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隼岛。
凤鸣忙得焦头烂额。想不到备战是这么辛苦的事,从前看连续剧,那些所谓的大将军个个威风凛凛,只要在上阵前坐着高头大马摆摆POST,再拿着武器往前一挥,杀!千军万马冲过去,搞定!
原来都是放屁……欺骗可怜无知的观众啊。
比说那些几万或十几万的大军,就像现在,自己这边只有区区九百六十多人,准备工作也够呛了。
防御工事要临时搭建,远处的同国水师要派人密切监视,因为不知道敌方什么时候会进攻,所以神经必须随时绷紧,西岸的沙滩和两边高崖上都必须留下足够的人手准备迎战。
但是,人人都这么紧张,万一敌人几天不发动进攻,自己人的力气都耗尽了。
所以,还要考虑周到又适当的轮休,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这真是费脑筋的事……
反正,千头万绪幸亏身边还有罗登容虎尚再思等一干能员协助,否则事情更难搞。
因为地窖那批无主货物中,据冉虎说,除了一些普通草药外就只有一批不起眼的陶罐,而凤鸣他们急需的武器一件都没有,因此凤鸣开始对小楼并怎么重视。
等到海上变幻莫测的天气急变,下起大雨,没有驻守西岸任务在身的众人赶到小楼避雨时,才知道这楝废弃的小楼确实不错。
当初建造它的人一定很有责任心,不知多少年过去,两层高的石建筑不但没有垮塌的危象,而且内部坚硬干燥,外面狂风暴雨,这里连一滴雨也不漏。
「乐观的来说,我们现在至少比外面海面上那支同国船队要好。」
凤鸣和一干下属坐在干燥的阁楼上,一人捧着一个大碗,享用着秋蓝提供的热气腾腾的饭菜。
「嗯,少主说的有道理。乐观,嗯,光听这个有趣的词就知道少主充满斗志。」
冉青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野菜。
菜是冉虎在岛上寻找制箭材枓时顺便找到的,试过无毒,叫人采了两篮子给秋蓝她们。
现在是冉青的休息时间,等一下吃过饭,就该轮到冉青去接替正守在箭台上的容虎了。
秋蓝听着墙外传来的隐约风雨声,期待地道:「如果浪再大一点,把同国的船都掀翻就好了。」
罗登笑道:「秋蓝比少主更乐观。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同国水师船只大而稳,又有经验丰富的船员,没那么容易被风浪打沉。」
吃饭时间是闲聊交流的最佳时机,凤鸣又是耐不住不说话的人,立即好奇起来,问罗登道:「罗总管一直在船上,对船只比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都熟悉,我多嘴问一下啦,像同国水师的三桅船,是不是很难弄沉?难道真的就没办法弄沉吗?」
从尚再思指明同国水师最要命的三桅战船会出现后,大家都知道几天后必须面对的最难对付的东西是什么。
凤鸣这么一问,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等待罗登回答。
罗登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道:「少主问的这个问题,非常关键.要船只沉没,有两种途径,一是天气骤变到不可想象,那是老天爷赏赐的,谁都无法抗拒。如果抛开上天的恩赐,就只有人力了。从人力上说,如果是在阿曼江上,我们要船沉没,会派熟悉水性的高手潜近,凿穿船底,是最取巧又可行的方法。」
冉青一拍大腿,大乐,「我水性不错,凿船只最在行。不如就用罗总管这个办法。最怕的就是同国战船太多,我们人少凿不过来不过能凿多少算多少,好过等着它们打过来。」
他隔壁坐的就是尚再思。
尚再思用肩撞撞他,笑道:「冉壮士,请听罗总管把话说完。」
「不过,凿船的方法,并不适用在大战上。因为两方对阵,人人警惕,为了防止敌人靠近船只破坏,多半有士兵持强弓监视水面,一旦发现异常,乱箭射入水中,凿船的人只怕还未动手,就已经被射成刺蜻了。我说的是阿曼江的情况,如果是在海里,更加难,因为海面广阔,潜水能潜多远,总要露头换气的,还不是等于把性命白白送给敌人?」
听罗登这么一说,冉青就明白不可行了,兴致大失,瘪瘪嘴继续大口吃饭。
罗登看看凤鸣,「少主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凤鸣点头,「当然想听。」顿了顿,有点惊讶地问:「我是不是有点多疑?看罗总管的脸色,好像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
「少主真是和老主人一样聪慧,」罗登叹了一口气,「其实自从和同国水师对上后,属下就想到他们在出海后会动用镇军之三桅船来对付我们。同国的三桅船……唉,属下是在犹豫,向少主说明三桅船的可怕,是不是会让少主心里更加不安。」
三桅船的可怕?
难道除了很大,能装很多士兵之外,还有别的可怕之处?
凤鸣脸色白了白,叹了一口唾液,道:「罗总管,你现在已经说得我心里毛毛的了,拜托你把话说说完吧,不然我晚上肯定胡思乱想睡不着。」
「同国水师把三桅船的制造技术视为绝密,不过由于属下对船只一想充满好奇心,曾经多方派人暗中打探,得出的结论是,三桅船不但体积庞大,能运载大量士兵,在船体构造上,也有许多过人之处。」
秋蓝忍不住问:「什么过人之处?罗总管是不是都查出来了?」
尚再思温和地道:「既然是同国机密,罗总管就算派出人员打探,恐怕也难以知道最里面的机密?]
「也不能这么说。」冉青搭嘴道:「同国制造三桅船是用来打仗的,一出现在战场上,有多厉害还不立即现形了?只要问问曾经碰到过三桅船的人就能知道个大概。」
罗登摇头,「同国过去的敌人,都不知道三桅船打起仗来是怎样的。」
「什么?」凤鸣惊道:「这不会是同国第一次对敌使用三桅船吧?怎么可能?我这么个可怜兮兮的弱不禁风的小敌,才九百多人,他们用得着吗?」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有可能。
毕竟,同国也是第一次同时被人干掉了大王、王叔、王子、王子妃,王孙。所以第一次正式出动超级武器,好像也正常。
但他是冤枉的啊!冤枉!
「就算打仗,也没几个国家敢和同国在水上开战,例如西雷当年,和同国交恶,都选择陆战。所以同国三桅船很少真正在世人眼前出现,更没有投入过战斗,导致关于三桅船的数据奇少,也更给这种大船蒙上一层神秘色彩。」
冉青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这种船其实不厉害,只是同国想出个名号来吓唬人的?」
凤鸣和秋蓝都很赞同的起点头。
但愿如此。
可罗登却肯定地道:「不可能,三桅船一定有独到之处。」
尚再思最为中肯,立即问:「罗总管说这话有什么根据呢?」
罗登答道:「我派出的人虽然无法探听详情,不过还是找回了一些消息,三桅船是同国全国所有优秀造船师的心智设计出来的,例如他们的船底舱,对于这种船舱,我也只是打探到一点点,据说这种特殊的船舱非常神奇。」
凤鸣是个十足的好奇宝实,虽然知道罗登会继续说下去,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问话,「怎么个神奇法?」
这就好象唱双黄的,总要有问有答才比较有趣。
「大船在海面上行驶,最怕就是撞到礁石,船底入水,大船立沉‘但据得到的消息,三桅船纵使遇上礁石,甚至船底撞出一个洞,都不会立即淹没,甚至可以支撑到岸边.这也是我没有建议派人冒险釜船的原因,因为三桅船是不可能因为船底釜穿而沉没的。」罗登一脸不可思议的回忆当初接到这个秘密情报时的震撼,不无遗憾的摇头,「可惜,我到底没能打探出这个船舱是如何制造的。」
大家对这种即将到来攻击已方的大型船只深深忌惮。
凿都凿不穿的船,谁可以想象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有凤鸣一脸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这么担忧的表情,左右看看,奇怪地道:「这三桅船最多就是多了个密封舱设计而已,我们中国古代……哦不,我们那边过去就用过啊,还把丝纲和瓷器飘扬过海……啊啊,罗总管你不用激动……」
罗登早就一屁股跳起来,用和他的老年纪全不相符的速度来到凤鸣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凤鸣,神色激动,「密封舱……密封舱……哈哈哈,我罗登今天总算知道它叫密封舱了!哈哈哈!」
凤鸣双手棒着饭碗,抬头看着几乎乐极而泣的罗登,傻眼道:「密封舱原理很简单,只是把船底分成几个完全分离的舱房,一旦某个舱房破洞漏水,就封闭漏水的舱房,避免祸及全船。我画个图,罗总管就明白了,不过,这东西和战斗力没有任何关系,最多是让船不容易沉没而已,就算弄清楚这个,我们在对阵的时候也占不到三桅船什么便宜。」
罗登激动依然,举起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光,才感慨道:「少主你太不明白这密封舱的意义了。我萧家以船运起家,百无来称霸阿曼江,在海上却寸步难行,正是受制于大海船的制造设计,不知令多少代萧家家主含恨而终。如今若能洞悉这种神奇的密封舱,萧家就能制造出在海面做长航的大船,从此以后,萧家再不用困在阿曼江上,而能遨游于广阔海面,这是百年来萧家人最期待的一刻!」
这位老总管,可谓是萧家精神的最佳代言人。
连冉青也不禁感动,一脸向往。
凤鸣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和秋蓝、尚再思等一干非萧家人对个眼神。
尚再思咳嗽一声,「我们还是先来讨论一下对敌的事情吧,总要或者离开惊隼岛,才能把密封舱的秘密用在萧家船只上。」
「啊!啊!啊!」罗登回过神来,返回原来的位置坐下,正容道:「我先禀报一下棉甲的事,数量已经清点清楚,共有四百九十八件,已经分发给可能出现在西岸前线遇上箭阵的人。我亲自取了一件试验,想不到真的可以抵挡射来的弓箭,当然,箭射过来还是会感到痛,不过不会刺穿身体,真是好了。既然连同国最重要的神奇底舱的秘密,我萧家少主也了如指掌,三桅船还还有什么可怕的?哈哈啥,有少主在,我萧家什么人都不怕!」
凤鸣等人面面相觑。
虽然密封舱在大战中发挥不了什么实际作用,但在鼓舞人心方面,尤其是鼓舞萧家船队的众人方面,也是很有用的。
饭吃到一半,已经被凤鸣正式任命为照顾伤患总负责人的秋星从石梯下来,微微喘着气道:「鸣王,好消息!洛云醒了!」
「真的?」众人大感振奋,冉青等几个萧家年轻侍卫更霍然站起。
他们和洛云交情最好,目然最为激动。
凤鸣把碗往旁边一放,喜上眉梢,「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这个提议无人不赞成,纷纷放下碗筷跟上凤鸣兴奋的步伐。
下石梯时,凤鸣想起一事,猛地站住,害得跟在他后面的秋星差点撞在他背上。
凤鸣转头道:「秋星还要再辛苦妳跑一趟,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洛总管,自从洛云受伤后,他就一直没露过笑容。如果知道洛云醒来,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不用鸣王提醒,看见洛云睁开眼睁,奴婢第一件事就是派个侍女赶紧去找洛总管报告好消息,至于鸣王卜边,奴婢就亲自过来报喜了。」秋星嘉孜孜答道:「说不定洛总管现在已经在洛云那了呢。」
凤鸣赞许地看她一眼,「妳想得真周到。」
可以躲避风雨的小石楼只有两层,洛云这个最需要妥善照顾的重伤患当然被安排在石楼一处环境最不错的小房闲里。
最初布置时,细心的秋星还请罗登派人帮忙,把萧家大船上一些用得着的床垫杯碗锦巾搬了一批下来,务求让洛云和其它有需要的人在楼内休息时可以更舒服一点。
凤鸣领着大家,风风火火来到暂时安置洛云的小房间前,正要推门,忽然刷地一下,门从里面拉开,一道人影踉踉呛呛冲出来,撞了凤鸣身子一斜,差点栽在地上。
「洛总管?」冉青惊叫一声。
凤鸣被容虎帮忙拉了一把,才不至于摔跤,揉着被撞得发疼的左肩站稳,抬头一看,才发现从房间里冲出来的竟然是洛宁。
此刻,这位萧家杀手团总管的脸色怪异得吓人,不复一向高深莫测的冷傲无情,仿佛刚刚碰见了天下最令人失去生机的事,一脸失魂落魄,眼神空洞。
秋星怯怯地打量他一眼,小声问:「洛总管,你没事吧?」不知洛宁受到什么打击,竟给人摇摇欲坠的感觉,茫然环视众人一眼,脚下忽然一个跟路,好象要往侧边的墙倒去。
「洛总管!」曲迈刚好站在他附近,赶紧身手把他扶住。
洛宁被曲迈一扶,重新站定,好像有了一点意识,神色清醒了少许,缓缓朝曲迈摆手,表示自己不要紧,在众人不解的视线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喃喃道:「死了,已经死了……」
凤鸣首先就想到房间里面的洛云,大惊道:「什么?已经死了?不是刚刚才醒过来吗?怎么就死了?」
「为什么?明明答应我立即离开同泽……」
洛宁怔怔的,答非所问,只是自言自语地道:「为什么妳就是不肯听我的话……」
凤鸣心如火焚,再没有工夫理会洛宁奇怪的表现,绕过失魂落魄的洛宁,急忙走进房间。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走近床前,不禁一愣。
如秋星所言,洛云真的已经醒来。他仰躺在床上,双眼睁得大大,没有焦距地看着上方,一动不动,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眼睛还是睁开的,瞳孔也没有放大,怎么洛总管说他死了呢?
凤鸣还是不放心,亲自伸手到洛云鼻前,感觉到洛云的呼吸,又捏捏洛云的脸,确定皮肤松弛有弹性外加是活人的温度,才松了一口气。
搞什么,吓死人了……
「洛云,你总算醒来了,真是太好了。」凤鸣低下头,端详洛云的脸,换上开心笑容,「你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千万不要乱动啊。我们现在一个叫惊隼岛的海上孤岛上,很可能过几天还要打仗,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好好养病……」
身后有人轻咳一声。
凤鸣停下说话,转头看看罗登,「嗯?」
罗登含蓄地道:「少主,他刚刚醒来,还是富囊他先休息一下吧。」
「对呀,」冉青啾啾洛云,也压低声音说:「我看洛云好象有什么心事,他的眼神很古怪,我们认识多年,从没见过他这种眼神。」
凤鸣点头,小小声说:「我也觉得不太对劲,是不是他和爹吵架了?」
在凤鸣的认知中,洛云和洛宁一直都是对外宣称的父子关系。对于洛云是萧纵私生子这件事,资历老一点的萧家人例如罗登,虽然心里知道洛云的身分,却绝不会平白无事跑去凤鸣面前八卦出这种涉及萧纵家丑的陈年往事。
秋星做过来,柔声道:「鸣王先忙别的去吧,我会好好照顾洛云的,等他好一些了,会比较有精神说话。」
转头招呼侍女们把专门为洛云熬煮的米粥端上来。
凤鸣见洛云痴痴愣愣的,一言不发,也觉得应该给洛云一点时间,和秋星叮嘱了几句,对众人道:「我们不要妨碍洛云休息,还是等他情况稳定一点再过来看他吧。」大家点头转身。
忽然有人轻轻道:「等一下。」
凤鸣抬头一看,原本站在后面的尚再思缓步走到床前,先看向凤鸣,「鸣,有一个和所有人安危都有关的问题,属下很想问问洛云。」
凤鸣讶然。洛云才刚刚醒来,连站都站不稳,怎么会和所有人的安危有关。
凤鸣问:「你要问什么?」
尚再思坦然道:「我要问问他,为什么在未得到鸣授意的情况下,擅自/杀死庆彰。」
此话一出,众人骤然沉默。
庆彰被杀,是凤鸣在同泽一切噩运的开始。
正是为了这个,庄濮才在大怒后派兵包围同安院,认定凤鸣是幕后指使者。出手的人是凤鸣的心腹洛云,这个让庄濮亲眼目睹,怎么赖都赖不掉的事责,更让凤鸣连否认辩解的机会都失去了。严厉一点来说,是洛云使所有人跌入了被同国大军追杀的危险处境。尚再思说这个问题和众人安危有关,确实不假。
洛云为什么忽然下手杀死庆彰?这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凤鸣虽然也很疑惑,但想起洛云重伤后刚刚醒来,尚再思就提出这么一个接近责难的问题,很不忍心,和尚再思商量着道:「洛云现在伤还没好,这问题能不能晚点谈?再说,他杀的又不是什么好人,庆彰本来就该死,不过就是死了之后麻烦比较多而已。反正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弄清楚来龙去脉,同国水师还是一样守在岛外对我们……」
「是我杀死了庆彰。」略显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凤鸣等人连忙转过头。
「洛云?」
「为什么?」尚再思追问一句。
洛云脸上平静无波,还是木然瞪着头上的屋顶,一宇一顿道:「庆彰是我杀的,这人卑鄙歹毒,该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尤其冉青等熟悉洛云性格的萧家高手,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洛云是萧家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的高手,做事沉稳老练,绝不是那种脑子一发热就不顾后果的人。
庆彰确实卑鄱歹毒,也确实该杀,但洛云下手之前,怎么就不考虑一下这样做的后果呢?。
秋星本来要喂洛云暍粥,没想到尚再思忽然提出这个尖锐的「噩运源头」的问题,气氛转为严肃后,早把手上的碗放下了。
这时,秋星颤抖着声音,轻轻问道:「洛云你怎么会去庆彰王府?你不是去接秋月的吗?我们在城门外遇上的时候,你明明说去接她的。难道她……她……」
说到后面,越想越真,印证自己先前的诡异心悸,顿时悄脸苍白,连身子也微颤起来,望向凤鸣,眼中满是惊惧。
凤鸣赶紧伸手,让秋星靠在他怀里,拚命安慰,「不会的、不会的,妳胡思乱想什么?秋月在福气门,庆彰在王府,隔了很远的。」
话虽如此,他目光也志怎不安地移向洛云。
洛云听见「秋月」两字,仿佛石铸的脸骤然剧烈抽墙了一下,手撑着床,霍然坐起。
这动作极大,似乎晕到未痊愈的伤口,眉头皱了皱。
半晌,他有恢复了平静,转过头来,对秋星低声说:「别担心,秋月很好,我离开时,把她藏在了福气门的地窖里,好嘱托她的师傅好好照顾她。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她。」
话语和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真的?」秋星惊喜万分,她和洛云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知道洛云是那种不爱说谎的人,当即破涕为笑,抹着眼泪道:「大好了,哦,还是洛云你想得周到,秋月躲在福气门是最好的,如果上了船,也要和我们一样被、同国大军追呢,福气门的老爷子最疼爱秋月这个徒弟,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对苏,我都说了,秋月一定平安无事、你们女人就喜欢胡思乱想,差点连我也吓到了。」
凤鸣开心的拍拍秋星的脸蛋,转头道:「我们走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朝尚再思递了一个袁求的眼神。
洛云是伤员啊,你就暂时放过他,不要寻根问底了好不好?
这一次尚再思非常配合,竟然不再追问下去,立即点头,「对呀,冉虎的草人该差不多扎好了,堆放草人的地点和数量也要商量一下,我们出去再谈。」
大家和洛云告别,一起出了房间二恰好外面风雨暂歇.
冉虎走进小楼,在过道上和众人迎面相遇,向凤鸣禀报,「少主,已经扎好了一千个草人。」
「这么快了」凤鸣乐道:「我去看看。」跟着冉虎走了。
冉青看看其它同伴,「我们都有任务在身,不如回去快点把饭吃完,然后各自办事。」
曲迈道:「对,现在粮食不够,又需要体力打仗,绝不该浪费。」
众人一起上楼,到了刚才吃饭的地方,各自捧起自己刚才的碗,吃里面已经冷掉的剩饭。
尚再思默默扒了两口饭,忽然道:「秋月已经死了。」
整个房间顿时一静,人人停止了扒饭的动作。
一会,罗登难过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也猜到了。」
冉青大为不解,「可是刚才洛云不是说……」
罗登道:「洛云的语气太过肯定,反而更说明秋月已经不在了。」
冉青默然,确实,洛云的回答太肯定了。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伤害秋月……
「这也是我没有追问下去的原因。」尚再思摇头苦笑,「这是最让人不敢相信,却又最合理的原因,否则以洛云的为人行事,怎么会犯下当着庄濮的面把庆彰杀死的大错?他一定是亲眼目睹秋月的死亡,难以遏制悲痛,连一刻都不愿意等的要为秋月报仇,更没心情事前侦查一下庆彰正和什么人在一起,思考一下杀死庆彰后会导致什么后果。」
冉青已经明白过来,年轻的脸上也露出惋借和悲痛。
秋月虽然有些刁蛮,但也不失活泼可爱,尤其是她和洛云,最近两人相处非常和睦,冉青他们其责都有暗中猜测秋月什么时候会正式成为他们萧家的新成员了,没想到──
「洛云说秋月没事,是为了安慰秋星吧。」曲迈郁闷地开口。
他、冉青、洛云,都是萧家杀手团十大年轻高手之一,情同手足,想起洛云经历了什么,饭都吃不下去了。
尚再思毕竟不是萧家人,这时候表现比较理智,提出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这件事我们是否要告诉鸣王?」
「绝对不能说。」罗登断然说了一句,然后长长叹息,「少主是有情之人,对身边的人关爱呵护这虽然是少主的长处,也是他的致命之处。因为身边一旦有人伤亡,少主就会格外悲痛难过。现在少主面对同国水师,压力已经够大了,如果再忽然得知秋月已死的消息,他会受不了的。」
冉青有些奇怪,「既然尚侍和罗总管都能猜到内情,难道少主就无所察觉吗?」
尚再思道:「鸣王虽然聪慧过人,却有着永远把事情往好的一面想的天性。所以在这种事情上,反而不会想到最坏的一面。就算心里也怀疑,可能也会不断和自己强调不可能。
「没错。」」罗登点头道:「少主确实是天生向往美好,不喜欢思及奸恶的人。」
曲迈问:「那怎么办?难道我们一直瞒着吗?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至少隐瞒一段时间,现在安定人心最重要。」
罗登道:「等以后大战结束,找个机会,再慢慢的告诉少主实情,至于秋星……也先瞒着好了。」
曲迈冉青等默默点头。
一顿令人没有胃口的饭局,就这样结束了。
*****
「冉虎你真的很厉害啊!凤鸣看着眼前可以用小山形容的草人堆,有趣的哈哈大笑。
冉虎确实有办事能力,而且会动脑筋。
船上的棉甲虽然不能用来给草人做掩饰,但冉虎费了一点功夫,把所有人员随身携带的多余衣物都霉用起来,给草人穿上,还把船上一批布锦剪开,临时做了一批简陋的帽子,戴在草人头上。
如果从远处看去,穿上衣服的草人和真正的射手还真的难以釆认。
冉虎受到少主夸奖,咧开嘴,雪白牙齿配上被江上烈日多年来晒黑的健康肤色,笑容显得格外灿烂,谦虚地道:「最厉害的是想出草人借箭这个计策的少主才对,属下只是做点粗活。也幸亏师傅在之前召唤了大批工匠到船上,现在真的大派用场,懂手艺的老师傅做起东西来又快又好,根本不需要属下操任何心。对了,在把这批草人赶出来后,大家已经把目标转向制箭方向去了。」
停了一下,又中肯地加了一句,「不过,制箭比扎草人复杂,需要的时闲会更多,这里先和少主说一下,免得少主看草人扎得快,对下一批弓箭出来的时间估计有误。」
「对对对!当然啦,草人是糊弄敌人的,只要能摆就行了,弓箭是关系敌死我亡的武器,绝对不能糊弄。」
凤鸣看见冉虎身上也穿着一件棉甲,不由伸手去感受棉甲的质感,好奇的问:「这个穿起来会不会难受啊?」
「难受?」冉虎惊讶地反问,啧啧摇头道:「少主一定是没有穿过那种既沉重又阻碍行动的盔甲,那种玩意才难受呢。」
露出崇敬神色,对凤鸣道:「不瞒少主,若不是少主说这种东西可以抵挡弓箭的伤害,属下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给士兵穿的。天下居然有这么轻便又有用的棉甲。」
凤鸣得意洋洋,开心地问:「你都看过棉甲的效果了?」
「看过了!师傅把棉甲拿出来分发给大家后,大家都有些不信的,」冉虎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羞愧,「嘿,属下当时也很怀疑、不过,当师傅把棉甲套在木头上,让大家射箭,然后再把脱去棉甲的木头给我们看时,每个人都又惊又喜。世人制作盔甲,只唯恐用料不够坚硬,谁想到棉布既然也可以对抗俪狠的弓箭呢?」
「也不是全部用棉布做的,这个中间有科学道理的,对付坚硬的武器,并非一定要用更坚硬的东西,用我出生的那地方的话来说,嗯……」凤鸣想了想,模仿电视上看的老夫子的动作,僈悠悠摇头晃脑道:「这个就叫,以柔克刚啦。」呵一声笑出来。
冉虎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悠然向往道:「少主出生的地方,一定也是个好地方。」
凤鸣乐得哈哈笑,「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又有电视又有飞机。飞机也就算了,我就是有点想念电视,在漫漫长夜,它可是个排解寂寞的好东西,对了,还有电话哦,有电话多好,我一定对容恬五分钟骚扰一次。可惜啊,我再也回不去了。冉虎,你继绩负贵监督弓箭制造,
我先去干别的了。」鼓励地拍拍冉虎的肩膀,赶回小楼去了。
留下冉虎愣在原地,思索着电视飞机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少主回不去了?难道……少主是被赶出来的?
凤鸣看完草人,回到小楼。
刚刚跨进门,就听见后面传来清脆的声音,「鸣王。」
秋蓝从后面追上来。
凤鸣转身看了秋蓝一眼,笑着问:「妳这个炊事大头目不是已经把饭做好了吗?怎么还在忙里忙外?对了,今天的野菜真好屹,秋蓝妳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秋蓝喜孜孜道:「鸣越来越会说甜话哄人了,岛上找不到合用的作料,做饭的人少,吃饭的人多,饭菜都是将就煮的,能把人喂饱就好,哪里还顾得上好吃不好吃。那些野菜,难道会比往日奴婢辛辛苦苦熬制一天的菜还好吃?」
「只要是秋蓝做的,就别有一番风味,材料只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大厨。」
凤鸣自从来到这个奇怪的时空,有幸成为身边侍女侍卫众多的权贵,虽没有成为容恬那样有霸气谋略的人,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一样,就是赞美是永远不嫌多的。
把辛苦做了所有人饭菜的伙食大总管秋蓝哄得笑容不断,凤鸣又问:「妳是在准备下一顿吗?太早了吧,我刚刚才吃过,秋蓝,妳不要太劳累了,到楼里休息一下再忙吧。」
「有其它几个侍女帮忙,奴婢其实并不怎么累的。」秋蓝道:「不过奴婢刚才到楼外,不是忙做饭的事,其实是想找鸣王,走了一圈找不到只好先回小楼这边、真巧,远远就瞧见鸣王在前面,正往小楼这走,所以赶紧追过来。」
「哦?」凤鸣奇怪,「你找我干什么?」
「是这样的,」秋蓝道:「奴婢做好饭后,端了一份给筑玄,顺便和他聊了两句,把岛上的事说了个大概。筑玄就说他想帮忙……」
不等秋蓝把话说完,凤鸣哎呀一声叫起来,拍着脑袋,「对呀,我怎么忘了自己还有个划时代的武器大师?」
顿时大为兴奋,两只眼睛发亮地问:「他是不是要帮我制造弩炮?啧啧,有了那个,我们会大增胜算」
秋蓝不敢太肯定地道:「这些东西奴婢一点也不懂,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做什么鸣王说的弩炮。不过筑玄说他要用一些制造东西的原料,而且要上好的坚而有一定韧性的木料。奴婢说这小岛上树是有的,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符合他说的那种上好木料。他就问,能不能让他从船上拆一点木料下来,做桅杆的木料就挺不错。」
秋蓝一口气把她怎么说,筑玄怎么说的过程,绘声绘色说了一通,喘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我们都在岛上,拆船可不是小事,这事情奴婢不敢乱拿主意,所以找鸣王,看看鸣王怎么盼附。」
凤鸣毫不犹豫,一挥手道:「拆!我们刚好有几艘侵了水的大船,罗总管说是不行的了,随便筑玄选用船上的木料,桅杆什么的都没问题,他还有别的要求没有?」
秋蓝摇头道:「他刚才和奴婢说了要木料,奴婢就来找鸣了,不知道他还要不要别的?」
凤鸣双手伸过去,轻轻握住秋蓝娇小的双肩,眼睛闪烁着生动的光芒,微笑道:「秋蓝,这可是妳自己找来的事,别说我分配给妳太多任务哦。从现在开始,妳不但是炊事大总管,还要兼任一个更重要的工作,就是作我们武器大师筑玄的左右臂,尽量满足他的各种需求,协助他制造可以救所有人的武器拆船取木料之类的事,你以后不用向我请示了,可以自行指派几个男人去帮妳干体力活。」
秋蓝低呼一声,露出不敢相信的激动神色,惊喜万分地问:「真的吗?这种重要的事,鸣王竟然交给奴婢?」
凤鸣晒道:「为什么不交给妳?妳又聪明又细心又有责任心,一定可以很好的完成。难道秋蓝妳自己没有信心?」
「当然有!」秋蓝唯恐让凤鸣以为自己没有信心,居然还连忙站直身子,挺了挺酥胸,正容道:「自从上次鸣王把棉甲的事交给奴婢和秋星后,奴婢就有了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觉。反正,好像一切都变得新鲜了,每一天活着都和从前不一样,做事比任何时候都有干劲,就算辛苦,赶缝棉甲,针把十个指尖都戳破了,心里也觉得甜甜的,想不到棉甲做好,现在鸣王又派了一个更重要的差事给奴婢。能够跟着鸣王,真是侍女最大的福分。」
「哈哈哈……」凤鸣捏捏她认真的小脸蛋,「这种感觉就叫成就感。乖乖去吧,等事成后,我还要论功行赏哦!说不定封妳一个虎牙大将军什么的,叫容虎当妳的副将,看容虎被妳威风凛凛的使唤来使唤去,好不好?一定很有趣!」
秋蓝摇头道:「虎牙大将军,好难听的名字。奴婢不要当什么大将军,可以一直伺候鸣王就好。」
向凤鸣一行礼,找人帮忙拆船上的木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