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岚回到房里,宣怀风正巧洗好了,从屏风后头出来,身上穿着浅蓝色的西洋睡衣。因为天冷,肩上披着一件羊毛西装,但底下穿的睡裤,又露出两小截莹白光滑的小腿。
两只脚也光着,趿拉着一双不知哪里找来的棉布拖鞋。
宣怀风问,「大冷天拿热水略洗洗,好舒服。你也快去洗罢。」
白雪岚说,「知道大冷天,你还这样站着说话呢。」
把宣怀风让到床边。
宣怀风也觉得冷,坐到床上,拿棉被盖在身上,正要把脚缩进被里,冷不防白雪岚把他的左脚捞在手里,摩挲着脚掌问,「这是怎么了?」
宣怀风说,「今天走路,磨出两个水泡来。这也是平日五体不勤之过。」
白雪岚说,「你也不料理料理?」
宣怀风问,「怎么料理?从前也磨过一次,都是张妈帮我。」
白雪岚笑道,「果然是司令家的公子。」
宣怀风趁着他笑,把脚一缩,缩进棉被里,躺在枕上说,「我是司令家的公子,你难道不是?五十步别笑一百步。」
白雪岚也不反驳,起身到外头去了。
不一会回来,手里已经拿了针和一瓶酒精,到床边坐下说,「乖,把脚交出来。」
宣怀风原猜到他要帮自己挑脚上的水泡,心里并无抗拒之意。
唯其他吐了个暧昧的「乖」字,反倒难为情起来了,便不肯主动伸脚,只说,「不必了,明天自然会消。」
白雪岚哪里听他敷衍,笑着伸手到被子里,把他的脚抓了出来。
德国打火机一啪,先将针在火上烧了烧,刺破水泡,挤出水,然后又拿用棉签沾着酒精消毒。
宣怀风像个听话的病人一样,老实地让他料理。看着灯光下,白雪岚认真的脸庞,越发英俊而充满魅力,不禁挪着身子,往白雪岚这边靠了靠。
宣怀风问,「我从前很少问你老家的事。刚才听你姐姐叫你做十三弟,原来你在家里排行十三吗?那你们白家,真是枝繁叶茂,比不得我们宣家,也就姐弟三人。」
白雪岚说,「我这十三的排行,还只是按男丁算,若论我这一辈,男女都算上,怕是要排到三十人去。」
宣怀风怔了一下,不是滋味地说,「这人数,也算壮观了。」
白雪岚看他忽然没了兴致,稍一思忖便明白,那是因思及白家人喜欢纳妾的缘故了,笑道,「你放心罢。」
宣怀风反问,「我不放心什么?这话无头无尾。」
白雪岚忽然摆出个认真的神态来,举着一只手发誓道,「我这辈子是绝不纳妾的。」
宣怀风一怔,不知以何话来答。
若说自己不在意,那是假话。
若要表现出感动,就更是难为情了。
想来想去,只能闭了眼,装做困倦要睡的模样,把半边侧脸挨在枕上。
可他一只左脚,还在别人拿捏之中呢。
白雪岚低笑道,「害什么羞?我知道你没睡,睁开眼睛来和我说一会话。」
便轻轻挠他的脚心,
宣怀风脚心一阵发痒,忍耐着闭眼说,「要我和你说话也行,只你别无缘无故,说让我接不上的话题。」
白雪岚说,「好。」
宣怀风这才把眼睛睁开,脸转到向着白雪岚的一侧,想了想,闲聊着问,「你前头十二个哥哥,是怎样人物?趁着没到地界,先和我说说,等见了面,我也不至于闹不清谁是谁。」
白雪岚说,「你多想了,哪有那么些人要见?你刚才不是说,我们白家枝繁叶茂吗?实话和你说,树太大了,折损的枝叶也多。别看我是十三,我前头那十二个堂兄,到如今,也只活了两个下来。」
宣怀风问,「这是什么缘故?」
白雪岚说,「一时片刻也说不清楚,等以后得了空,我再告诉你。快睡罢,眼皮都耷拉了。」
宣怀风打个哈欠,「你也要先把我脚松开。」
白雪岚因见那脚莹润可爱,总舍不得放手,拿着捏一捏小脚趾,又用指腹摩挲脚踝,听宣怀风这么说,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了。
宣怀风挨在枕上,闭了眼睛,喃喃地说,「你也快去洗一洗。」
白雪岚嘴上道,「这就去。」
上身却又往宣怀风挨过去,要偷一个吻。
偏这时候孙副官回来,在门前瞧见白雪岚的举动。若依他往日的识趣,这时候该是含笑地等待,让上司把温柔的好事完成。
可他此刻心里正在犯急,没有等待的耐性,便轻轻咳了一声。
白雪岚被他一打扰,香吻终是没能偷成,见宣怀风睡意已浓,便蹑手蹑脚地走到房外,问孙副官,「打听到什么没有?」
孙副官说,「打听到了,倒真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您的表姐夫,让土匪了绑了票了。」
白雪岚问,「什么时候的事?」
孙副官说,「绑票是昨日的事,今天下午送过信来,要一大笔赎金。我们进门的时候,姜家正忙着准备赎金,明天一早去换人。」
白雪岚说,「原来如此。我就说了,怎么也是亲戚,怎么见我们深夜过来,不但不招待得热乎些,还拿枪指着,像防贼一般。这也难怪,他们是草木皆兵了。」
孙副官向他请示道,「总长,现在如何呢?」
白雪岚沉吟片刻,说,「既然知道了,总该过问过问。现在人都在哪?」
这个孙副官也是探听清楚的,忙回答,「在正房。」
白雪岚说,「那去看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