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房门口,凤鸣冲进来的速度惊得在一旁照顾洛云的秋星等侍女鸡飞狗跳。
洛云刚刚从床上坐起来,猝不及防被凤鸣一把抱住。
绝对是兄长式的熊抱!
他当哥哥了!
这可是他从小的心愿,从在现代当孤儿起,他就一直羡慕比尔有个弟弟可以玩。
这个世界真是太棒了!让他有了容恬,有了老爹,有了老娘,现在还有了一个弟弟!
一定是老天爷对无辜的他遭受到的重重磨难感到内疚,所以在该死的一场暴雨后,又赐给他一分精彩的礼物——一个活生生的弟弟!
「弟弟!」凤鸣心情激动到无以复加,完全不理会其他人差异的目光,把消瘦不少的洛云抱在怀里,「别难过,弟弟!有我在你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放手。」冷到让人牙齿打颤的声音,从怀里憋出来。
「你想哭就在我怀里哭吧。」」放手。」更冰冷的声音。
呃……
「洛云,我是大哥啊!」
「别碰我。」洛云冷淡地推开他。
凤鸣愣住了,「洛云,我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是我弟……」
「我知道。」
呃?
你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怎么我一直都不知道?
洛云抬起冷漠的眼睛,扫他一眼,「在我眼里,你只是萧家少主。」
「这个……」
「上下有别,请少主以后不要对属下太热情。」
「那……那个……崔洋告诉我,芊芊夫人去世了,今天洛总管,也就是你的亲舅舅也……我觉得我们兄弟应该互相支持,同心协……」
「属下的私事,少主没必要过问。」
「弟……」
「不要叫我弟弟!我没有大哥!」刚刚经历过又一重打击,目睹亲舅舅下葬的洛云,变得更加难以接触。
仿佛一桶冰水浇到头上。
凤鸣小心翼翼瞟瞟洛云铁青的脸色。
「洛云……」
「少主现在已经很晚,请回房去吧。」洛云绝情地下了逐客令。
凤鸣脸色尴尬,呆了一会,站起来往外走。
「哎,鸣王!」秋星不禁埋怨地横不识趣的洛云一眼,赶出来追上凤鸣,焦急地道:「鸣王,洛云他病糊涂了,对谁都是这个样子,虽然……奴婢也不知道,到底你和他怎么忽然成了兄弟,但是不管他做了什么,请鸣王不要生他的气……」
「我没有生气。」
「那鸣王你……」
「我回去收拾铺盖。」凤鸣脚步匆匆,咬牙道:「兄弟就要有难同当,生死与共,这种时候,我绝对不会让我弟弟一个人待在角落里难过!」
洛云赶走凤鸣,心下黯然。
重新躺下,一闭眼就想到那些令他伤感的事,五脏六腑纠结起来。
心里根本找不到一刻安宁,正受不了要坐起来,下床到海边走走时。
忽然,又传来脚步声。
洛云睁开眼,不禁一怔。
凤鸣双手抱住一大堆布料的身影,笨拙地出现在门口。
「你干什么?」洛云冷冷扫他一眼。
「我决定了,」凤鸣把床褥往地上一扔,手脚麻利地铺平,「从今天开始,我亲自照顾你,和你一起睡。」
洛云顿时拧起英眉,冷酷又充满威慑力地沉声道:「少主!你没有听见我刚才的话……」
「不!我是少主,你听我的话!」凤鸣毫不畏惧地反驳他一句,凑到洛云跟前,忽然唇一弯,露出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笑容,「洛云听话,快点睡觉,乖哦。」
那个「乖」字,杀伤力比弩炮还厉害。
连洛云都打了个冷颤,冷俊的脸上扭曲出一丝莫名恐惧。
他不会想在自己身上用最讨厌的水磨功夫吧?
从前他纠缠着容虎,闹着一定要去芬城玩时,洛云已经见识过。
这个少主一旦任性起来,耍赖粘人的手段,可是非常恐怖的。
果然……
「洛云啊,要是晚上口渴,可以叫醒我。」
「……」
「洛云啊,你的伤还没有好,明天我帮你换药好不好?」
「……」
「不用这样戒备地瞪着我吧?」无辜又憨憨的口气。「我换药的手艺不比秋星差,上次容恬的伤就是我帮忙换药的。」
「……」
「好了,夜深了,睡吧。」
房里骤然想起一声怒吼,「你又在干什么?」
「晚安吻啊。」
「你……」
「这是兄弟之间的感情交流方式。」凤鸣绽开天下无敌的可爱笑容,「以后你会习惯的。」
虽然怀着一片热情,想当个体贴入微的好哥哥,无奈凤鸣根本就不是个端茶递水的材料。
也对,他这些年只有被人伺候的份,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白天指挥一场要命的大战,从精神到体力都急需休息,结果一躺下,立即抱着软绵绵的枕头呼呼大睡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喜人的阳光跳入眼帘,凤鸣揉揉眼睛,愣了一会才清醒过来。「哎呀」大叫一声。
这一阵为了备战,做主帅的凤鸣每天都是凌晨就醒,今天破例了。
一定是昨天太累了,竟然睡过了头。
猛坐起来,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左右看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下移到了床上,再转过头。
啊啊啊!
洛、云、不、见、啦!
不会是被自己昨天的热情逼到「带伤逃家」了吧!
这次真是弄巧反拙。
「洛云」凤鸣狂叫一声,从床上跳下地。
冲到房门差点和端着水盆的秋星撞个满怀,「呀,鸣王,一大早就这么毛毛躁躁的。你看,差点就撒了我一身水。」
「秋星,有没有看见我弟弟?我弟弟不见了。」凤鸣越过秋星肩膀往外面看。
秋星摇头笑道「鸣王这么缠人,怪不得洛云头痛呢」
「你到底见到他没有?」
「见到了。」秋星拖长了调子回答,撒娇地跺了一下脚「鸣王,人家端着很重的水呢,你还挡着路。」
凤鸣赶紧把门口给让开。
秋星进来把水盆放下,才说「洛云一早就起来了,他说躺了这么多天,浑身骨头都发痛,趁着早晨的凉风走动一下,刚刚我过来的时候,听见他在楼上说话呢,好像冉青他们也在。」
凤鸣这才放下心,又问「对了,我昨晚明明睡在地上的,怎么醒来躺在床上了。」
秋星微愕,忽然扑哧一下,掩着嘴笑着说「奴婢天刚亮的时候就过来了一次,那个时候鸣王还没有醒,和洛云躺在床上挨着肩睡,洛云一见奴婢来了,就赶紧轻手轻脚起来了,奴婢还问洛云这是怎么回事,他说是鸣王怕冷,半夜自己挤上来的,奴婢还信了他呢,弄了半天,原来他是骗人的,一定是他不忍心鸣王受冻,趁着鸣王睡着了,偷偷的把鸣王抱上了床。」
凤鸣大乐「洛云就是脸皮薄,其实他和我一向相处的好,恩,我去找他聊聊」
「再急也要把脸洗了啊。」
凤鸣被秋星伺候着匆匆洗了一把脸,又漱了口,然后径直往楼上走
在石梯上听见众人的七嘴八舌。
「唉,如果没有那场可恶的暴雨,同国军的三桅船一定完蛋。」
「对啊,没有下雨前,我们打得多精彩啊!那炸弹飞过去,轰地一炸开,同国的小兔崽子们立即就往海里跳,比龟孙子还听话。」
「崔洋这次真是立了大功了。」
「呵呵,大家自己兄弟,不需要这样互相吹捧吧。」崔洋爽朗的笑声哈哈传来,一下子又收敛了笑声,严肃地说「对了,和大家再声明一次,我已经被少主开除出杀手团了,日后请各位兄弟改称我为炮手团崔团长,这是少主亲口封的。嘿,像少主说的,名不正则言不顺……」
众人都是一楞。
片刻后,哄堂大笑起来。
曲迈往崔洋后脑勺上狠敲了一下,笑骂道「你这个死小子,往常看起来老实,原来也这么多鬼心眼,怪不得第一次见到弩炮就像见了亲娘一样,抱着不肯撒手,早就打定主意想抛弃我们杀手团的一干兄弟自立门户吧?」
崔洋大大惨叫一声,抱着后脑逃窜。
曲迈还想再敲几下,被冉青一把拦住,挤眉弄眼地贼笑。「用不着你曲迈出头,别忘了,洛云躺了这些日子,正需要活动筋骨,洛云,来来来,崔洋交给你了,你代表我们一干杀手团的兄弟,好好教训他一顿,对了,你是想敲他暴栗,还是要踢他屁股?我帮你抓他。」
「洛云,踢屁股没多大意思,要留个深刻的教训才好,恩…对了!不了阉了他如何?」
好几个人大笑的叫好。
「喂喂!你们这群混蛋也太狠了吧?」崔洋大叫起来,「好歹炮手团也是萧家的,大家都是自己人!」
又惹来众人一阵哄笑和回嘴。
并非大家都忘记了昨天牺牲在战场上的兄弟,而是萧家人对流血早已熟悉,又知道未来艰巨的另一场大战在等待自己,更要不断用各种方法激起斗志。而且们大家都知道洛云近来遇上了一系列的惨事。
这群铁血男儿们不懂婆婆妈妈的温情安慰,只知道用自己粗线条的方式,让洛云振作起来。
不过,这确实让坐在一旁,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的洛云心里好受许多。
在小石房里像废物一样闷了多日,又经历了舅舅的阵亡,现在走出封闭的环境,重新回到并肩奋战多年的兄弟们之中,那种暖融融的感觉难以用言语形容。
自己确实不应该在继续消沉下去。
兄弟们在西岸和同国大军生死搏斗时,待在角落里黯然伤神,消磨生命的自己又算什么?
「洛云,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听说你昨晚和少主兄弟相认了。」
「对啊对啊,到底怎么样?说来听听?」
这么劲爆的八卦题目一抛出来,顿时转移了大家对崔洋的注意力,好奇地朝洛云聚拢。
洛云被大家的视线集中盯着,淡淡扫了他们一圈,根本无意答话。
「少主有没有激动道哭啊?」
「洛云,自己兄弟,别那么小气。」
「说一点精彩的来听听。」
「最精彩的,当然是我们兄弟深情的一幕啦!」从楼梯口忽然传来的声音,让众人一下子把身子都转过去。
坐着的人纷纷站起来。
「少主。」
「少主,什么兄弟深情的一幕啊?」
凤鸣正要得意洋洋把自己是怎么被抱上床的事情详细描述一番,猛地接收到洛云飞过来的目光警告,只好咳嗽一声,「我们兄弟情深的事情,是两人之间的温馨小秘密,除非我弟弟同意,否则我这个当哥哥的绝对尊重他的意思,不乱对别人说。」
在场的的一干年轻高手个个故意大声叹气。
倒是洛云主动走了过来,对着凤鸣用严肃的表情道「少主,属下有一事相求。」
「嗯?什么事?」
「属下想替代已经过世的…」洛云略停了一下,改变了从前在人前对洛宁的称呼,「…舅舅的位置。」
他是萧纵私生子的事,现在连凤鸣都知道了。
再没有隐瞒他和洛宁真正关系的必要。
凤鸣被他的要求吓了一跳。
替代洛宁的位置,也就是让洛云成为萧家杀手集团总管,在往常,这或者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地位,现在却绝对是最容易招惹血光之灾的。
因为一旦又让同国大军得到登上西岸的机会,杀手团总管就必须带领萧家高手们进行又一轮九死一生的肉搏战。
洛宁就是为此而死。
「咳,弟弟啊,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觉得……」话未说完,楼梯传来脚步声。
尚再思的脸从梯口露出小半,刚才还在笑闹的萧家众人神情立即一凝。
曲迈冲前一步,沉声问:「是不是敌人来了?」
他们这群人一早在这里集合,一半是为了安慰洛云,另一半,其实是按照和尚再思等人说好的,大家轮流休息备战。
有了昨天实际使用弩炮和炸弹的经验,大家在目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仍对战局充满信心,积极性很高,在主将凤鸣呼呼大睡时,已经主动商量好,暂由西雷侍卫们监视敌情,其他人养精蓄锐等待作战。
所以一看见尚再思赶来,大家都紧张起来。
凤鸣也严肃起来,问尚再思,「同国大军退得很远,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家都露出讶色。
「是不是同国大军被我们打怕了?不敢靠近?」冉青试探着问。
「没道理。他们兵力依然远胜我们,不可能这么快就胆怯。」
洛云既然决定投身入战斗,当然也加入讨论,皱眉思考片刻,提出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昨天的恶战中,敌方有极重要的大将被杀,或
者受了重伤?」
「很有可能!」崔洋立即拍掌道:「昨天那么多炸弹在同国三桅船上乱炸,说不定被我们矇上,真的炸中了同国主将。嗯,说不定就是庄濮那老头子!」
没等他们多高兴一会,尚再思很实在地打灭了他们的幻想,摇头说:「主将受伤或丧命,会极大影响全军士气,可我看同国昨天撤退,阵
型虽然乱了点,但并没有完全崩溃,再加上今天,他们的船队在海面上列阵布防,也颇有章法,如果庄濮出了事,大军绝不会有这样的沉着。」
他似乎有什么心事,说完之后,默默看向凤鸣一眼。
凤鸣本来预计会有连续几天大战的,现在同国实力犹在,打了一场就按兵不动了,也非常疑惑。
敌人到底搞什么鬼?
看着尚再思欲言又止的表情,凤鸣心里浮出不妙的预感,该死的是,这里预感通常都很灵验。
他一边思索,一边举起手向挠头。
啪!
正好被旁边的洛云看见,一掌响亮地打在他手背上。
真是熟悉又亲切的洛云招牌动作。
「呜……」凤鸣委屈地抚着被打疼的手背,摸了两三下,忽然身躯一震。
「同国!同国不会是打算……」他霍然抬起头,几乎是走调地尖叫出来,「打算等到下雨天再攻击吧?」
那样炸弹就失效了,要阻拦同国大军登上西岸就成为了泡影。
妈呀!
谁说古人比较笨的?
可恶!同国那群家伙也太聪明了吧!
惊天地泣鬼神的划时代武器炸弹才用了一次而已,敌人在被炸得三魂不见七魄的状态下,竟然还有余力窥出炸弹唯一的破绽?
有没有搞错!?
身边大部分的人都被凤鸣这个要命的推论弄得脸色大变。
只有尚再思想到这一点,叹了一口气,露出不知是否可以称为敬佩的表情,「鸣王真厉害,一猜就猜到最合理、最令人信服,也是最令我
担心的答案。」
凤鸣愣了一会,苦笑道:「我更希望自己猜错啊。」
说起来,凤鸣好像真的挺有「猜倒霉事」的天赋。
当日妙光忽然悔婚的消息传来,就是他,第一个猜中了若言已经苏醒的事实。
在阿曼江上被同国船队追得抱头鼠窜时,只看看罗登的脸色,他竟然就随口问出「不会是我们的船要沉了吧?」
一猜就中!比乌鸦还乌鸦!
这一次,他同样很「天才」地猜出「同国大军要等到下雨天」。立即,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凤鸣的猜测说出口后,不出半个时辰,众人一个个脸色凝重地赶到小石楼。
除了必须驻守岗位监视敌情的少数人外,其余人全部到齐了。
「真想不到,那庄濮老混蛋看起来老实巴交,竟然如此狡猾!」冉虎往自己大腿上重擂一拳,忍不住开骂。
也难怪他会愤愤不平,花费这么多时间呕心沥血在炸弹的研发和制造上,好不容易才大功告成,竟然才用了一次就被同国人瞧出了死穴。
这种心情,就和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个儿子出来,竟然被对头一脚踩住心肝宝贝的命根子一样。
「冉虎,你先给我坐下。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商量对策。」罗登是在座的人中年龄最长的,拿出师傅的架子,先把冉虎喝住,才把严肃的老
脸转向凤鸣,「恕属下斗胆,想请问一下,少主对于敌人动向的猜测,有几分把握?」
「呃……这个我也不知道。」凤鸣苦恼地蹙眉,「不过,连尚侍卫也觉得有可能的话,那就是说这个可能性很大了。」
现场一阵沉默。
洛云静坐在一旁,已经听了大家的话好一阵,此刻打破沉寂,淡淡开口道:「这个当口,不能存侥幸之心,我们要照最坏的情形来做打算。属下想知道,如果同国大军真的雨天才发动攻击,后果会有多严重?」看向凤鸣。
他因为养伤,被凤鸣勒令禁止参战,并没有亲眼目睹战况,所以必须先弄清楚状况。
凤鸣也回看着他,却问非所答,苦恼道:「你怎么还在自称属下?就不能叫我声哥哥吗?」
立即招来洛云一道冷淡中带着犀利的眼刀。
「咳,鸣王,还是由属下来向洛云说明一下吧。」尚再思插进来。
他不是说废话的人,用词简练精悍,十来句话,把上一次和同国交锋时开战和逆转说了,再对敌我人数、战船规模,种种形势一分析,洛
云立即就明白了,不由也脸色微微一变,「照尚侍卫这么说,一旦炸弹失灵,同国战船就能逼近西岸,肉搏战避无可避。如果必须再面临一场近身血战,我们现在的人手可以支撑几个时辰?」
崔洋苦笑着摇头,「洛云你真是,问的每一个问题都让人心情更加沉重。」
曲迈是有份参加昨日西岸血战的人,回答洛云道:「加上洛总管在内,我们在西岸已经损失了一百二十三个好手……我看,要是再一次被对方大军登上西岸,我们最多可以支撑半个时辰。」
说完,叹了一口气。
一旦西岸防线被突破,有武力的高手们全部牺牲后,敌人将势如破竹杀入惊隼岛。
因为涉及到同国王族的血仇,同国大军绝不会存任何活俘的仁心,他们连不懂武功的工匠和秋蓝这样手无寸铁的侍女们也不会放过。
那将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那个……我们现在怎么办?」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来,凤鸣忍不住问了一句,左右看看身边的战友们。
大家都一筹莫展,不吭声。
最后,惜字如金的容虎才总算开了口,唤了一声,「鸣王。」
「容虎,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如果鸣王对敌人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至少在下一场暴雨来临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
鸣王立即眼睛一亮,拍掌道:「对啊!要是一年半载不下雨,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话音未落,一声闷雷毫无预兆地在远处天边滚响。
凤鸣刚刚浮现的笑容顿时凝结成一团呆滞,「不…不会吧?」
我今年犯太岁了吗?
竟然衰到这种地步?
罗登这个天象专家第一个扑到窗边,伸着脖子往外观察,好一会,缓缓转过身,对众人沉声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隐雷隔云的天象,两天之内必有雨,而且是伴有狂风的大雨。」
雷!
这真是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两天之内?」
「罗总管,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罗登回报一个无奈的苦笑,「套句少主的话,我真希望自己看错了。」
「这就是说,最多只有两天时间。」尚再思表情前所未有得严肃,沉声道:「我们已经用尽一切办法,如果还是战败,只能说是天意。」
关键时刻,尚再思再一次突显他的务实精神,语气一转,接着道:「从现在开始,我们既要积极备战,也要再动一下脑筋,研究出一套在兵败中保护鸣王脱身的计划才行。」
他会这样说,自然是因为明白己方全军覆没的可能性极大。
「什么?」凤鸣瞪大眼睛,「我们不是要同进退的吗?」
尚再思却不管他,径直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乱兵之中,虽然凶险,但也有可乘之机,而且同国这次倾举国战船,人多船杂,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容虎第一个同意,「要全部逃走很难,但要逃走一个还是有指望的。」
「对,我们的船虽然不能航行,但同国大军有船啊。他们要上岸,船只就必须靠岸。趁着混乱的时候夺得一条船,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夺船的动作太大了,反而有被识破的危险。我看少主可以穿上同国兵服,乔装成同国士兵。」
「兵服的事情交给我办,只要他们上岸,我先弄死一个拖到岩石后面剥他的衣服…」
「完全没必要,我们昨天不是抓了很多同国战俘吗?他们身上都穿着兵服,找一个身量差不多的给少主换上。」
「喂!谁叫你们讨论这个的?」凤鸣忍不住叫起来,「我才不会丢下你们逃走!」
但谁也没有理会他,反而越说越热烈。
「对了,少主如果可以潜上同国的船,就要小心被同船的人识破。」
「幸亏他们这次匆忙集合,很可能各船对有不同编制,一打起仗来,这个队的人不认识另一个队的人,这样少主被识破的危险就降低了。」
「你们…都给我闭嘴…听到没有?」
凤鸣这个主将,就这样忽然被抛弃到讨论之外了……
「以防万一,战俘那边还是要拷问一下,弄清楚同国各船队上的编制情况,官长名称,鸣王如果被人盘问,也可以搪塞过去。」
忠诚方面,萧家人和西雷精锐不分上下。
虽然要打胜同国大军已成奢望,但一说到保护他们最重要的少主,个个转动脑筋,把所有能想到的都说出来,完善他们心目中的「护主大计」。
生死置之度外的激情洋溢。
「不过庄濮是冲着少主来的,如果激战后找不到少主的尸身,绝对会怀疑少主潜逃上他们的船只。要是展开搜索就惨了。」
「这点由我负责,」洛云平淡地开口,「我本来就是少主的替身,开战的时候,我会打扮成少主的模样,穿上少主的衣服,你们跟在我身边一起在西岸和敌人碰面,记得一定要称呼我为少主。」
「好样的,洛云!不愧是我们萧家子弟!」罗登的热情也全面恢复了,刚才还在一筹莫展,现在又再度豪迈慷慨起来。
「洛云!你也给我闭嘴!你们每一个都…」
「太好了!有洛云替身这一招,计划就很周全了。」容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感激地瞥了洛云一眼,但又担心道:「怕就怕他们真把
你当成鸣王,若你战死,会把你的尸体抬到庄濮那里领赏。这样你脸上的易容很可能会…」
「不用担心,」洛云甚至连这个都想过了,面不改色地道:「临死前我会故意让敌人在我脸上砍几刀,尸身毁了容,绝不让他们看出什么。」
「不过,战场无定数,洛云你也未必可以完全把握乱战中的局势,万一最后来不及在脸上挨挤刀就…」
「这样就只能麻烦其他兄弟帮我一下了。」
洛云说完,静静环视了身边的萧家高手们一眼。
「反正我们兄弟都要一道英勇战死的,谁也不在乎死后脸漂亮不漂亮了。」安静一阵后,曲迈下定决心似的,拍拍洛云的肩膀,咬咬牙,
「洛云你放心,虽然要狠起心对你这张俊脸动刀子实在难度很大,但为了少主,为了萧家,我一定帮你这个忙。敌人杀上西岸时,我会寸步不离跟在你身边的。」
「曲迈,你真是好兄弟。」
「不客气。」
凤鸣简直想晕过去。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还说什么通通听少主的,根本就是放屁!
这群家伙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把他当成婴儿一样来看待啊?
「另外,世人没有不贪心的。萧家大船上还有一些稀世珍品,少主要随身带上一点,潜入同国军中后,万一还是很不幸地遇到危况,至少还有贿赂这最后一个法子。」罗登很实在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这种方法通常只对比较低级的士兵有效,庄濮是不会吃这一套的。」
崔洋竟然还出了一个拍脑袋的主意,兴致勃勃道:「我们要不要帮少主弄几个个头小点的炸弹随身带着呢?这样除了贿赂,还有炸船逃跑一策。」
尚再思立即反对,「不行,茫茫大海,炸了船还不是会被淹死?还是罗纵观说的贿赂管用,普通士兵或者低等将领一年能有多少钱?给他们偷偷塞几块玉石,就够他们和家人富足一辈子了。」
「嗯,我也觉得崔洋的法子不可行,再说,下雨的时候潜入敌船,炸弹的引线是会被弄湿的吧?和废物没两样,被发现还不好解释。」
「如果有不怕水的引线就好了。」冉虎发出一声感叹。
「还用得着你说?如果有这种好东西,就该轮到同国大军讨论脱身大计了。」曲迈也感叹一声。
他们的话似乎提醒到凤鸣什么。
正在旁边干瞪眼的凤鸣忽然心中一动,好像一颗极小的种子在土壤里静悄悄地冒出一点头。
但这种感觉实在太微弱了。
那转瞬即逝的灵感,到底是什么?
「恩?」没人注意的时候,凤鸣又开始挠头了。
是什么?刚才明明有抓到一点的。
苦思片刻,一个回忆中的片段猛然跳进脑海,凤鸣浑身一颤,终于明白过来,兴奋地说:「你们安静一点,听我说,我刚才……」
但一群心腹的讨论,正在如火如荼的时候。
「其实,我们的计划已经很完善,趁着战乱,扰惑敌人,乔装、替身、潜入、再不然就贿赂。」
「喂,你们听我说几句好不好?」
「就算我们全体死在岛上,只要少主可以逃出去,萧家就赢了。」
「是不是没有人听到我说话啊?」
「只要鸣王可以平安回到大王身边,我们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
「你们真是……全部当我死的呀!」凤鸣终于翻脸了,一巴掌重重拍在临时放在房中的简陋木桌上,不顾被拍疼的手,索性腾地一下,跳上桌面,双手叉腰,狂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声震小楼内外。
热烈的讨论终于被他吼停。
大家一起抬头,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鸣王,你还好吧?」容虎关切地看着他。
凤鸣气呼呼地瞪他,居高临下反问:「你们都把我当软弱无力的小娃娃一样看待,你说我好不好?」
「少主的勇敢我们都知道,也明白少主心地善良,不忍在战斗时离开属下们。但属下这样都是为了萧家的未来,属下生是萧家的人,死是……」
「好啦罗总管,你有完没完啊?」
「咳咳,」尚再思冷静如常,清了清嗓子,「鸣王,你刚才不是想对我们说几句话吗?」
「是啊,我想说几句,可是你们一直都当我透明……」
「少主,属下哪敢当少主透明?我们只是在讨论少主脱身大计,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眼下最重要的事,明明是对付同国大军的进攻,为什么会变成我的脱身大计啊?还有,曲迈你这个混蛋,刚才是你说要砍我弟弟俊脸几刀的吗?」提起这个,凤鸣就一把火。
「这个……呵,这个嘛……」
「鸣王,「尚再思再次插入,好心地提醒,「你要对我们说的话,还没有说呢。」
「对哦,」凤鸣这才感觉言归正传,环视了围在桌子四周的下属们一圈,小声说:「刚才你们聊着聊着,我好像想到了一个让炸弹在雨天也可以爆炸的方法。」
「什么!?」众人一愕,下一刻,齐声大叫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声音大得令凤鸣吓了一跳。
凤鸣一脸委屈,「我明明叫你们听我说的,没有一个人理睬。」
「什么方法?」崔洋这个炮手团团长兴奋得要死,如果凤鸣不是少主身份,他可能已经把凤鸣从桌上抓下来严刑拷问了,现在只能拼命搓手,仰着头焦急地问:「少主快说,快说啊!到底是什么方法?」
「不过,这是我刚刚才联想到的一个过去学过的知识,并不是那么确定真的可以管用……」
「快说!快说啊!」
真是急死人。
大家最焦急的时候,他偏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显然,这主将在很不负责地报复刚才大家忽略他的小仇。
洛云不满地竖起剑眉,跨前一步。
他终于干了崔洋想干而不敢干的事,直接把少主兼他亲哥抓下桌子,严厉的脸庞逼得很近,「两天之内随时会有大雨,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敢贪玩?恩?」
凤鸣被他瞪得浑身发毛,「你……你这么凶干什么?好啦、好啦,说就说,我是想到冉青那个山洞……」
「什么山洞?」
「就是那个……那个……」
「说!」
「就是那个充满了天然生石灰的山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