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远用力回抱住谷妙语。
他浑身都在颤,不受控制地颤。他感觉到她好像也是。
“你、是不是在发抖……”邵远的声音哑了。
“你、你不也在抖……”谷妙语的声带也把她的话震颤成了断句。
“我第一次抱女孩子,”邵远沙哑的声音带着他的心跳,穿透两层胸腔,直达谷妙语心口,“我紧张死了!”
谷妙语没忍住,微微发抖中,抖出一声噗的轻笑:“我也是第一次和男生互相拥抱,我、我也很紧张!”
邵远收了收力,抗议得有点孩子气:“你……被陶星宇抱过。”
谷妙语微微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邵远指的是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那次陶星宇开发布会澄清自己的作品没有抄袭,发布会结束后,陶星宇捧着一束花把她堵在了卫生间门口,趁她收了花的时候抱住了她。(65)
她隔着陶星宇的肩膀看到了邵远。那时她还懵懂,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还没走,怎么离得这么近。
现在她明了了,她其实不想被他看到陶星宇抱住她那一幕。
“那次不算吧,”她的声音闷在他胸膛前,“那次是我突然被抱住,但我没有回抱,所以那不叫‘互相拥抱’。”
她话音落下,邵远把拥抱收得更紧。他用力地环抱住她,一边抖一边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
他的小姐姐啊,他如此地喜欢她——
很久之后,谷妙语和邵远分开了,谷妙语轰邵远回家,自己也上了楼。
明明姿态是轰人走,谷妙语却分明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知觉都是留恋的。她留恋邵远的拥抱。
站在电梯里,她想起楚千淼说过的话。
——如果想赖在一个人的怀抱里,能赖多久赖多久,那就是喜欢他了。
“喜欢”两个字直冲进谷妙语脑子里。她猛地用手拍脸。这个醒悟让她有点惶恐惊悚,也有点患得患失。
她和邵远,刚刚像两个偷情的贼。他们背着他的父母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探触了对方的心。
他还等着她的答复。可她到底该怎么答复他呢——
谷妙语用钥匙开门的时候,竭力做到轻手轻脚。她知道她和邵远彼此颤抖的拥抱维持了很长时间,知道现在已经很晚,她不能吵醒楚千淼。
打开房门,猫腰进屋,转身锁门。
随着门锁闭合时的咔嗒一声响,客厅里的灯亮了。楚千淼揉着眼睛站在开关前,沙发上搭着条毯子。她刚刚应该是睡着在沙发上,听到门口有响动,起了身开了灯。
“你上哪去了啊,怎么这么久?”楚千淼努力把睡眼睁得清醒一点。
谷妙语连忙说:“我、我下楼溜达溜达,散散心。”
楚千淼走到沙发前一划拉,手上多了谷妙语的手机:“下楼溜达也不带上手机,你亲妈我干妈有事找你都找不到。”
谷妙语一拍脑门。
那会儿她一看到邵远说正在楼下等她,她就晕头涨脑地跑下了楼,钥匙和手机只记得带了其中一样。
“我妈说没说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她赶紧问。
“肯定有事啊,干妈说,她跟干爸明天中午到北京站。”楚千淼揉着眼睛说。
谷妙语一拍脑门,哎呀一声笑起来。
爸妈来看她了,这真是她最近晕头转向中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谷妙语神清气爽地起了床。吃早饭前楚千淼告诉她:“中午我和你一起去北京站接咱爸咱妈。”
谷妙语开心地说好,恨不得时间能跳跃,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中午。
可是睁了闭闭了睁,还是早上。吃过早饭,楚千淼接到律所电话,接完电话她告诉谷妙语:“中午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起接咱爸咱妈了,律所那边有事需要我处理。等晚上的,晚上我带咱爸咱妈去吃好东西。”
谷妙语说好的。
一路心情愉悦地到了公司,放下包她就收到邵远的短信。
邵远问她可不可以到公司后门那里见一下。
理智告诉谷妙语,最好别过去。但手指按在键盘上,打下的字却变成了“好的”。
她到了后门,找不到邵远。正东张西望,一只胳膊伸出来,朝着她的手臂一抓,把她带进一片隐秘阴影里。
谷妙语就此知道,心跳从胸腔到达耳朵里,只需要一秒钟。
她力求自己面对邵远时像平时那样轻松自然。
“找我过来什么事?”微抖的声线和微哑的音色却出卖了她。她一点都不轻松不自然。
总有些什么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邵远从另一只手里变出一只苹果,递到她手里:“给你。”
只说了两个字,他的耳朵已经有点红。在脸也红掉之前,他扭身走掉了。
逃跑一样。
谷妙语手里捧着苹果,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笑起来。
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上午十点,董兰让助理来家里接她去公司。
其他车子送去4s做保养,今天她坐了那辆辉腾。
去公司的路上,董兰一边翻着陶星宇工作室的资料,一边问助理:“小马,昨天和陶星宇的秘书聊得怎么样。”
昨天下午聊天的时候,她听到陶星宇的秘书贺嫣然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和谷妙语是大学同学。散会后陶星宇先离开了,她正好授意助理以了解工作室情况为由单独约了贺嫣然详聊。
助理恭敬回话:“按您的吩咐,我从贺嫣然那里了解到了谷妙语的一些情况。据贺嫣然说,她在大学帮导员整理资料时看到过谷妙语的家庭情况。谷妙语的父母都不算有文化,她父亲是小学的体育老师,合同制的,母亲是工厂的车间工人,下岗之后在小区农贸市场卖窗帘。家庭收入很低,可能一年的收入只是您招待成伯东成总的一顿饭钱。”
董兰皱了皱眉。这样的家境,社会的底层,最容易培养出贪婪和钻营的品性。
“还有其他的吗?”董兰皱眉问。
助理的又一番话让董兰的眉心皱得更紧。
“据贺嫣然说,谷妙语上学的时候跟导员有点不清不楚,从而得到导员很多的优待照顾。从业后贺嫣然又从同行人那里了解到,谷妙语在原来的公司砺行装饰和他们的经理也有点不清不楚,从而也得到经理的很多照顾和庇护。现在谷妙语到了嘉乐远,也是没用多久就得到了嘉乐远一流设计师的关爱。贺嫣然说上学的时候她比谷妙语成绩好,但从学校毕业后到现在,她不断地努力也还只是设计师助理,但谷妙语已经能够参与业内的大项目。谷妙语之所以有这样的进步和成绩,这都得益于她眼光准出手也稳,总能和有本事、能给她带来帮助的人不清不楚起来。”
董兰的紧皱的双眉下,目光又冷又锐,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嫌恶和鄙夷——
中午时,谷妙语提前请了一小时假打车去了火车站。
北京站人山人海,这里是全国各地人的梦想中转站。从出站口汹涌的人潮中接到父母的那一刻,谷妙语感觉自己忽然变小了,她又成了一个看到父母而变得开心雀跃的孩子。
在父母面前,一丁点小事都可以肆意放大成委屈。她抱着谷妈妈不撒手,像个在异地受了什么委屈终于等来了撑腰的家长的孩子一样。
可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她自己都说不清。也许是那段不晓得该不该展开的感情所遇到的阻力吧。
任炎的公寓住不下更多人,谷妙语把父母安排在宾馆住下。宾馆离嘉乐远很近,位置是谷爸谷妈特意选的,两口子说想看看谷妙语工作的地方什么样。
看看时间,正好可以吃午饭,谷妙语决定带爸妈到公司的员工餐厅去。
三个人溜达到嘉乐远大楼前。一辆车从三个人身边开过,停在停车位上,车子前面是一个w骑着另一个w的车标。谷爸爸看到这辆貌不起眼车,有点兴奋地朝着车子一指,对谷妙语说:“闺女,咱们楼下的老黄,你黄叔家,买了台和这个一模一样的车,总价十来万,贷款六万,坐着可舒服了,你黄叔还拉着你妈和我去进过窗帘布呢!”
谷妙语定睛看了看,知道老爸和她之前一样,认错车了。这不是十几万的大众,这是两百万的辉腾。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副驾的车门被打开,董事长的助理先从里面下来。
助理走到车子后面,拉开车门。董兰从车里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