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云喝,我可真缺那顿酒。”
蔺雨落开玩笑的,在他身后跟上他,扯住他衣袖:“要不咱俩再生腌一下看看会不会再拉一次?”也的确是她突然馋了,过了很久了,觉得自己现在的肠胃能适应生腌了。
顾峻川看了眼时间:“下班来我家吃吧,叫上高沛文。”
“方便吗?”
“不方便,你别来了。”
因为惦记着这顿生腌,蔺雨落下午的工作格外卖力高效,五点四十就背包走了,在楼下上了高沛文的车。高沛文好奇她和顾峻川怎么重新熟络起来的,蔺雨落说因为我们一起照顾了一群小猫。
这一次再去顾峻川家里没有感觉到压力,但在上楼前为了表示礼貌,蔺雨落去买了一束花。进门的时候她将花递给顾峻川,听到他不领情:“假模假式的。”
蔺雨落不跟他拌嘴,因为她看到桌上的自制生腌,还有顾峻川挽起的衣袖。
“你自己做的?这一下午?我以为你会订餐?”蔺雨落问。
“吃吧,别废话。”
“我吃到顾峻川亲手做的饭了?”高沛文十分惊讶,这简直太稀奇了。门铃响了,苏景秋带着好酒来了。
顾峻川这顿生腌价格不菲,几个人还是选择了他家的茶几,都盘腿坐在地上看电影、吃生腌、喝点小酒,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顾峻川说起上一次跟蔺雨落吃生腌,两个人差点把肠子悔青的事,把其他人逗个半死。
氛围很好,渐渐就把控不住。又都各有一些烦心事,这酒就成了催化剂和安眠药,两个小时不到,畅饮的苏景秋和高沛文一个倒在沙发上一个躺在地上,睡了。
蔺雨落酒量不好,本没有多喝,但也慢慢开始上头。她去阳台吹风,酒见风就发疯,红色爬满了她的脖颈和脸颊。顾峻川出去给她披件衣服,手还没完全撤回,她人就靠在他怀里呜呜地哭。
她像个小孩子,眼泪很烫,渗进顾峻川衣服里。他几次想抱她,转念一想,凭什么要让你在我怀里想别人,你算老几。于是推开她,厉声训斥她:“你给我老实点!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醉酒的蔺雨落被顾峻川吓走两分酒意,揉掉眼里的泪水,仔细看他,不太肯定地回答:“顾峻川?”
“喝点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顾峻川揪着她衣领子,连拽带拖把她带进洗手间逼她洗脸漱口,都结束了又把她弄进她从前住的房间。
顾峻川被蔺雨落哭得心烦,一边给她盖被子一边说:“我就多余让你来吃饭。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离我远点。”
那之后顾峻川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三月末。
三月是绿野的主题月,他们在这个月推出了绿野的周边。东安商场这家绿野悄悄做了店铺升级,在他们的橱窗上,突然多了很多展览品。
东西倒是不贵重,就是一些土碗、水罐、茶锅,看起来有年代感,但是又有一种干净的厚重,跟绿野的风格搭配极了。与此同时,绿野也开放了这些商品的售卖,但仅支持线上购买。
蔺雨落站在那橱窗前看着自己家从前用的东西,到了顾峻川这里竟然发生了质的飞跃。他找人设计了花纹,进行了材质的改进,又印上了绿野的LOGO,一下就变成了她买不起的样子。可当她看价签,又觉得顾峻川还行,心真是不黑,那东西都是普通价位,十几块钱一个,一整套才不到两百。
“怎么样啊?”顾峻川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她一跳。
“你怎么悄无声息的。”蔺雨落抚着胸口。
“不然我敲锣打鼓啊?”顾峻川睥睨她一眼,指着一个小碗:“这个是不是你吃饭那个?缺了个口,我找人给修了。”
蔺雨落仔细一看,还真是:“你消失了这么久,就为了搞这些吗?”
“嗯哼。”顾峻川背着手,看起来很骄傲:“绝不绝?”
“绝。”
“行,财务会联系你打款。”
“打什么?”
“为灵感来源付费。”
蔺雨落也不当真,但她真的很喜欢橱窗里那套东西,是跟她童年记忆有关的东西。她指着那橱窗:“要么,你别给我钱了。把这套送给我吧。”
“确定?我要打的可是一笔巨款。”
“真不要,灵感来源送你了。你把东西还给我。”
“行。”
顾峻川当晚就让人打开橱窗,自己拿了一个礼品盒子,把那些盆盆罐罐小心翼翼塞进去,然后再换上全新的。自己拎着两个大包装盒子去找了蔺雨落。瑜伽馆已经下班了,蔺雨落坐在前台看帐。顾峻川走进去把东西放在前台:“走吧,我送你,不好拿。”
“好的。你等我一会儿。”
蔺雨落把表看完,又检查了店内消防,这才锁门走人。她手里拿着一本画册,是二马给她寄的,让她参考店里的装修风格去挑小配饰。
“装好了?”顾峻川问她。
“没有啊。要到6月份。二马每天给我直播装修进度,我这三十万真的花得值,省了好多往返费用。现在需要挑一些搭配的家居装饰。”
“你童年的五个快乐瞬间到底是什么?”顾峻川问她。这个问题之前在云南他问过,但那时她跟要死了似的,根本无心回答他,现在他又逮着机会问了一次。
“就是一些玩泥巴什么的。”蔺雨落不太好意思说,她童年的几件快乐事其实想想很幼稚,看起来也毫无意义。
“还有呢?”顾峻川刨根问底。
“玩泥巴、煮茶、骑木马、捉迷藏和打架。”
“打架?”
蔺雨落点点头。她小时候可是打架好手,村子里没有小朋友敢欺负她的,她拿着一根长棍子,比比划划,做孩子们的老大。她没上学之前是完全看不出来有读书天赋的,父母还以为她是一个小混蛋。
顾峻川上下扫量她一眼:“你现在就不混蛋了?”
蔺雨落不跟他争辩,跟着他上了车,把那两个包装盒放在脚前,用小腿挡着,生怕顾峻川刹车时候磕到它们。能看出来是真心喜欢的。
“高沛文说你前段时间去公司都不刮胡子,留了满脸络腮胡,看着跟野人似的。”
“她当着我的面可是夸我帅。原话是:你可真是太适合这种欧美胡了。”顾峻川嘲讽了一顿高沛文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顺便叮嘱蔺雨落别跟她学。但转念一想,没准高沛文这个德行就是跟蔺雨落学的。
“胡说。”蔺雨落为自己辩驳:“你怎么这么爱胡说。”
顾峻川笑了一声,认真开车。到地方停好车后,他拿出手机来,对蔺雨落勾勾手:“你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蔺雨落头凑过去,看到顾峻川的手机屏幕上是几只小猫的照片。它们正在一棵树上玩,有的爬到树枝上,有的卧在草地上,好不快活自在。
“哇!这么大了!”蔺雨落指着一只头上有虎斑纹的小猫问:“这是不是没有奶吃的那只?它现在长得最精神。”
“嗯哼。”顾峻川收起手机:“没白喂,长得不错。现在它们成了营地的吉祥物,每天耀武扬威,再也不怕人类伤害它们了。它们的妈妈每天躺你蔺姐帐篷门口,看起来像坐拥整片营地。有一天还叼了只老鼠报答你蔺姐,把你蔺姐差点吓出心脏病。”
蔺雨落想象蔺一下那情形,笑了:“真好。”
顾峻川人靠在座椅上,微微偏过脸看她。从生腌以后就没见过她,也没说过话。她状态好多了,说说笑笑,好像一切都过去了。顾峻川其实挺想她的。有那么几次想去看看她,但都忍住了。蔺雨落这个人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成长一个人疗伤,多一个人她都会觉得心理空间被侵占了。
两个人这么聊会儿天,难得没吵架没拌嘴。
顾峻川送蔺雨落上楼,仍旧没有送到家门口,还有几个台阶的时候就停下,看她开门。
蔺雨落觉得自己这个家八成是有什么东西碍顾峻川眼了,他嫌弃得那么明显。进门后把礼盒放到沙发上,盘腿坐在地上,小心翼翼拆礼盒。
当她回到老宅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可惜了。可惜了儿时用的那些东西,现在成了废弃物。好在顾峻川把它们偷走了。它们在顾峻川手里,被重新赋予了生命。
蔺雨落挨个看那些碗,心里暖洋洋的。她也给蔺雨舟拍去照片,让他看一看他们的童年回忆被修好了。
“川哥当时买了那么多东西,其他东西用来干什么了?”蔺雨舟问。
“我不知道。”
“早晚会知道的。我发现他总是憋大动作。”
蔺雨舟过去一段时间倒是见过顾峻川几次,在救援队活动上。他胡子拉碴难掩野性魅力。总有人喜欢他。蔺雨舟无法想象被很多女孩喜欢是什么感觉,有一次他甚至问过顾峻川。顾峻川本人对这些倒是没有感觉。他并不以此为荣,并且觉得在他眼中,感情就分两种:我喜欢的和我不喜欢的。我不喜欢的喜欢我跟有什么关系啊?
蔺雨舟被顾峻川问愣了:“一点关系没有?”
“没有。”
“所以她们说你是禽兽。”蔺雨舟说。
顾峻川觉得自己禽兽就禽兽了,比起禽兽来,他更讨厌跟别人搞暧昧。他宁愿没事跟苏景秋喝点酒,也不愿意花时间跟别人搞那些有的没的。
顾峻川就是这样的人。
他把车开到小区外面停下,买了杯咖啡准备喝完再走。咖啡快见底的时候看到蔺雨落竟然从他的停车位经过。她耳朵里塞着耳机,目不斜视,快步走在路上,好像周围的一切跟她都没有关系。顾峻川觉得她状态很奇怪,就下了车跟上去。一直跟着她走,走到腿快折了,看到她走到了科学院门口后又折返回来。十几公里,真冤!
我可真是多余跟着。顾峻川心想。他看蔺雨落说说笑笑的样子,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然而蔺雨落的心是一口深井,他根本都看不到底。
顾峻川觉得自己跟个大傻子似的。
他跟在蔺雨落身后,目送她回了小区,再坐回车上的时候,发现今天的好心情消失殆尽。他迫切想喝一杯,于是打给苏景秋。
苏景秋听起来已经酒过三巡,微微大着舌头说:“来我家找我,我给你开酒。”
顾峻川去苏景秋家里,看到他把酒窖里的好酒都拿上了楼。看见顾峻川就朝他摆手:“来,喝了它们。”
“你怎么了?”顾峻川觉得他不对劲,问道。
苏景秋拿出手机,费力找到一张照片给顾峻川看,是郑良的结婚照。她跟她的异地恋男友领证了。她真的是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苏景秋,连戏都没陪他演过一次。
“两年了。”苏景秋伸出两根手指头:“两年了。我苏景秋这辈子唯一一次,追了一个人两年,连个影子都没追上。我他妈不谈恋爱不搞暧昧,我的花臂和酒吧到底碍谁眼了啊?就因为我有这两样东西,我就不是好人了吗?”
“我不理解。”苏景秋看起来快哭了。
“你爱她她不爱你,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顾峻川尝试安慰他,结果话一出口就觉得我安慰谁啊我,我比谁强到哪了?索性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来吧。喝吧。”
“然后呢?”
“然后明天睁眼,咱俩都去爱别人好了。”
“爱情真没劲。”顾峻川说:“可爱情又能让人感觉到活着。”
“爱情很奇怪。”苏景秋说:“我不想谈恋爱了,我想直接结婚。就找一个贪图我这点色相或者图我钱,怎么都行,总之爱情真操蛋。”
“爱情不操蛋,蔺雨落才操蛋。”顾峻川说了好几遍以求泄愤,但这显然没有什么用。他一口气喝了一杯酒,又把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恶狠狠地说:“蔺雨落这辈子最好别落我手里!”
“落我手里我让她哭死!”
“再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