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建威将军府上,厅内酒香四溢。赵崇举起酒盏,“王爷亲来末将府上,也不知这午膳合不合殿下的口味,赵某一介武人,可真学不来那起子谄媚之人的路数。”战兰泽坐于一旁,听了这话淡然一笑,“将军舍得将这一坛屠苏酿拿出来,足显诚心。”“哈哈哈哈,殿下从前可是滴酒不沾,如今倒是也成了爱酒之人,竟为了一坛难得的屠苏酿来了我的府上。”“听闻将军前些日子特去了广陵岛,寻来此佳酿,若是错过岂不可惜。”闻言赵崇脸上的笑僵住,“哦,这个……这个也是无意间听说广陵岛——”
此时的建威将军府上,厅内酒香四溢。
赵崇举起酒盏,“王爷亲来末将府上,也不知这午膳合不合殿下的口味,赵某一介武人,可真学不来那起子谄媚之人的路数。”
战兰泽坐于一旁,听了这话淡然一笑,“将军舍得将这一坛屠苏酿拿出来,足显诚心。”
“哈哈哈哈,殿下从前可是滴酒不沾,如今倒是也成了爱酒之人,竟为了一坛难得的屠苏酿来了我的府上。”
“听闻将军前些日子特去了广陵岛,寻来此佳酿,若是错过岂不可惜。”
闻言赵崇脸上的笑僵住,“哦,这个……这个也是无意间听说广陵岛——”
“去过何处,见了何人,做了何事,”战兰泽端起酒盏,“这都是将军的私事,本王无意过问。”
话虽这么说,可赵崇后背冒了冷汗。
他去广陵岛密会绿营首领一事乃是极为密要之事,连他身边都鲜少有人知道,战兰泽又是如何知晓的?
“六哥的嫡子养在这将军府,想来也给将军和夫人添了不少麻烦。”战兰泽只略闻了酒香,却未多尝一口,“本王已命人将骊州行宫整饬妥当,不日就会有人将孩子接过去。”
“殿下此举何意?!”赵崇立时放下酒盏,“末将照顾亲外甥的嫡子乃是情理之中,何来麻烦一说?”
见他如此激动,战兰泽挑眉:“将军若实在不愿,那便算了。”
赵崇一怔,不明白他这是在唱哪一出。
战兰泽面色仍旧淡然,叫人瞧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将军手握重兵,在朝中举足轻重,将军所言本王自是极为重视的。只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军有些话,是否说得过于重了?”
赵崇当即明白过来,立刻起身,躬身道:“今日实在是末将鲁莽,不过末将也是就事论事,再说王妃她……”
他悄然擡眸看了战兰泽一眼,改口道:“武英将军她终归只是一介女子,还是出身北晋的女子,能入肃王府已是天大的造化,合该做些妇人该做的事,怎能让她去军营里大街上抛头露面,平白惹人笑话呢。”
话毕,他屏息等着,却没想战兰泽说:“将军所言有理。”
赵崇心头一喜,定是今日在朝堂上搬出皇太祖治国之言触动了他,皇太祖在世时最疼的便是七殿下,七殿下亦孝之敬之。皇太祖以仁政和强军并行治天下,对内仁慈得民心,对外强攻悍天下,对待俘虏从来都是全部屠杀,不留任何隐患。
于是他继续道:“至于所谓的玄武军,归根到底还是北晋战俘,他们心之所向永远都是北晋,让他们留在南楚,还有摄政王妃在背后撑腰,焉知将来不会生出乱事?”
酒香虽浓,战兰泽却将之放到一边,端起了一盏清茶。
“那么依将军之见,该当如何?”
赵崇直起身来,高声道:“殿下面前,末将不敢造次!不过若是依着皇太祖圣明之意,自当是废了玄武军打入大牢不日问斩,凡与之交好之人一应接受审查盘问,再则,北晋是敌国,北晋的女子亦不应身居高位。”
战兰泽饮着茶,未置可否。
赵崇见他不似在朝堂上那般一口否决,也未动怒半分,不由大着胆子试探道:“若王爷不嫌弃,末将府上倒是有几位美娇娘,个个容貌姣好身段婀娜,又极会服侍人,那小曲儿唱得撩人心尖,哦,都、都干净得很,来人!将那几位小娘子都带来给殿下瞧瞧!”
“不必。”战兰泽开口,“既然将军如此大方,本王也不好却了盛情。”
“好好。”赵崇搓了搓手,都传肃王宠王妃,现下看来也不尽是如此,也是,天底下哪个男子不喜新厌旧?既收了美人,那接下来的话可就更好说了。
赵崇立刻去倒了一杯酒来,“说起来这些也都是小事,就是不知这军中兵马之事,王爷如何打算……”
战兰泽一笑,端起酒盏同他碰了一下,“将军之意,本王明白。”
“多谢殿下体恤!”赵崇面上掩不住的欣喜,豪迈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今日末将冒犯殿下,实在是末将的不是!肃王殿下仁德宽容不计前嫌,还来府上一叙,末将感激不尽!如此,便静候王爷令旨了!”
“将军不必如此多礼。”战兰泽看了眼外面,语气平淡。
“是是。”赵崇看了看战兰泽,又看了看疾风,这顿午膳吃了一个多时辰,该说的话也说了,该送的美人也送了,他事事都应下,却……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将军若还有事,自可去忙。我们殿下还要再等等。”
一直没说话的疾风忽然开口,说得赵崇百思不得其解,不由问道:“王爷要等什么?”
战兰泽理了理衣袖,又悠然地倒了一盏茶,声音谦和有礼:“本王被胁迫至此,性命堪忧,自然是要等我家夫人来救了。”
“什、什么胁迫?”赵崇心头莫名一抖,正欲再问一句,外面忽然响起马蹄声和喊门声,赵崇眉头一皱:“来人!外面什么动静?”
一名门廊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禀、禀将军!外面来了好多巡街的兵马!为首的是一个女子,此时正撞门呢!”
嘭的一声,府门被重器撞得发出骇人的闷响,赵崇愣了下,蹭地回头:“你究竟要——”
这句话还没说完,将军府的府门已轰然倒地。
兵械碰击声瞬时响彻整个将军府,赵崇的府兵在其副将的带领下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与夺门闯府的兵马打成一团,在那之中有一道青墨色的身影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她手提一柄大刀,所到之处鲜血喷洒,人头落地。
“周乔你好大的胆子!”赵崇已顾不得什么尊卑,朝着径直杀进来的周乔大吼道。
周乔回身就是一刀甩了过来,赵崇惊骇之余迅速侧身,那刀狠狠地扎入门框,离他的脑袋只差分毫。
银光闪了他的眼,赵崇当即跑进厅里抽出宝刀,此时周乔已拿下门上那柄刀,刀尖滴着血走了进来。
她先是往旁边看了眼,见战兰泽安然无恙地站在一旁,不由松了口气。
“好啊,好一群北晋狂徒,这才多久就原形毕露!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擅闯当朝将军府邸!”
赵崇劈头就是一刀,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却未想周乔竟擡手就挡了下来,刀身相撞震得虎口裂开,她随即猛地一脚踢在赵崇腹部。
这一脚踢得极重,赵崇被踢得后退了大步,惊愕之下怒意更盛。
他的下一刀便从下而上直逼周乔脖颈要害之处,这一刀看得旁边的疾风都倏地攥紧了拳。
赵崇的刀锋已经快到无法确切分辨,稍微躲偏一点就会立刻被割断脖子。如此致命一招袭来,周乔竟还未动,生等着刀锋已然极近之时,忽然反手持刀而出,赵崇的刀尖刺在了周乔的刀柄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下一刻她手腕一动,借力卡住了赵崇的刀尖,随后一举重压向下,赵崇来不及撤刀被扯着向前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令他失了所有先机。
又是一脚,狠狠地踢在了他持刀的手腕处,腕骨应声断裂,赵崇痛得大喝一声,却仍紧紧攥着刀不放,另一手攥紧成拳直击周乔腰腹,这一击只怕是要五脏俱损。周乔迅速后退两步紧接着纵身而起,顺势勾住赵崇的腿重重地压了下去,如此猛力使得赵崇嘭地跪在了地上,膝骨砸得粉粹。
“啊——”他痛得一口咬住下唇,鲜血流了满嘴。
外面的人听见赵崇的叫声想往里冲,却尽数被宋洵和萧逸等玄武军阻拦在了外面,连后来赶到的建安军也难以踏入一步。他们从未把这支来自北晋的战俘军放在眼里,以至交手之际遭受意料之外的重创乱了军心,被打得节节败退。
一门之隔,赵崇手腕膝骨全部折断,他欲换手持刀,却被周乔单手攥住了断了的手腕,钻心剧痛袭来,赵崇汗和血混在一起,双眸血红怒视着周乔。
然下一刻整只手被她翻转过来,刀应声落地,赵崇仰面倒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此时此刻,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中计了。
从一开始,他就落入了这夫妻俩的圈套。平素淡然冷漠的战兰泽忽然言语挑衅本就诡异,而他却未多想,反倒被勾起怒火口不择言,在朝堂上与这位肃王殿下争执起来。而下了朝,战兰泽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这建威将军府。
他与虞靖不睦,这事南楚满朝上下无人不知,偏偏今日他又公然在朝堂上与战兰泽起了争执。
而战兰泽方才说了什么?说他是被胁迫至此,性命堪忧。
那么……
寒意骤然涌上心头。只要他死了,那就是有口难言,死无对证。这事即便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
“你、你唔——”赵崇话还没说完,周乔就已提刀上来一脚踩在了他喉咙上,直接将赵崇没说完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将军瞧不起女子,周乔倒想问问,成为女子的手下败将是个什么滋味?”周乔回头看了眼外面,低头对赵崇一笑:“眼下,连将军的老巢也被区区几百人的玄武军给拿下了呢。”
赵崇双眸血红,面上肿胀,喉咙里呜呜咽咽说不出话。
“在北晋,是男人带兵还是女人带兵,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忍常人所不能忍,蛰伏图强,静待时机,最后……斩草除根。”
周乔缓缓举起了刀。
“赵将军,这就是北晋人的风骨,可领教了?”
手起刀落,伴随着噗嗤一声,赵崇头颈分离,血涌了满地。赵崇睁着大大的眼睛,始终没能闭上。
躲在屏风后的女使小厮们惊叫不止,吓得脸色惨白。
此时,府门再次涌入大量兵马。
“殿下!殿下!”虞靖的喊声传了进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不少军将的声音。
“这个赵崇简直胆大包天,竟敢挟持肃王殿下来争兵权!此等下作之事——”
征东将军高江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映入各军将领眼前的,正是赵崇的残尸和周乔立于血泊之中的背影。
此时疾风上前,拱手道:“赵崇挟持肃王殿下,以王爷性命相逼索要南楚百万大兵统帅之权,贼人现已伏法,望诸军上下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