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亚宣布完反转的消息,捧哏同事这回用上扬的音调把哏捧出了一个小高潮:“哇塞!波澜起伏,职场大剧啊!我爱嘉乐远,这里的舞台比我原来的公司精彩多了,我原来的公司吃回扣就是吃回扣,有猫腻就是有猫腻,没有反转!”
那台巨大的电脑屏幕后面,又飘来了零度以下的声音。
“小亚,视频谁寄来的。”
骆峰的问句,永远问得像陈述句,带着两吨冰块的重量,仿佛你不答,两吨冰块就要飞过来,不冻死你也砸死你。
小亚赶紧说:“匿名!”
骆峰:“视频现在在谁那里?”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都在噼里啪啦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小亚也拎起了包,打算回答完骆峰的提问立刻逃跑,可千万别给他留空隙,让他有机会支使自己去要视频。
“工程部老大那里有一份。”她回答完问题,作势要跑路。
“站住!”骆峰偏偏叫住她,“我又没让你现在去跟工程部老大要视频,你跑什么跑。”
小亚松口气:“老大,那你还有什么其他吩咐?”
骆峰:“明天上班之后去把视频要来一份。就跟工程部老大说是我让你要的,他会给的。”
小亚:“……哦。”
“我又没让你‘现在’去要……”小亚哭丧了脸。好吧,她被文字游戏给绕进去了——
谷妙语到嘉乐远总部投诉史晋、提出更换工长的抗争过程,可谓一波三折。
她没想到她宣布停工以后,史晋会比她先赶回嘉乐远,他居然跑到前面先去投诉她了,且这出恶人先告状的戏码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栩栩如生。
她更没想到史晋居然干得出反咬一口的事情,他居然说是受她指使,才干了以次充好的事儿。他还利用之前的舆论事件,趁着人们对她有先入为主的负面评断,把“是受她指使才会那么干”瞎掰得跟真的似的。
是她把人心的险恶和丑陋的程度又错估低估了。
好在她录了音。但当她打算拿出手机播放录音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手机不见了。
手机丢失得实在太巧,巧到她擡头看向史晋时,看到史晋对她展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那是有点得意、有点龌龊、也有点等着看好戏的一笑。
史晋笑完说:“谷设计师,您要是有录音就麻烦您赶紧拿出来,放出来让领导听听、评断一下事情的真实情况。要是您压根没有什么录音,就别虚张声势了,事情白就是白,黑就是黑,不是你嚷嚷你有一段录音就能把黑洗成白的。”
谷妙语真想给史晋鼓掌。做工长委屈他了,他应该做辩论家。
她用桌面座机拨打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号。
关机。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手机在什么时候有机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她想起来了。在进来工程部老大的办公室之前,有个二部不太熟的同事抱着一堆打印出来的图纸,急急忙忙和她迎面一撞。她的包、手机都掉地上了。
那同事一副要急哭的样子,说邢克免赶着要图纸,现在图纸都乱了,邢克免会杀了她的。
她赶紧帮那同事蹲下整理了一下图纸顺序。
整理好她才起身进了工程部老大的办公室,而那时,史晋已经坐在里面恶人先告状了。
在史晋一身正气地奚落声里,谷妙语和工程部负责人说了一声,她的手机可能掉在了外面,她想出去外面找一圈。
工程部负责人说,去吧去吧。他嘴上很好说话,但谷妙语从他脸上看到了另一种表情,就好像没写作业的小学生对老师说,我的作业忘在家里了,我不是没写,而老师对他的谎言一目了然。
——结合之前的舆论事件、结合史晋的说辞、结合她说有录音却拿不出手机的情况,工程部负责人在心里已经提前相信史晋的话了。
他让谷妙语出去找手机,不过是不撕开脸皮,他在给心里已经预判为有罪的谷妙语,仁慈地留着一分脸面。
谷妙语觉得这份仁慈很无稽,可她又破不了这份无稽。她出去找了一圈,想当然,她找不到她的手机。
她去二部找那个同事,问她刚刚有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机。想当然,那个同事说没有。
即使是这样,她也不能凭空就说,是那同事有问题。或许她的手机就是那么巧,不知道丢在她从肖先生家回到公司再到工程部负责人办公室这个过程中的哪个环节里。
她心里涩而无力,硬着头皮回到工程部负责人的办公室。工程部主管看着她,一副了然的样子——一副她去找也根本不会有手机有录音的了然:既然是两人之间分赃不均的内讧,何必拿到台面上来撕?还要这么演戏证明自己清白。他这个局外主事人都要跟着觉得寒碜了。
在这一刻谷妙语感到了最无奈的一种难过。
明明她是无辜的,却无从解释。很多人的心理很奇怪,相对于看到一个人的清白,他们其实更想看到这个人才不清白。于是他们在知觉和判断里加了倾向性,他们倾向于认为证明清白的证据都是有问题的,证明不清白的证据都是强而有力的。
活了这么多年,谷妙语终于发现,最难的不是生活,是生活里沸腾的那些不容你分说的人心。
工程部主管最后宣布决定:史晋的事情由劳务公司去处理。
至于谷妙语,对她的发落等到明天和人力、设计部的领导讨论过再发布。
谷妙语看到史晋露出了很得意的一抹笑。
那笑容好像在说:我可不会失业,我没了你们公司这一单,我们领导还会给我其他公司的工程做。但你么,肯定要被辞了,旧丑加新丑,你以后再也别想在这个行业有机会出头。跟我斗,这就是你的下场!
谷妙语看着那抹丑陋的笑,脑子飞快地转。
还有没有什么是能证明这件事的?
有的,还有潘俊年。可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出面给她作证。
她想她应该讲道义,不能不经过询问就把他扯出来。所以还是忍下这一时的屈辱,晚上问过小潘的想法之后再做决定吧。
她带着屈辱和不服输,在工程部主管预示她将被辞退的提前诀别的眼神中、在史晋得意而龌龊的笑意中,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工程部负责人的助理敲门进来,送进一份加急快递。
主管拆快递,她和史晋撤出来了。
史晋一出了工程服负责人的办公室,马上对她笑出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谷设计师,要是失业没饭吃的话,来找我,我可以收你当抹灰工。别客气,虽然你害我,但我这人不记仇,不会跟你计较的!”
所谓恶毒,所谓下作,所谓话里藏刀,不过如此。
谷妙语问史晋:“史工长,你觉得你能一直笑下去吗?”
史晋笑容更大更得意了:“当然,我会笑到最后!”
谷妙语呵地一笑:“劝您悠着点,谁笑到最后啊,谁脸上褶多,显老。”
史晋来不及回怼她,工程部负责人的助理在他们身后突然叫住他们。
“领导让你们回来一下!”——
事情就是这样峰回路转了。那个加急快递里,是一个优盘。优盘上有一段视频内容,正好是谷妙语和史晋对峙的全过程。
谷妙语怎样有心有谋、怎样先礼后兵、怎样态度果断拒绝同流合污,视频里一帧一帧的画面显示得清清楚楚。
工程部主管脸上有了浅浅一层挂不住的神色。
他为自己的提前误判谷妙语有罪而暗暗惭愧。
自己公司的人没有任何问题,这让他能够直起腰板和劳务公司叫板。
“你们那边,关于这件事,一定要给我个交代,对史晋的处理结果,一定得有个说法!”
工程部主管当场给劳务公司领导打了电话,当着史晋的面这样说。
谷妙语看到史晋的脸色灰了下去。
从得意的叫嚣到凄惨的落水狗,前后不过一瞬间。
人生的反转,人心的反转,总发生在猝不及防的一瞬间。谷妙语有点心惊也有点感慨地想,在这猝不及防的反转里想做到全身而退,只能记住一句话:别做亏心事——
史晋先灰溜溜地走了,再也没脸提给谁找工作的事情。
谷妙语留下来,对工程部主管提出更换工长人选的要求。
主管说:“这个是自然的,不用你说,工长也一定得换。”他顿了下,问谷妙语,“你是不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谷妙语说:“是的,施工队里有个人叫潘俊年,活干得好,人也本分,不偷懒不偷奸耍滑,我想让他代替史晋做工长,不知道行不行?”
谷妙语知道一定行。工程部主管刚刚错怪了她,心里正隐藏着一份难以启齿的抱歉,她现在提什么要求都一定行。
“没问题,”主管果然一口应下来,“我去跟劳务公司那边沟通,把这个潘什么的,升为工长!”——
谷妙语从工程部主管办公室里出来之后,前台跑过来告诉她:“打扫卫生的阿姨捡到一部手机,你刚刚不是在问有没有人捡到手机吗,看看是不是你的。”
谷妙语一眼就认出那的确是自己的手机。
她找到打扫卫生的阿姨,问她从哪里捡到手机的。
阿姨说是茶水间。
谷妙语心下明了了一些事。她今天没有去过茶水间。
她用手机给小亚拨了个电话,问小亚知道不知道,二部有没有谁和史晋合作过项目。
小亚说了个名字,袁伊。真是巧,就是刚刚那个抱着材料洒一地的设计师。
小亚问谷妙语问这个干什么。
谷妙语说:“没什么,确定一些事情,谢谢你小亚。”
她到二部门口晃荡了一圈。那设计师还没走,看到她就对她笑,说谢谢她下午的帮忙。
谷妙语记着邵远教过她的话。别人笑,她也要笑。别人脸皮厚心黑,她要四两拨千斤去治她的脸厚心黑。
于是她也笑:“别客气,大家都是同事。不过我今天好险,差点被诬陷得后面和你做不成同事。”
那设计师笑得热情善良:“不会的,你人这么好,你看现在不是真相大白了。”
谷妙语笑:“是啊,真相大白了,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是谁把我手机屏幕搞碎了。”她低头看手机屏幕。
那同事凑上来说:“没有吧,你手机屏幕没碎吧?”
谷妙语擡头,眼神犀利:“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屏幕没碎呢?”
那同事愣住。
谷妙语笑着告诉那同事:“其实我从后勤那里查过茶水间的摄像头录像了,你把我手机放那的。”
她没查,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去查,一查一个准。
“袁伊,”她叫那同事的名字,“这次算了,你没彻底把我手机砸了,事后又想办法让它回到我手里,说明你可能也是受了谁的胁迫了,不得不这么做。以后别再干这样的事。做个不亏心的设计师不用提心吊胆。你看你提心吊胆的,我用手机屏幕碎了一诈,你就露陷了。”
“今天的事我不会和别人说,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们都忘掉吧。”
她说完笑一笑,转身走了。转身之前看到袁伊快哭出来的样子。
她想也许袁伊和史晋一起做装修的时候,没抵住诱惑,赚了点外快,这点外快成了今天史晋胁迫她的把柄,他让她“想办法拦住谷妙语、想办法搞掉她的手机,砸了扔了都行”。
袁伊做的事,差点让她今天没办法翻身。她说不气不怨是不可能的。但之前做高大哥他们五单团购的时候,邵远教过她。能施恩的时候就对人施恩,以后他会对你感恩戴德肝脑涂地的。
所以她今天选择不追究,她选择施恩。
回到办公室,屋子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窗外天色在从灰黑向着纯黑过渡。她坐在办公椅里,人静静的,思绪却如激流,冲撞在她脑子里。
似乎不知不觉间,她从邵远那里学会了好多好多东西。
那个比她还小了三岁的男孩子,居然是他让她在职场上得到了质变。
坐了一下,想了一会,她打电话给潘俊年。
电话一通,她开门见山:“那个优盘,是你寄的吧?视频也是你的录的吧?谢谢你。”
她的手机还是那么漏音,潘俊年的回答钻出她的听筒,响在静谧的办公室里。
“你别这么说,我其实觉得我有点担不起这声谢。”
谷妙语无声笑了。她知道他为什么说他有点当不起这声谢。
“为什么做好事不留名啊?我们这里实名举报有嘉奖的。”她笑着问。
潘俊年说:“我说我预感到你会提出升我做工长,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狂妄?但我确实预感你会提出升我做工长,如果我不匿名,露脸表示视频是我录的我寄的,这样就会搞得像我提前和你联合起来要搞掉史晋一样,反而不好了。”
谷妙语听到这点点头。她刚刚在脑子里把整件事从头又过了一遍。潘俊年说的和她想到的一样。
“小潘,”尽管潘俊年比自己要大一点,但谷妙语还是这样叫了他,“虽然我们不是联合起来的,但你从最最一开始,从我第一次叫工人返工,你确认我不会赚外快,那会你其实就已经想好了,在后面某个时间点,你会把史晋做的事抖出来,然后由我去解决他,而你的最后结果,是升任工长,对吗?”
所以他从开工第一天,就对她释放友善,不管她去了还是离开,他都会和她打招呼,博一份好感和存在感。
所以当她去找史晋摊开谈的时候,他能有心地躲在一旁暗暗录下这个过程。
他是有野心的,他想出头。她打听过,知道他虽然家里穷,高中毕业他就出来干活了,但人聪明、上进,白天干活晚上去读电大。
他活干得好、干得认真、干得有良心,却要受史晋那样的人压制。他不甘心的。
“谷设计师,你会怪我心机深吗?”电话那边默了好一会后,潘俊年才出声问。他声音里没有被戳破真相的窘迫,他对他的野心是磊落面对的。但他的音色已经有些发沉发哑——他还是很在乎谷妙语对他的评价的。
谷妙语笑了:“心机是挺深的。”这句话让潘俊年提起一口气。
“但好在你心眼不歪。有心机,心眼不歪,挺好的。将来也不要歪掉啊。”顿一顿,谷妙语说,“我觉得你将来,应该能干大事吧。”
潘俊年挂断电话前,说话声里好像都带起了鼻音。他感激谷妙语没怪他。
谷妙语放下手机,又坐在位子上陷入冥思。
她真是变了呢。以前如果遇到这样的事,依照她黑是黑白是白黑白不可以混合谈的性格,她肯定生气自己被潘俊年算进了他的前途计划中。
但现在她居然并不生气。
是谁让她有了这样的变化?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回答了她脑子里的那个问题。
“小犊子”。
是的,就是这个亲爱的小犊子,让她在职场上的为人处世日趋成熟起来了。
她有点开心地接通电话,喂一声。
那副低音炮似的嗓子真是怎么听怎么命里带骚。
“我扛不住了,我想喵喵。”
他说话时尾音有点发飘,喵喵让他说得都像带起了声调。
“哈哈,受不了了吧?行了,我这就往家走,一会在我家里见吧!”
谷妙语收了线,拎了包撤退。
办公室里那台巨大的电脑屏幕后面伸出两只胳膊抻懒腰——
邵远白天在学校的烦闷程度,超过了之前每一次。他用全副理智对抗着对miaomiao的馋,越对抗越煎熬。他不知道应该给miaomiao上几声的声调。他只知道他早餐剥完鸡蛋已经开始扔了鸡蛋吃蛋壳了。
终于到了晚饭后,他实在对抗不下去了。他向小姐姐的可爱宣布投降,他想见到小姐姐——以想见喵喵的冠冕堂皇的名义。他告诉自己,就再放纵一晚,明天再开始自律收心也来得及。
这样说服自己后,他连跑带颠地跑出去打车,直奔谷妙语住的公寓。
他觉得自己今晚放弃对抗思念的情绪多么正确,因为公寓里只有谷妙语一个人。楚千淼不在,任炎也没来。
这美好的夜晚,居然可以独享给他和小姐姐还有喵喵。他们像一家三口子似的。
喵喵见到他就黏人得不行,跑到他脚边娇娇的蹭,蹭完小脑袋,蹭小身子,蹭完小身子擡起头喵喵喵地嗲叫地求抱抱。
邵远把喵喵抱起来,趁着谷妙语不注意,冲着它耳朵低低叫了声:“妙妙!”叫完还亲了亲那个可爱的小脑门。
喵喵在邵远怀里娇气得不得了,对着他的手舔来舔去。
邵远被舔得心里发麻。
如果真是妙妙……
他打住不敢往下妄想了。
谷妙语倒杯冰水过来给他喝。看见喵喵对着邵远舔来舔去的样子她直叹气:“喵喵这孩子是不是缺盐了,怎么还对着你的手舔起来没完了!”
邵远忍着笑。他小姐姐总是这么有意思。
他问谷妙语:“楚学姐接受喵喵了吗?”
谷妙语夸张地直叹气:“我的妈,何止接受啊!任炎简直一语成谶——任炎说喵喵用不了两天就得变成三千水的命,一点没说错!”
其实都没用两天那么久,第二天早上喵喵就变成楚千淼的命了。
头一晚楚千淼把喵喵粗暴扣下给自己暖床,不肯还给谷妙语。结果第二天一早,谷妙语就听到楚千淼从房间放出惨叫。
“我的喵喵呢?我的命呢?”
谷妙语赶紧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楚千淼正上天入地地找喵喵。
最后她们从床底下找到了淘气包喵猫,它正躲在床底下,睁着圆溜溜水乎乎地眼睛,冲着找到它的两个人喵喵叫。
等把喵喵用小鱼干给引诱出来,楚千淼一抱抱住喵喵不放。
“妈的,吓死我了,我以为我的命没了!”
谷妙语给邵远讲完早上的情形,忍不住哈哈笑:“我现在谁也不服,我就服任炎,他把三千水命门摸得透透的!”
邵远也笑。笑过以后他问出刚刚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今天在公司待得很晚,是不是在公司里出什么事了?”
谷妙语怔了怔后,有点惊叹也有点感动。
她就在电话里说了一句:行了,我这就往家走,一会家里见。
他就留意到她今天回家晚了。他就想到她是不是在公司遇到事情了。
怎么会有这么细心又暖心的小伙子。
她给邵远讲了讲这一天堪比戏台般精彩的人生。
她把每一个细节都讲述得很生动,邵远听得有点惊心动魄的。
听完整个过程,邵远静默了好一会。
而后他笑了:“按照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小姐姐,我觉得你会对潘俊年心有芥蒂,但现在你似乎有点欣赏他。”
谷妙语认真问:“那你是喜欢你小姐姐像以前那样,还是像现在这样?”
邵远有一秒钟差点冲动地脱口而出:我喜欢小姐姐的每一个样子,我喜欢小姐姐。
理智让他艰难而及时地刹住了闸。
他说:“更喜欢小姐姐现在的样子,赤诚还在,但也有谋略了,真棒。”现在的小姐姐才能让他放心出国留学去。
谷妙语眉眼一弯笑起来:“这要谢谢你啊。以前我太感性,把对错看得界限分明,但你教会我,人是得有必要的谋略的。我在想啊,把谋略运用得有感情,这可能就是世故吧。而世故得太过,就是圆滑。我不愿意做圆滑的人,但可以尝试着世故一些,那种不丢掉初心的世故。毕竟现在,这个社会、这个环境,懂一点世故,其实是方便他人也方便自己。”
邵远真想放下喵喵给谷妙语鼓鼓掌。
“所以这次,你并不怪潘俊年对吗?”
谷妙语擡手,一边眯眼一边做了一个“捏”的动作:“诚实讲,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怪的。不过就一点点。”放下手,她认真措了下词,说,“我觉得人为自己有所谋划不是错,能用点手段出来也是他聪明,关键是他能想到帮我,在我和史晋对峙的时候他能帮我录下视频,这就很好了。况且退一步讲,就算没有他,我后面发现史晋原来是那样子干活的,我能不管吗?其实可以这么想,我投诉举报史晋,是在做我分内的事,只是这件事同时助力了潘俊年往上爬。”
说到这,谷妙语对邵远眨眼一笑:“换个角度想,他还欠我一份人情呢。我觉得他以后会愿意还给我的。”
邵远也笑了。
“你现在已经开始欣赏善用心机的人了吗?”
谷妙语点了下头:“我原来觉得心机是贬义词,但现在觉得,心机是中性的,善用心机利己但不损人是本事,乱用心机为了利己不惜损人,这份心机才是贬义的。”
她又点了下头:“嗯,我有点欣赏潘俊年,我觉得他有点像大染坊里的陈寿亭,虽然圆滑但不失真诚,虽然世故但很讲义气。他将来会有出息的。”
喵喵在邵远怀里腻歪够了,跳出来,又钻进谷妙语怀里蹭来蹭去,蹭得谷妙语心肝脾肺全化成了水。
邵远看着那一人一猫,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浓越来越盛。
糟了。
他的小姐姐又在发光了。她好像变得更好了。
他好像明天也戒不掉那种害人心烦的情绪了——
谷妙语撸了会喵喵,一擡头,发现邵远正盯着自己看。睫毛那么长,眼睛那么亮,盯得她有一瞬心跳都快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妖,再给他看两眼就要现出原形。
“你瞅啥?”
她脱口而问。
邵远垂垂眸,笑了。
他没回标准答案“瞅你咋地”。
他再擡起眼时,说:“我明天还想来,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