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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天下 第四卷 红裙妒杀石榴花 第七章 假宦之祸

所属书籍: 凤隐天下

    残阳如血,洒落光辉几许。肃穆雄伟的皇宫被笼罩在一片浓重的红色中,朦胧似血。

    花著雨穿过潋滟湖的九曲石桥,漫步向丹泓所居的永棠宫而去。如今,这皇宫内危机重重,她绝对不能让丹泓再在皇宫待下去了。今日,她便要过去和丹泓商议一下出宫之事。她悄然进了永棠宫,远远看到丹泓身边的小宫女正站在廊下,看到她进了院,也不打招呼,一闪身倒进了屋。

    花著雨甚觉奇怪,施展轻功,几步到了门前,伸手推开了雕花漆门,屋内一阵药香扑面。花著雨是太监,而丹泓是前康帝宫妃,为了避嫌,她一般极少来。没想到,今日乍然前来,竟然看到丹泓在吃药。

    “你怎么了?得什么病了?这是什么药?”花著雨一把将丹泓正要藏起来的药碗夺了过来。

    丹泓美目中一片慌乱,躲过花著雨锋锐的目光,莞尔一笑道:“感染了风寒,又不是什么大病。”

    “只是感染了风寒?那你躲我做什么?”花著雨懒懒问道,缓缓坐到一侧的椅子上。

    小宫女忙上前为她斟了茶水,默默退了出去。

    “丹泓只是不想让将军忧心罢了,将军最近心情不好,我不想再给将军添乱。”丹泓微垂睫毛,敛住了眸中慌乱的情绪,只是这慌乱没逃过花著雨的眼睛。

    “是哪个太医为你开的方子?你把药方给我,我出宫后,让泰看看你用的药是否对症。”丹泓虽然因为花著雨的缘故,不再被囚禁,但她毕竟是前康帝皇甫无伤的妃子,宫中的太医恐怕不会潜心为她治病的。更何况,她不太相信丹泓真是感染了风寒。

    丹泓闻言,美目凝了凝。

    花著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茶,嫣然笑道:“方子呢?”

    丹泓凝眉道:“一时不知放到哪里了。待我找到后,派人送到你那里去。”

    “不用了!”花著雨站起身来,缓缓说道,“你去叫小宫女将药渣收好,我带过去让泰看看也是一样的。”

    丹泓蓦然抬眸,玉脸瞬间惨白如雪。她动了动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花著雨轻轻叹息一声,走上前去,轻声道:“丹泓,你还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吗?”

    丹泓银牙咬着下唇,良久才轻声说道:“将军,你不用查了,那药是保胎药。我有喜了,孩子是前康帝的。当日我去劝他写让位诏书时,就是因为我说我会全力保住腹中的孩儿,所以,他才写了让位诏书。”

    花著雨闻言,耳畔嗡嗡作响,心上更是像被谁猛然掐了一把,又痛又怜,上前一把攥住丹泓的手腕,低语道:“丹泓,你真傻!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你在皇宫中,如何能保住孩子?这样,我马上去求皇上,他若还是不放你出宫,我就下去安排,尽快将你偷偷从宫里送出去。”

    “将军,我舍不得离开你,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宫里。”丹泓焦急地说道,眼圈都红了。

    “不行,你必须走!”花著雨冷声说道,浑身上下寒意凛然。如若皇甫无双知悉丹泓怀了前康帝的孩子,恐怕是绝对不会放过丹泓的,她必须尽早将丹泓从宫中带出去。

    “丹泓,还有谁知道你身怀有孕之事?你服用的保胎药是从哪里得来的?”她低声问道。

    丹泓凝眉道:“除了方才那个小宫女,就只有太医院的叶太医知道了。前几日,我感染了风寒,叶太医为我诊脉时,说我的胎象不稳,所以为我开了保胎药。”

    花著雨心中蓦然一凛,怎么又是这个叶太医?无论这个叶太医可信不可信,丹泓都必须马上出宫。

    入夜后,花著雨才悄然回到居养所。她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待悠长的更漏声敲过了三声,趁着宫内禁卫军换班的工夫,花著雨出了居养所,翻进了太上皇居住的玄承宫内。

    她趴在屋檐上,隐约听到丝竹管弦之声从大殿内传来。花著雨皱了皱眉,据说炎帝病情严重,何以在深夜纵情声色?她原本打算待夜深无人时,潜入到炎帝房中,从他口中查问一些事情的,如今看来却不可能了。她正要离开,却听到屋内丝竹之声停歇,有咳嗽声传了出来,其中隐约夹杂着女子的低语声。花著雨心中疑惑,悄悄掀开一块琉璃瓦向下望去。

    宫殿之中灯火昏暗,异香缭绕,层层明黄帷幔随风飘荡,现出帷幔之中的人影。

    太上皇斜倚在卧榻上,一旁的女子,正是登基大典上守护在他身侧的刘太妃。

    “太上皇,吃药了。”刘太妃衣衫半敞、身姿婀娜地走了过来。

    太上皇一直盯着刘太妃,连眉毛都不曾眨一下,表情更是一贯的冷肃,令人观之心生惧意。刘太妃将药碗端到太上皇面前,他捧起药碗一饮而尽。

    “很好喝吧?”刘太妃笑眯眯地说道。

    “很好喝吧?”太上皇一脸冷肃地重复道。

    花著雨悚然大惊,感觉炎帝有些不对劲儿。联想起当初在迎接北征将士回来的宴席上,还有皇甫无双的登基大典上,都是这个刘太妃伴在他身边。难不成,炎帝已经被迷了心智,一应话语都是受这个刘太妃指点?这也怪不得,当日于太妃出示了那卷染血的帛书,炎帝看后无动于衷了。

    花著雨不安地伏在屋顶上,一颗心缓缓下沉。皇甫无双,你对自己的父皇,倒真是下得去手啊!

    不晓得姬凤离之前,是否查出此事了?

    想起姬凤离,花著雨神思一阵恍惚,那人白衣墨发、温雅含笑的样子,一瞬间似乎化作一根竹签,带着往昔的音容笑貌,刺入她心扉深处。

    她从屋檐上悄然移步下去,飞身到了玄承宫外。

    更漏将残,夜色深浓。迎面一队禁卫军巡逻而来,有人冷叱道:“谁在那里?”

    花著雨匆忙飞身躲到一侧的树影之中,看着禁卫军匆忙奔来,她慌忙敛气屏息,不敢妄动。眯眼瞧着为首之人越走越近,只听身侧的青石路上,有人慢悠悠地转了出来。

    “是我!”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在暗夜里听上去令人心头一滞。

    透过枝杈的缝隙,花著雨看到一个人影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她身子一僵,有些震惊地发现,来人竟然是她在温婉宫中看到的叶太医。

    “原来是叶太医,属下得罪了。”禁卫军头目慌忙抱拳施礼。

    叶太医冷哼了一声,缓缓道:“下去吧。”

    几个禁卫军慌忙抱拳退了下去。叶太医背着药囊,快步向玄承宫走去。从方才禁卫军的态度可以看出,叶太医正在为太上皇医病,那太上皇的病情,恐怕和这位叶太医脱不了干系。

    眼瞅着叶太医进了玄承宫,花著雨这才悄然离开,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浓。

    花著雨向皇甫无双请求遣送丹泓出宫,被他拒绝。花著雨知道他是绝不会放丹泓离去的,便开始准备将丹泓偷偷送出宫。但是,自从姬凤离出事后,皇甫无双对花著雨监视得越来越严密,那架势是非要她做他一辈子的太监总管了。她若是自己偷偷出宫,还能甩开他派来的人;但若是带着丹泓,便不好办了。

    花著雨只得另寻机会。恰在此时,南朝迎来了两件大事。一件便是选秀。皇甫无双甫登基,后宫空虚,需要尽快充盈后宫。另一件便是一年一度各附庸国的朝见大礼。南朝的附庸小国不少,譬如月氏、龟兹等等,这些小国每年过了新年都会来南朝朝拜进贡。而今年恰逢新皇登基,朝拜仪式自然更加盛大。东燕一直和南朝关系不错,据说,这次也派遣了使者前来出访,庆贺南朝新皇登基。

    这个正月里,南朝要热闹起来了。花著雨和丹泓商议好,届时,趁着各国朝贺的时机,寻隙出宫。

    宏武元年正月。南朝新帝登基,众小国遣派使者来朝朝贺。到了正月二十八日,波斯、龟兹、月氏来使已经到了禹都,这日早朝,几位来使进殿朝见。

    皇甫无双一袭明黄蜀缎九龙朝服,头戴南珠冠,丰神俊秀。他高高地端坐在龙椅上,花著雨就站在他身后一侧。

    众臣上朝,皇甫无双高声说道:“宣波斯、龟兹、月氏使臣进殿。”

    “宣波斯、龟兹、月氏使臣进殿……”威仪的声音一重接一重地传了出去,偌大的金銮殿中,回音阵阵。

    不一会儿,一群穿着异国服饰的使臣便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了殿上。

    波斯使臣人数众多,为首之人是一个年轻男子,高鼻深目,头发卷曲。龟兹使臣则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是龟兹的丞相。

    波斯使臣和龟兹使臣向皇甫无双尊敬地跪拜施礼,起身说道:“尊敬的陛下,我等奉国王之命,特向您传达我国的友谊,愿与天朝世代交好,永无干戈。”

    “免礼请起!”皇甫无双微笑着说道,这些使臣极为虔诚,到了南朝便行南朝的大礼,令皇甫无双很是满意。

    两国使臣将礼品奉上,皇甫无双含笑命人收下,朗声道:“远来皆是客,朕已备好宴席,请各位使臣移步到乾庆殿入席。”

    “皇上,月氏使臣还未到。”一个大臣上前禀告道。

    皇甫无双沉声道:“月氏使臣可是到了禹都?”

    “昨日便已经到了禹都,微臣已经安置他们住到了月氏使臣馆,今晨微臣也曾派人前去请。不过,月氏派遣前来朝贺的是他们的小王子,他说,除非三品以上的官员前去请,他才肯来。”那名大臣有些惶恐地说道。

    花著雨心中暗自嘀咕,这个月氏使臣好大的架子。

    “岂有此理!”殿内有大臣冷声说道,“这月氏小王子也太狂妄了!”

    “皇上,不如派臣前去,将那无知小儿抓来,看他还猖狂不猖狂?”一名武将上前说道。

    皇甫无双剑眉深锁,脸色微沉,良久方说道:“不用!朕就依他,派一位大臣前去相请。”

    乾庆殿。

    因天气还有些寒冷,所以宴席便设在殿内。宫女们从御花园暖室内搬来奇花异草,摆得满殿皆是。一走进去,只觉得花香袅袅。入门处更是摆放着一只巨大的花瓶,里面栽种着一棵红梅,此时正在怒放,暗香逼人。

    因皇甫无双还没有嫔妃,所以这一次宴会,皇甫无双准了大臣带家眷前来。当众人来到乾庆殿后,官员内眷和千金都已经抵达,个个打扮得娇艳无比。

    花著雨陪同皇甫无双落座后,宴会便正式开始。酒至三巡,便有太监过来禀告,月氏使臣到。

    皇甫无双放下手中酒盏,侧眸淡淡笑道:“宣!”

    “月氏使臣觐见……”宫侍拖长了的尾音在殿内悠悠回荡着。

    花著雨为皇甫无双斟满一杯酒,抬眸向殿门口望去。

    据说这次月氏派来的使臣是月氏国小王子,众人听闻月氏国人皆貌美如花,往年都是一些老臣前来觐见,众人无缘见识。此次这个小王子在月氏声名极盛,让众人不免都有些好奇,齐齐抬眸注视着大殿门口。

    那一株红梅开得极其艳丽,如火如霞又如血。一道人影从红梅后转了过来,踩着沉稳的步子朝殿内走来。来人身着一袭炫黑色绣金色云纹的锦袍,极其华贵。如同瀑布般的黑发不扎不束,就那样松松散散地披散下来,带着几分不羁、几分狂傲。他漫步走来,衣衫如湖畔之柳,无风自动。一袭黑衣映着一树红梅,艳得惊人。不看容貌,便觉得此人一身光华逼得人无法直视。看到他的面庞,众人却不免失望。

    他脸上戴着一张金色的面具,上面刺着繁复华丽的纹路,透出一种勾魂摄魄的魅惑。

    众人这才忽然想起,月氏在南朝南部,其国日光强盛,所以装扮多是遮住脸。这小王子平日里都是戴着面具的,这已是他们国家的习俗。

    月氏小王子并非一人前来,身后还尾随着一个年轻男子和一群身段婀娜的月氏女子。

    这些女子身着各色绚丽夺目的纱裙,脸上蒙着精致的面纱。她们的容貌在面纱后若隐若现,神秘妖娆,脖颈上、腰际、腕上以及脚踝处都悬挂着金银饰物和各色珠玉宝石。行走间,手腕和脚踝处的铃铛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如同一曲美妙的乐曲。

    这些女子的大胆服饰和异国风情,让席间众人大感惊艳。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从小王子身上转移到这些女子身上。

    月氏小王子被众女子簇拥着,走到皇甫无双面前驻足,左手放在胸口,微微欠身道:“纳兰雪拜见皇帝陛下。”声音悠然,带着慵懒和蛊惑。

    “纳兰王子不必多礼,尽管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乡,入席吧。”皇甫无双淡淡说道。

    纳兰雪勾唇微笑,转身在太监的引领下坐到了席间。

    “大胆月氏使者,圣驾在上,却不以真颜面君。这是对天朝的不敬,还不速速摘下面具!”席间有大臣不满此人戴着面具,冷声喝道。

    这一声喝,道出了众人的心声,每个人都想看到他的容颜,目光瞬间如网一样笼住了他。

    纳兰雪身侧的年轻男子勾唇笑道:“请皇帝陛下恕罪,小王子这张面具,自从十八岁后便戴在他脸上,至死方能摘下。这是我们月氏皇室的规矩。众位若是想要看月氏男人长成什么样,不如看我也一样。”说完话,此人便将面上罩着的面纱摘了下来。

    众人这才注意到纳兰雪身侧这位随从。

    面纱揭落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怔住了。谁也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男子。

    众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用美来形容不够,但似乎不用美也没有别的词了。那是一种和南朝人不同的美,白皙的肤色,深幽的黑眸,眼珠黑宝石一般晶亮,长睫羽扇一般浓密。他的额间点了一颗嫣红的朱砂,那颗朱砂如此夺目,为他平添了几许异域风情。

    他足下穿着一双短靴,左靴上和后面那些女子一样,挂了一串黄金制成的铃铛,随着他轻轻移动,那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晶亮的目光在殿内流转一圈,他勾唇一笑,静静说道:“众位想要知道月氏人的模样,看我月魄就行了。”

    他的话令大殿内一众人等忍不住欷歔一番,如果月氏人都生成这模样,那真是称得上妖孽之国了。

    众人的视线一瞬间都被这名叫月魄的随从夺去了,再无人要求月氏小王子纳兰雪摘面具。

    宴会再次开始,美酒佳肴如流水般呈了上来。嘉宾面前的舞台上,宫中舞姬尽情展示着曼妙的歌舞,大有醉生梦死、今夕复何夕之感。

    酒意正酣时,月魄忽然站起身来,无视席间众人向他投来的惊讶的目光,向皇甫无双躬身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此番前来,我们除了向皇帝陛下恭贺,还肩负着我们月氏国皇帝陛下的一个重要使命。”

    花著雨极为惊讶,不知这随从说的使命是什么。

    皇甫无双也惊异地挑了挑眉,淡淡问道:“什么使命,请说!”

    “众所周知,天朝武道精深,令我们周边各国极其拜服。我们皇帝陛下很想同贵国的武者们交流一下,特命小王子和我到了天朝,一定要和天朝武功高强者切磋一番。”月魄含笑缓缓说道。

    皇甫无双闻言,黑眸微眯,点头笑道:“既然是月氏国皇帝陛下吩咐下来的使命,朕一定帮你完成。”侧首对侍立在身后的花著雨道,“小宝儿,你命人到御花园建一座擂台,一会儿朕带领众臣一边赏景,一边欣赏武艺切磋。”

    花著雨颔首答应,侧首看月氏小王子纳兰雪不动声色坐在席间,仰首饮下了一杯酒。他似乎感觉到花著雨的注视,唇角渐渐扬起一抹放诞轻狂的弧度,似笑非笑。

    御花园梅林一侧的空地上,搭起了一座高台。下面铺着厚厚的毡毯,摆放着几张桌椅,四周围着曲曲折折的架屏,挡住了冬日寒风。

    各国使臣和大臣家眷都分头落座。温婉的病已经好转,自然也在席间。

    一阵锣鼓声传来,高台上各国的武技切磋开始。这武技切磋原本是由月氏提出的,要和南朝比试,但是却同样引起了波斯和龟兹使臣的兴趣,最后演变成了几国武技比赛。

    高台上,第一位上场的是波斯的那位使臣。他在高台上方站定,纳兰雪的随从月魄便慢慢走上高台。两人一番打斗,或者更确切地说打与被打。不到五招,波斯使臣便被月魄击倒在地。接着是龟兹使臣,同样以失败而告终。末了,月魄拍了拍手,笑眯眯地说道:“皇帝陛下,月魄已经热身完毕,该让你们南朝的高手出场了。”

    他的话说得极其轻狂,但是他确实有轻狂的资格,因为他的武艺确实很出众。即便放眼南朝,也是上乘,但却算不上绝顶高手。

    “小宝儿,你是否能胜他?”皇甫无双转首问花著雨。

    花著雨勾唇笑道:“奴才若要胜他,也是险胜,并没有十分把握,皇上不如寻一个有把握的人上台吧。”

    皇甫无双并未强求,微微一笑道:“那好!你去从武将中选一个人出来应战。”

    “是!”

    花著雨刚要躬身退去,温婉忽然笑吟吟地对皇甫无双说道:“皇上,不如就让宝公公上台吧,试想,若是连我们天朝的太监都能打得过他,那武将们就更不用说了,这样岂不是很有面子。何况,月氏国出场的只是一个随从啊。再说,宝公公在战场上极其悍勇,皇上您不是一直想看宝公公在战场上的风姿吗?看看比武也是不错的。”

    温婉的话完全说到皇甫无双的心坎里去了,他早就听闻花著雨在战场上作战英勇,杀敌无数,一直遗憾自己没有亲眼所见。如今,听温婉这么说,漆黑的眸中顿时闪过灼灼亮光。

    “小宝儿,你一定要上台!”皇甫无双热切地说道。

    花著雨冷笑着瞧了一眼温婉,看来,她还在怨恨自己在战场上刺她的那一枪,所以才要自己比武,想要自己落败,伤在月魄手中吧。不过,或许会让她失望的。

    “皇上,奴才愿意迎战,不过,奴才需要一件特殊的兵器。”花著雨躬身淡淡说道。

    皇甫无双凝眉道:“什么兵器?朕一定为你备好!”

    花著雨笑着指了指一侧梅林下的山石道:“便是那块山石了,请皇上派人搬过来便可。”

    皇甫无双疑惑地瞧了瞧那块山石,大约有磨盘大小,这东西能做兵器?

    席间众人也都愣住了,月氏小王子纳兰雪静静地坐在席间一言不发,他似乎本就话少,听到花著雨的话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两个禁卫军过去,将山石搬到了高台上。花著雨拂了拂衣衫,缓步走上高台,扬起的杏黄色衣摆如同盛开的花,耀眼夺目。

    月魄长睫忽闪了几下,笑吟吟道:“你就是那个小太监元宝?”

    花著雨唇角的笑容慢慢凝住,没想到月氏使臣来到禹都不到一天,就听说了她。看来,她真是名扬天下了。

    “不错,咱家便是元宝。”花著雨缓缓说道,隐约感觉到,这个月魄对她有着莫名的敌意。

    月魄微微眯眼,眸中瞬间划过一丝寒刃,冷然笑道:“有幸和元宝大人比赛,真是太好了!那就开始吧。”

    花著雨勾唇一笑,弯腰将脚底下的石头搬了起来。说实话,这要是放在以前,举起十块这样的石头也不在话下,不过现在她得悠着点,毕竟内力大不如前。

    花著雨搬着石头凝立在高台上,一动也不动。

    月魄倒是被花著雨这样的状况搞得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他举着手中的刀问道:“我说,你倒是开始啊。”

    台下的人也都被举着石头的花著雨弄得愣住了。几个大臣的家眷并不知花著雨曾上过战场,也不知花著雨的能耐,见她举着石头站在高台上,疑惑皇上怎么派了她上台去,这不是丢南朝人的脸面吗?

    “我在等着你开始啊,你快开始啊,这石头很沉的,举得我手腕都酸了。”花著雨厚颜无耻地说道。

    月魄愣了愣,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平生第一次遇到这样摸不透想法的对手。难道这小太监真的打算拿石头做武器,用这石头砸死他?

    “既然如此,那月魄就不客气了!”月魄冷然一笑,眸中划过一丝冷意。手中长刀挽了一个刀花,全身内力灌注到刀身之上,雷霆一刀,直直向花著雨身上砍去。

    花著雨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刀带着万钧之力向她砍了过来,举起手中的石头便向刀身砸去。同时身子一转,向一侧飘开。

    雷霆一刀砍上石头,那石头顿时四分五裂,化为一块块的碎石,散落在高台上。

    台下的纳兰雪眸光犀利地凝视着高台上,看到石头碎裂的那一瞬间,心中忽然一动,冷眸一眯,淡淡说道:“输了!”

    身侧的婢女含笑为他的酒杯蓄满酒,道:“我也觉得这个元宝必输无疑。”

    纳兰雪冷冷一笑,凛冽的气息好似能渗入到身侧人的心中,“不是那个小太监输。”

    “啊?”婢女诧异地放下酒壶,抬眸望向高台。

    只见那一袭杏黄色衣衫的小太监手中此时多了一柄宝剑,正在和月魄游斗,敢情她根本就没有打算用石头做武器,身上还备有宝剑。而月魄明显攻势不足,每一招每一式都束手束脚,根本就没有施展开。

    “这是怎么回事?”婢女疑惑地问道。

    纳兰雪淡笑不语。

    席间众人也同样疑惑不解,不知这个刚才和别人对战的月魄此时怎么好似被束缚住了一般,故意让着宝公公似的。

    只有花著雨明白,月魄是被她的七星阵困住了。

    方才的石头,她是故意让月魄砍碎的,她和他游斗时身形挪移,已经悄悄地把碎裂的石头踢成了一个七星阵。

    这个阵法顿时让月魄乱了方寸,花著雨瞅准时机,一剑指向月魄的咽喉,在距他咽喉一寸处收手,冷然道:“你输了!”

    月魄顿时垂头丧气,不明白自己方才到底是怎么了。

    花著雨收回手中的宝剑,不动声色地在台上慢慢挪移,将摆成七星阵的石头踢乱了,方缓缓从高台上走了下去。

    席间众人一片哗然,对于花著雨莫名其妙便赢了都有些诧异。

    皇甫无双高兴地说道:“小宝儿,朕这一次总算是见识了你的悍勇。”

    温婉坐在皇甫无双身畔,盯着花著雨的眸中慢慢闪过一丝寒光。花著雨在为皇甫无双斟茶时,不经意间抬眸,看到温婉眸中一闪而逝的寒意,心中顿时一凛。

    这个温婉,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细细回忆一番,这些日子她除了安心养胎,并未怎么出宫,也很少行动。况且,就是出去,每每也是无人发现。温婉应该没有发现她什么把柄。可是,为什么她觉得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就在这时,一个小宫女急匆匆地穿过梅林奔了过来,跑到皇甫无双面前跪倒在地,气喘吁吁地说道:“禀皇上,出事了!”

    花著雨赢了月魄,皇甫无双心情正好,闻言冷然瞥了一眼小宫女道:“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的!速速禀告!”

    “我们主子在院子里赏了一会儿梅花,不知为何,回到屋中后,竟然忽然昏倒了。”小宫女诚惶诚恐地禀告道。

    皇甫无双剑眉一凝,不耐烦地问道:“你们主子是谁?”

    小宫女磕头道:“禀皇上,我们主子便是永棠宫中原康帝的妃子宋昭仪。”

    花著雨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这才发现这个小宫女是永棠宫的宫女。

    “皇上!”温婉忽然微笑着起身道,“婉儿听说宋昭仪最近一直在熬保胎药,莫非是有喜了吗?”

    花著雨闻言,心中一凝,顿时明白温婉方才何以那样寒意凛凛地看了自己一眼,原来她已经知道,或者说查到了丹泓每日里在熬保胎药,所以,她便买通了丹泓宫内的宫女,将这件事抖了出来。这一瞬间,她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升了上来。若是此时身份泄露,那可就糟了。

    “这样的事情,不好猜测的,宋昭仪身子本就弱,偶尔晕过去也是常事。”花著雨定下心神,缓缓说道。

    “看来宝公公对宋昭仪知之甚深啊。”温婉笑吟吟地说道,“我听说宝公公未进宫前,便和宋昭仪认识;到了宫里,宝公公又对宋昭仪极为照顾,经常出入宋昭仪的永棠宫,难道……宝公公你在心虚什么,又担忧什么?宋昭仪做康帝昭仪时,并未侍过寝,那如今她腹中的孩子是谁的?这宫里除了你和她经常走动以外,再没有别的男人了。莫非,宝公公你是一个假太监?”

    温婉的语气云淡风轻,好似开玩笑一般。然而,却字字犀利如刀,直直砸向花著雨。

    席间众人都愣住了,就连皇甫无双都被温婉这一番话惊得瞪大了眼睛。

    花著雨心中一阵汹涌澎湃,好吧,她承认,自己是女子,所以从未想到温婉竟然会怀疑孩子是自己的,更没想到她会用这一招来对付自己。

    假太监,秽乱宫闱的假太监,致使嫔妃怀孕的假太监。

    这个罪名,哦,她想,如果一旦坐实,恐怕就连皇甫无双也救不了她了。

    何况,温婉还挑了一个这么特殊的时刻来说这件事。她似乎知晓,若是私下说出这件事,皇甫无双肯定会包庇自己,所以,她才选在今日将这件事抖出来。这样,有别国使臣在场,皇甫无双势必恼羞成怒,盛怒之下定会除了自己。看来,温婉是存心要置她于死地了。如今,这件事,可要如何收场?

    温婉的语气淡淡的,声音也不算高,可是,这句话却足够传到附近几桌上的各国使臣耳中,传入临近几个大臣耳中。然后,听到这句话的大臣在最终的惊骇过去后,把这个消息悄悄地告诉了自己的临近之人,眨眼之间,这个消息便如水纹扩散一般,传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惊骇、不屑、鄙夷,各种各样的目光纷繁错杂交织成一张大网,铺天盖地朝着花著雨罩了过来。

    花著雨就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回首,不远处的梅林开得正盛,艳红色、白色的花在日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再远处是九重宫阙微翘的重重檐角,钩心斗角,连绵不绝。而最近处,是一张张的脸庞,带着各色神情的脸庞。

    月氏小王子纳兰雪手中握着杯盏,寒眸微眯,目光冷然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一股寒意,顿时顺着花著雨的心头生了起来。

    偌大的梅林中,一片长久的沉静。

    温婉不再说话。事情已经由她开了头,总会有人把这件事继续闹下去的。因为,她知道,朝堂上,想要元宝死的人并非只有她一人。

    果然,马上就有大臣步出,跪在皇甫无双面前,说道:“皇上,如此秽乱宫闱之大事,一定要尽快彻查啊!”

    “皇上,请皇上一定彻查!肃清宫闱!”几个老臣见状忙从席间步出,跪在地上。

    这些大臣早就感觉皇甫无双对这个小太监宠得不像话,若能趁机除去他,倒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花著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凌厉地从这些人身上扫过,冷冷开口道:“毫无证据的揣测,你们竟然也相信。当日,是皇上亲自下令让小宝儿净身的,你们若是不信,那便是不相信皇上。”

    “不错!”皇甫无双坐在龙椅上,眯着眼冷冷道,“这件事,朕知道得清楚,无须再查!”

    “皇上!您若是不彻查,老臣便跪在地上不起来!”

    “皇上!”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花著雨这才知悉,自己当日在刑场上将姬凤离刺死后,果然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当着别国使臣的面,也不怕扫了南朝颜面,看来是对她恨之入骨了。

    皇甫无双冷哼一声,俊脸上一片阴沉,冷笑着吩咐道:“吉祥,你到永棠宫去一趟,传宋昭仪前来见驾。”

    花著雨心中思绪疾如电闪,她没想到丹泓侍寝敬事房竟然没记录。一会儿丹泓过来,御医诊脉,发现丹泓确实怀孕,无疑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皇上,宋昭仪已带到。”吉祥尖细的嗓音缓缓响起,将沉思中的花著雨惊醒。

    花著雨蓦然回首,看到丹泓一袭素色宫装,随着吉祥缓缓走了过来。她脸上一片犹疑,并不知皇甫无双传她前来到底是何事。她慢慢地跪在了皇甫无双面前,声音清亮地说道:“宋绮罗叩见皇上。”

    “宋绮罗,作为康帝的嫔妃,敬事房没有记录你曾经侍寝,可你如今却珠胎暗结,你告诉朕,你腹中孩儿是谁的?”皇甫无双眯眼冷声问道。

    丹泓闻言,神色一僵,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她跪在地上,神色凄然道:“皇上,绮罗腹中的孩儿确实是康帝的。绮罗做康帝嫔妃时,的确曾蒙圣宠,只是……只是,并非是夜里侍寝,是以敬事房并没有记录。”

    底下群臣顿时一片抽气声。并非夜里侍寝,那便是白日宣淫了,想不到康帝竟然也如此风流好色。

    “皇上,这女子分明和宝公公情投意合,她的话又如何能信?皇上,这件事要想彻查清楚,请皇上将为宝公公净身的老太监传过来,一问便知。”一众老臣不甘心地说道。

    皇甫无双不耐烦地挥挥手,冷然道:“吉祥,你去传葛公公过来。今日,朕就让你们弄个明白。”

    花著雨未料到这帮老臣如此不依不饶,定要将她置于死地才肯罢休。她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不过,就算是葛公公来了,也只能说明他并未亲自动手,并不能说明她不是太监。

    葛公公很快被带到,见到皇甫无双,慌忙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

    “葛公公,你可还记得他?”皇甫无双指着花著雨问道。

    葛公公眯着眼瞧了花著雨一会儿,恭敬地说道:“奴才记得,也认得他,他不就是皇上新封的一品内侍总管元宝吗。”

    “朕问你,可是你为他净的身?”皇甫无双冷然问道。

    葛公公哑声道:“老奴记得,当日老奴并未亲自动手,是宝公公自己动手的。不过,老奴确实看到他衣衫上全是鲜血,并未作假,请皇上明鉴!”

    “哦?”皇甫无双有些诧异地挑眉,“这么说,你并未亲自动手?”

    “是!”葛公公垂首答道。

    “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皇甫无双蹙眉冷冷说道,抬眸不经意地扫了花著雨一眼。

    花著雨被皇甫无双这一眼看得心头顿时一寒。她心中已然明白,皇甫无双其实已经怀疑自己是假太监了。

    葛公公刚刚退下,一众老臣便已群情激愤。

    聂远桥朗声道:“皇上,葛公公既然没有亲自动手,那么就有可能作假。不如派人验身。此事一验就明了。”

    皇甫无双闻言脸色一沉,面色黑得好似暴雨来临前的天空,咬牙道:“胡闹!此事暂告一段落,朕稍后自会派人查清楚。”

    “皇上,此事宜速查!”有人依然不甘心。

    “闭嘴!”皇甫无双猛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黑眸一瞪,周身寒意冷然,隐有杀意迸出,“谁若是再提此事,朕要他脑袋!今日是各国使臣来我朝朝拜之日,不是来看戏的。你们都退下去,若哪个不起来,朕就准你一辈子跪在这里!”

    众臣见皇甫无双发怒,顿时噤声不语。

    皇甫无双回身吩咐禁卫军:“来人,将宝公公和宋昭仪暂时关押到内惩院。”

    花著雨原本以为皇甫无双会将她关押到刑部,倒未料到他会将她关押到内惩院。那里比关押姬凤离的刑部大牢要好多了。

    正午的日光很盛,众人抬眸瞧着那个一袭杏黄衣衫的小太监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其实,谁都明白,不出两日,这个小太监还会出现在宫闱之中。皇甫无双眼下将她关押到内惩院,很明显是缓兵之计。接下来再查,其结果必定是真太监。皇上对他的宠爱维护,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纳兰雪静静地坐在几案前,午后的日光映照在他脸上的面具上,闪耀着寒意凛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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