回来后他看着孟东飞“嗤”地冷笑一声:“一滩烂泥!真不知道那女人怎么想的!而你竟然……咳,你竟然爱上那样的女人!”
尹嘉华“呵”地一笑:“是啊,我竟然爱上那样一个女人,而最可笑的是,我竟然输给这样一滩烂泥!”
他们看到孟东飞搂着那个妖冶女孩舌吻起来,姓孟的两只手在那女孩身上上下抚摸揉弄,像是恨不得立时就地大干一番才好。
尹嘉华握紧酒杯。大春在一旁出声叫:“喂喂,尹先生,请放过我的酒杯好吗,就算不肯放过酒杯也请放过你自己的手好吗!你再握它就要碎掉了!”
尹嘉华让自己慢慢松弛下来。
身后有个声音笑嘻嘻道:“有什么愁事是酒还淹不掉的呢?大口喝酒就好,何必还要跟酒杯过不去!”
这声音无比熟悉。尹嘉华回头去看,见到来人,不禁开怀一笑。
大春已经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哟小伍,是你啊!大忙人大稀客,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居然是他们的故友伍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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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一样,小伍大春,他们六年前都曾是唐壮的小弟。那时他们整日耗在唐壮开在老街的麻将室和台球厅里,抽烟喝酒吹牛打架看场子,日子尽管有点堕落糜烂,可后来回想起来,尹嘉华却觉得那是一段非常难忘的美好时光。那时大家虽然粗犷鲁莽不算上进,可是每个人都很率真,很恣意,快乐来得总是非常简单,哪怕最最粗鄙的一句玩笑。不像现在,想要快乐是那么的难,往往付出许多也不能够随心所欲。
那段日子真是他们最宝贵的回忆。
后来他认识了那女人,为了她,他从此不再做混混,开始努力学习认真工作谋划创业。然而一切奋斗最后换来的却是那样一个结果。
再后来老街拆了,唐壮在别处开了五金店做起正经生意,弟兄们也就各自散了。他渐渐变成商场新贵,小伍跟着顾氏财团的当家人顾辰做事,大春就在夜店最多最繁华的地段开了这间很有名气的酒吧。几年下来大家都脱胎换骨。
再再后来,小伍和顾辰的助手也是顾辰的远房表妹好在了一起,两人结了婚,夫妻俩都在顾辰的公司里帮忙。几年前他们被派去新加坡开拓海外事业,算起来自从他们出国,大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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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老朋友出现,尹嘉华不免有些激动起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叫齐兄弟们大家也好聚一下!”
小伍微笑解释:“今天下午的飞机刚到,明早又得走,只是回来签份文件的!下了飞机心血来潮给大春打了个电话,听说你在这,有点不放心,就赶过来瞧瞧。”
尹嘉华看向一旁笑容古怪的大春,“你说了什么?”
大春挤眉弄眼,“哎哎,你今天状态不对,我担心自己一个人招架不住你,正好小伍说他可以回来待半天,我就把他也叫过来喽!其实你得谢谢我,我们哥几个都多久没聚了,今天正好,来来,一起喝一杯,我请客!”
三个人热热闹闹地喝起酒来。
尹嘉华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大春身后瞄着,越瞄脸色越难看,嘴巴几乎抿成一条线。
小伍回头瞧了瞧,再转回来听了大春在一旁简洁扼要的说明,便略略猜到尹嘉华的心事。他咳了声,作模作势地问另外两人:“哥几个,做了这么多年良民,手痒了没有?好久没打架了,不如咱们哥仨今天就动动筋骨怎么样?”
大春一下就跳起来,拍着桌子叫:“好啊!快,说干就干,这几年扮演纯良公民,哥们都快憋成鸟了!”
尹嘉华看着他们,眯了眯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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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春很快找齐作案工具。瞅准了孟东飞要带着那女孩离开,趁着他去取车的空当,大春立刻派一个服务生去缠住那女孩,随便找了个由头和她生出争执来。
三个人趁机跟到了停车场。老天真是帮他们,这个时间停车场并没有什么人。
他们跟在孟东飞身后,伺机而动。一等姓孟的走到摄像头照不到的死角,大春立刻示意另外两人展开行动。
他们冲到孟东飞背后,一个刚用破抹布从后面堵住孟东飞的嘴,另一个马上就用脏布条绑住他眼睛,第三个从旁飞起一脚揣在孟东飞膝盖上,他立刻滚躺在地。
一切动作完成得奇快无比,三个人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就和当年一样,默契而又出神入化,完全没有给孟东飞任何机会去看清究竟是谁在打他注意。
他们对着孟东飞踹了起来。
尹嘉华最想修理的是姓孟的命根子,可是他蜷着身子,死死护住下体,尹嘉华无奈只好招呼在他肚子上。
大春下脚最狠,每下都踢在孟东飞脸上。
小伍花样最多,觉得差不多时,他挥手让其他两人停下,然后打着手势告诉他们自己想做什么。另外两人立刻心领神会,一人踩住孟东飞一条手臂。
孟东飞只能哼哼唧唧的闷声呻吟,已经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
小伍蹲下去,手法粗鲁,飞快解开孟东飞的腰带,三下五除二把他下身剥得一干二净,然后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地照了相。
他们当年谁也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伎俩对他们来说,是司空见惯的。
事情发生得太快,孟东飞甚至忘记挣扎。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时,他那猥琐的丑态已经被人尽数拍了去。
得了手,小伍示意尹嘉华和大春可以撤了。临走前还没等尹嘉华一偿夙愿,大春已经提前一脚踢在孟东飞下体。
孟东飞杀猪一样的嚎叫,三个人忍着笑飞快跑走。
跑了很远,确定没人发现也没人追赶,他们停下来,靠在墙边一起喘着粗气,三个人看看彼此,都忍不住气喘吁吁地哈哈大笑起来,大呼过瘾。
笑着笑着,尹嘉华泪流满面。
小伍和大春站在一旁看着他,满心恻然。
这么多年来,别人只看到他日子风光,乘名车住豪宅,英俊潇洒年少有成,令无数美人名媛心动,却没有人知道他心底深处有块伤,那伤一直都在流着血,而他从不来也曾真正快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