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宫,兰云殿。“太后娘娘。”方进殿的宫女上前,“肃王府已礼毕。”主位上坐着的,正是战兰泽的生母,亦是当今陛下的生母,兰太后虞氏。说着,宫女又悄然擡头看了一眼。太后娘娘自清晨起便一直这么坐着,像是在等什么,可始终没有等来。“且先下去吧。”这时华阳宫管事宫女明玉上前,将香炉放在了案上。“是。”小宫女应声退下。“明玉。”兰太后开口。
华阳宫,兰云殿。
“太后娘娘。”方进殿的宫女上前,“肃王府已礼毕。”
主位上坐着的,正是战兰泽的生母,亦是当今陛下的生母,兰太后虞氏。
说着,宫女又悄然擡头看了一眼。太后娘娘自清晨起便一直这么坐着,像是在等什么,可始终没有等来。
“且先下去吧。”这时华阳宫管事宫女明玉上前,将香炉放在了案上。
“是。”小宫女应声退下。
“明玉。”兰太后开口。
“奴婢在,太后娘娘。”
“你说当太后有什么好处?”
闻言,明玉立刻跪地,不敢多言一句。
兰太后声音温和:“兰泽大婚,我这做母亲的却不能在跟前亲眼看着,甚至成亲当日,他都不曾来知会一声。纵然是平头百姓家里的父母都不在了,新婚儿女尚还要到祠堂上柱香的。”
“娘娘。”明玉有些惶恐,“肃王殿下只是太忙了,自回来后大乱小乱不断,殿下实在分不出身,但殿下心里定是有娘娘的,您可是殿下的生母,这世上哪有什么比母子情份更深呢?”
兰太后笑笑,却未多言。
众多皇子中,兰泽只留下了小十一,这个与他一母同胞的弟弟。甚至扶之坐上皇位,只尊她这独一无二的圣母皇太后。
这该是最深切的母子情份和手足情份了。
可她的兰泽,她的第一个儿子,却是至今都没来过这华阳宫,至今都未与她说过一句话。
“娘娘,蔺阁老到了。”
蔺阁老虽已上了年纪,但手中仍握着不少朝中事务,一朝政变,他看着曾经的七皇子血洗南楚朝堂,惊惧之下称病在府,不再多言一句。今日若非太后亲自召见,他只怕也不会踏入皇宫半步。
“蔺阁老病了多日,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蔺阁老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太后关照,老臣是大半截入土之人,尚有一口气罢了。不知太后召见是有何事?”
“今日请阁老过来,并非朝中之事,大人既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平白动气的好。”
蔺阁老怔了怔,望向太后。纵然七殿下所做之事骇人听闻,可归根到底,兰太后并未掺和其中,先帝在时她就恪守宫规不干朝政,如今江山已在两个儿子手中,太后只需在这后宫中颐养天年,哪里还需操心什么朝堂政事。
迟疑片刻,他躬身又行一礼:“是老臣失礼,望太后恕罪。”
见他腿脚有些发颤,兰太后擡手:“明玉,再添一笼炭火。”
“老臣多谢太后。”
殿中多了一笼金丝炭便更加温暖,太后这才开口:“想来大人也知,今日是兰泽成婚之日,我这做母亲的不称心,竟是连儿媳的面都不曾见过。记得大人曾出使北晋,当见过那女子吧?”
提及当日见到周乔,蔺阁老点点头,“不瞒太后,不只是见过她那人,更见识过她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手段与伎俩!若非如此,殿下又如何那般执意要娶她。”
“大人此言何意?难道兰泽与那女子早有往来,娶她也并非只是一时之计?”
“太后莫要听信那些流言,以七殿下的心性和手段,何至于非要用婚事来议和?据老臣所知,那个周乔身为北晋的将军,也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在战场上能绝不输男儿。但她这人,听闻是十分贪恋男色,咱们殿下的容貌又那般出众,如何不被她惦记上?”
听到此处,兰太后皱了眉。
蔺阁老继续说:“殿下在北晋皇宫住得偏僻,可她却能熟门熟路地去了殿下的住处,连门也不敲径直就往里走,甚至还与殿下独处一室甚久。当着老臣的面都是如此,更何况四下无人之时?”
短短几句,听得兰太后半晌没说出话来。天底下竟还有这般尚未出阁便放浪形骸的女子?
“听她话里坏外,再观殿下的神色,老臣猜测那周乔定是有意相助过殿下,如此就有了由头相纠缠。一来二去便……想来,定是她某些事上有厉害之处,这才勾得殿下——咳咳。”
太后面前,蔺阁老并未将话说得太直白,但兰太后已然听明白了。
男女因闺帏密事生情,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这么看来,兰泽对那周乔的确是有些情意,否则又怎会容得下她那般的孟浪性子。”
蔺阁老点点头,“老臣看来亦是如此。此番殿下归来,屠戮夺权,雷霆手段,硬是在几日之内灭了乱党,使南楚归于平静,太后以为是为何?”
太后看着他。
“周乔本就是敌国人,她孤身一人又初来乍到,难免会有疏漏,偏偏她又是殿下的王妃,恐易遭人暗算。殿下快刀斩乱麻,焉知不是在铺路,好让她安心嫁过来,不至腹背受敌每日战战兢兢?”
此言一出,太后已彻底明白了为何会有今日这桩婚事,哪里是什么委曲求全,分明是早已起意,筹谋已久。
蔺阁老走后,兰太后坐在原处沉思了许久,直至明玉将冷茶撤下,又换上一盏热茶时,听见太后终于开口。
“明日,召肃王的新妇入宫觐见。”
***
掌灯时分,外面仍热闹不断。
红绸灯笼,觥筹交错,一向安静的肃王府在今日成了整个建安最喧闹的地方。朝臣趁着大喜之时,以酒壮胆争着在战兰泽面前露了脸,想在无数恭维之中率先博他一笑。
许是真的高兴,唐烈云借机灌酒,战兰泽也没让疾风把他轰出去,反倒还与他多饮了几杯。
这其中喝得最凶的当属镇北大将军虞靖了,身为新帝和肃王的亲舅舅,又是护送殿下回楚的第一大功臣,自然成也成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
前院以酒过三巡,后院却仍静悄悄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守在门外的小侍女昏昏欲睡之时,忽然听见了一声“殿下”。她猛地惊醒,看见穿着喜服的男人走了过来,身旁跟着的正是疾风大人。
疾风见拂冬居然没在屋里伺候,赶紧问了一句:“你在这儿做什么?”
拂冬不过十三岁上,家里落难后被人牙子卖来卖去,最终因为力气大而留在了王府,本只是在后厨烧火,忽然被唤来贴身侍奉王妃,她本就惶恐,见战兰泽正看着她,说话就更不利索了。
“回、回殿下,王妃叫、奴婢自己歇息去,不……不必伺候她。”
“那你就真出来了啊?”疾风不知道她是想偷懒还是真傻,叫她走她就走。
“啊,那、那……”拂冬不知道到底是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脸都急红了。
“都退下吧。”
所幸战兰泽并未怪罪,只这么说了一句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疾风看了眼天,已近亥时了,再进去侍奉也实在不合适,于是他顺手一拎拂冬的辫子,“可以歇着去了。”
拂冬如临大赦,赶紧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屋内很暖,还漫着酒香。
男人的目光落在床榻边的小桌上,上面放着合卺酒。只短短一瞬,目光又再次落回到侧躺在床榻上的那道背影之上。
连日的奔波,加上繁琐的成婚礼节,周乔原本是坐在床榻边的,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倒下睡着了,她没让那个小丫头来伺候,自然也不知他从前院回来了。
梦里,她还在北晋,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琢磨着明日练兵的新花样。
可忽然腰上一松,周乔心头一紧,紧接着闻到了浓烈的酒味。她已然清醒过来,知道此时此刻解了她衣裳的人是谁。
肩头微颤了下,可她没有睁眼。
他的手指很热,先是解了她的腰带,从喜服到里衣,一件一件地剥开,直至露出雪白的肩头。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手指攥着身下的单褥。
出嫁前,嬷嬷告诉过她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还抹着眼泪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在这事上反抗,不要惹恼她那动辄要人性命的夫君。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她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周乔不明白,但她不知的是,周乔太明白了。
身为俘虏,身为质子,身处敌营,最重要的永远都是保命,而非所谓的清白。只是……她做不到睁眼迎合他,甚至去主动服侍他。
于是她就这样安静地闭着眼睛,任由他解开自己的衣裳,抚上自己的身体。
战兰泽一言不发地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看着她微颤的眼睫。他是饮了不少酒,可他没醉。
或许还不如醉了的好。醉了就不会如此清楚地知道——她在装睡。
但他亦清楚,这是周乔的妥协,也是她的言出必行。既然答应嫁了,便不会扭扭捏捏地拒绝,此时此刻,无论他想做什么她都不会多吭一声的。
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挑开了她后肩的药纱,微微的痛感传来。
“只看看伤,不做别的。”他说。
他起身去净了手,拿了药盒过来。然后用手指沾了药膏,一点一点地涂在她的伤处。
凉意盖过了痛意,又听见这么一句,周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许多。
只是她仍未睁眼,更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初到北晋时,我很难真正入睡,即便闭着眼睛,耳朵也听着四周,心里念着故土。”涂完第一种药,他又开始涂第二种。这次的药不仅不凉,反倒涂到肌肤上后有些发热。
“我也曾盼能有人相伴左右,或许无需是人,猫狗也好,鸟禽也罢。但最后,能陪伴的只有那些古籍,上面的故事千奇百怪不知真假,但的确陪伴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长夜。”
他以干净的药纱覆在刚涂好药的地方。
战兰泽坐在床边,将沾了血的药纱一一收起,放在了榻边的小桌上,就在合卺酒旁边。
他替她理好了衣裳,才又问了一句:“你想听故事吗?”
这样看去,即便是穿着层层衣裳,她瞧上去还是那般纤瘦,战兰泽探身过去,立刻感受到她身子一缩。
他顿了顿,将扯过的被子盖在了周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