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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杀 正文 第78章 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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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朝中哗然。“隋靖一死,阿穹不仅想要独吞私贩禁品的金银,更想攻克北晋边境疆土。陛下当初正是因着胡疆安危,才授命了战力最强的黑鹰军前去。护国将军初到胡疆便上陈了胡族人乔装打扮入北晋之举。他们白日里私贩禁物,夜里烧杀抢掠行茍且之事,此等作恶行径,皆是仗着边防军无主帅坐镇!”“龚大人如此说来,臣倒也想起了当初有一事不妥。”兵部李大人思忖片刻,向皇帝拱手道:“当初陛下的旨意其实是镇守,但后来不知为何,护国将军竟先斩后奏率先出兵作战。陛下信任将军这才未多追究,如今想来,这其中是否也有不为人知之事?”龚大人点头,“陛下,李大人所言,正是臣接下来要说的。”

    此言一出,朝中哗然。

    “隋靖一死,阿穹不仅想要独吞私贩禁品的金银,更想攻克北晋边境疆土。陛下当初正是因着胡疆安危,才授命了战力最强的黑鹰军前去。护国将军初到胡疆便上陈了胡族人乔装打扮入北晋之举。他们白日里私贩禁物,夜里烧杀抢掠行茍且之事,此等作恶行径,皆是仗着边防军无主帅坐镇!”

    “龚大人如此说来,臣倒也想起了当初有一事不妥。”兵部李大人思忖片刻,向皇帝拱手道:“当初陛下的旨意其实是镇守,但后来不知为何,护国将军竟先斩后奏率先出兵作战。陛下信任将军这才未多追究,如今想来,这其中是否也有不为人知之事?”

    龚大人点头,“陛下,李大人所言,正是臣接下来要说的。”

    “擅自出兵一事,怪不得护国将军。”皇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咽下了阵阵咳意,“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护国将军所做之事皆是为了北晋的太平,何须再将这不足挂齿的小错又拿出来言说?”

    “陛下,护国将军之所以会先斩后奏,是因他传回的数封书信尽数被拦。”

    闻言皇帝放下手中茶盏:“龚卿此言何意?”

    “陛下,臣深知七年前的旧事难以查证,但事关朝廷重臣,以及十五万黑鹰军将士的性命,臣等不敢有丝毫错漏之处。细细核实当年书信时,发现除了最初那封陈情书,其余书信尽数被四皇子身边的徐平领了回去。我朝虽无太子,可四皇子乃陛下嫡子,早已涉朝中之务。徐平称陛下朝务繁忙,四皇子理应为陛下分忧,代为审看信件之后,挑选其中重要事宜呈于陛下定夺。”

    剩下的话,即便龚大人不说,其余人也猜得出来。

    “护国将军久不得陛下回音,可边关战事一触即发,如此才下令出兵作战。想来将军也是发现了其中不对,后来的战报才亲命人驭马从胡疆沿途传回,虽比飞鸽慢了许多,但至少是传到了陛下手中。好在战报尽是捷报,陛下便没有追究他未请旨作战之错。”

    龚大人见陛下沉了脸色,虽知自己这些话已让圣心不悦,却还是要继续说完。

    “就是因为先前封封都是捷报,最后的那封血书来时才会如此令人震惊,更别提胡疆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开,当时有多少人不敢相信。本已在掌握之中的胜局,为何会忽然颠覆?”

    话行至此,龚大人声音有些哽咽。

    朝中静得骇人,众人屏息听着一句比一句令人心寒的真相。

    “父皇,”临舟立于殿中,望着皇帝,“是您亲自下旨,命人前去胡疆迎回护国将军夫妇的尸身,为数万将士安葬。”

    “周卿阵亡,其夫人殉情,数万将士血染胡疆,朕每每想起时……”皇帝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在父皇和百姓心中,他们是为国而亡。然重看当年之事,却未必如此!”临舟掷地有声。

    “冥云骑卫本已被逼得节节败退,即便是狗急跳墙背水一战,也不可能用区区万人便胜了黑鹰军。当年兵部记载,胡疆尸山遍地,角角落落都能看到血水和尸体。连地道穷巷也不例外,便是庖厨烧火的、马厩喂马的,甚至是清洗茅厕的兵士全部殒命。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父皇可觉得蹊跷?”

    “舟儿,朕虽老迈,还不至经不起事,你不必顾念朕,如此句句小心。”皇帝看着他,眸色复杂。

    一声舟儿叫得临舟怔了怔,片刻才道:“是,父皇。”

    “除了护国将军夫妇被迎回京,其余兵将尸身全部就地焚烧,他们身上并非只有外伤,还全身黑斑,为防瘟疫只得行焚烧之举。如此惨状就发生在最后一封捷报和那封血书之间,而在此时日中,四皇子曾慷慨解囊,为饱受胡疆战乱之苦的百姓送了钱粮衣物,代四皇子行此善举押送粮车之人,正是沈家父子。”

    “而后,战局就发生了逆转,连潜藏于地道的将士们都遭到毒箭屠杀。父皇,这分明是有人泄露了军情,将护国将军在捷报上禀于陛下的作战策略透露给了胡族。”

    “你说什么?!”皇帝怒喝一声,直接掀了桌子,厚厚的口供信纸如雪般落满殿中,飘到了大臣们的脚下。只需低头,便可将上面字句看得清清楚楚。

    “幸得冥云骑卫自身重创,死伤无数,不知当时黑鹰军的将士们身中毒箭后,是怎样一番殊死抵抗,才拼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不至失了我朝疆土。”

    皇帝瘫坐在龙椅之上,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四皇子。战报所言何等机密,除了皇子重臣,不可能有旁人知道。

    四皇子被那眼神吓得浑身颤抖,可嘴里还在喃喃有人攀诬,死不认罪。

    临舟低头看向他,“巧的是,此番重新追查,得知当年随国舅爷前去胡疆的人,次年里坐罪的坐罪,病死的病死,竟是一个也没留下。”

    “而今,七年前环环相扣的毒计,又重新施在了顾家身上。”

    临舟微微侧头,候在殿门口的太医见状,立刻躬身上前,跪在了皇帝面前。

    “启禀陛下,臣曾于凉州行宫为云麾将军诊治,因着将军无事,顾太尉叮嘱臣不得外传,以免扰乱军心,臣自当照做。但得睿王殿下召见后,才知事情严重,当如实禀报。云麾将军的腿伤并非打猎所致,而是中了名为旱蛇毒的毒箭。”

    “旱蛇毒……”皇帝恍然,“顾太尉也是中了此毒?”

    太医颔首:“正是。臣自幼学医,也只在医书上看过寥寥几笔的记载。七年前正是臣的同僚为护国将军敛容,后来谈起都有此怀疑。五日前,睿王殿下命臣携整个太医院查阅所有医书典籍,对比当年的记载,发现护国将军以及黑鹰军将士们所中之毒,与云麾将军、乃至太尉大人所中之毒十之八九是同一种毒。”

    “旱蛇乃胡疆地界特有之物,只是此蛇十分烈性且身有剧毒,一般人皆敬而远之。但若能捉住此蛇,以蛇皮入药,蛇头做引,方可炼成一滴便立刻取人性命的剧毒。云麾将军幸得活命,是因武英将军及时喂服了一种名为回春丸的奇药,否则只怕臣用尽毕生所学,也难以保其性命。”

    “可惜当年没有这种奇药,便是有,也救不了那么多……唉。”

    “父皇,凉州秀丽山的刺杀不仅没有成功,还有一人被生擒,一直关在燕林军大营中。此人身上刺有冥云骑卫的刺黥,想来便是当初从战场上窜逃的冥云旧部销声匿迹了多年,暗地招兵买马重新壮大起来。生擒此人之时更在其身上搜出了击杀令,直言要顾霆尉性命。上面字迹,父皇一看便知。”

    德仁公公正欲呈送上前,只见皇帝摆了摆手,“不必看了。”

    他看向跪在地上已被桩桩铁证砸得浑身冰冷的四皇子,“你还有何话说。”

    神情厌恶至极。

    “父、父皇,儿臣没有,没有……”四皇子语无伦次,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禁军押住,动弹不得。

    皇帝闭了闭眼,正欲开口,便听见殿外传来声音。

    “陛下!臣妾前来领罪,望陛下听臣妾一言,臣妾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只求陛下不要冤了您唯一的嫡子!”

    闻声望去,皇后去了钗饰,免冠素容,只穿一袭素衣跪于殿外。

    她重重地磕了一头,随即起身,一如往日般端庄典雅地走了进来。只是面上却非素日里温婉柔和的样子,她脸色苍白而决绝。

    “皇后这是作何。”皇帝冷道,“朝中之事,岂是后宫妇人可置喙的?如此不知规矩,是要让朕颜面扫地不成?!”

    “陛下,臣妾自知后宫不得干政,然今日之事与臣妾有关,臣妾特来领罪!”

    “呵。你倒是知趣。你教子不严,将他养成个为了钱财通敌叛国的混账!而你母族沈家,仗着你的势,将朕不放在眼里,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

    “陛下,臣妾是沈氏嫡长女,身负母族厚望,亦借母族之势得以立足后宫。臣妾非陛下元妻,继室皇后听起来荣耀,又如何真的能轻易站稳脚跟?是臣妾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为了母族的荣华富贵,不惜借巡儿之手敛财。”

    “母后……”四皇子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见皇后倏地侧过头来怒视着他。四皇子当即噤了声,未敢多言一句。

    “臣妾深居宫中诸多不便,只能以巡儿的名义行事,他对臣妾深信不疑言听计从,做了许多根本不知为何意的事。一朝事发,臣妾才明白那不仅只是违制敛财之罪,而是通敌叛国的灭顶大罪,为不连累巡儿,臣妾……便设计做了那一切罪该万死之事。”

    “你说你是怕护国将军将你所做之事全盘揭发才行此招,那顾家呢?顾家又如何招惹你了?”

    “顾家裁撤沈家军系,如同斩断臣妾的指望,兄长侄儿接连恳求,臣妾已做了一回恶人,如何做不得第二回?无论如何,都是臣妾与沈家合谋,巡儿从头至尾都是受臣妾蒙骗,若要治罪,请陛下治臣妾与沈家之罪!”

    皇后说得笃定,甚至将没有查到的细节一一言明,眼见着皇帝看四皇子的眼神已无最初那般杀意怒浓烈,临舟略皱眉。

    他行至四皇子身边,问了一句:“四哥可知,皇后娘娘所言一切的后果是什么?”

    龚大人亦是瞧出风向不对,立刻开口:“依北晋律法,通敌叛国的主事之人先处剐刑,剩一口气时处车裂之刑。从犯一干人等诛九族,此后世代为奴。”

    四皇子听后双目瞪圆,满脸血泪:“不,不!我才是主事之人,母后制止过我,她不让我再动用胡族的人,是我心急,是我一意孤行没有知会她!七年前的事我都知道!若非如此也没有七年后的故技重施,都是我没用才露出了马脚,我认罪,真的!父皇,儿臣认罪!”

    四皇子情急之言,终让所有人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七年前的天衣无缝,是皇后的谋划,而七年后的漏洞百出,则是四皇子依样画瓢的粗烂手笔。

    只是此时此刻,这番践踏在皑皑白骨血肉之上的母子情深,却令人作呕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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