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被放到树下的石凳上,院内侍奉的公公便立刻端来了清水。“去拿药。”战兰泽执匜,将清水淋于周乔脚踝的伤口处,温水冲去湿泥,露出白皙的肌肤和看着不大却有些深的伤口。周乔眼下哪里还会在意这点小口子,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兰泽,“你今日怎么对我这么好啊?”战兰泽正沾了药膏,涂在她的伤口处,听见这话他手上也未停,反问道:“为何要送莲藕?”周乔接过公公递上的一盏茶,喝完咂咂嘴,“今日是乞巧节,听说乞巧节这日送莲藕给心上人,就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呢。”闻言战兰泽擡起头来。她说得理所当然,竟也没有半分扭捏。周乔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就等着他被感动得说一番肺腑之言。然战兰泽却起了身,“好了。”周乔偏头一看,药膏已经仔细地涂好。她还不忘说句多谢,把茶盏往旁边一放弯下腰去穿鞋袜。
周乔被放到树下的石凳上,院内侍奉的公公便立刻端来了清水。
“去拿药。”战兰泽执匜,将清水淋于周乔脚踝的伤口处,温水冲去湿泥,露出白皙的肌肤和看着不大却有些深的伤口。
周乔眼下哪里还会在意这点小口子,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兰泽,“你今日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战兰泽正沾了药膏,涂在她的伤口处,听见这话他手上也未停,反问道:“为何要送莲藕?”
周乔接过公公递上的一盏茶,喝完咂咂嘴,“今日是乞巧节,听说乞巧节这日送莲藕给心上人,就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呢。”
闻言战兰泽擡起头来。
她说得理所当然,竟也没有半分扭捏。周乔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就等着他被感动得说一番肺腑之言。
然战兰泽却起了身,“好了。”
周乔偏头一看,药膏已经仔细地涂好。她还不忘说句多谢,把茶盏往旁边一放弯下腰去穿鞋袜。
战兰泽的目光就落于眼前这道身影。
从凉州行宫回来已过去数日,她都不曾来过。这回再见,也不知是瘦了些还是又长高了些,总之瞧着比之前更加单薄。
不过那性子倒是一点没变,风风火火,走到哪里哪里便热闹非凡。许是行宫太静,听了御花园的热闹,竟也不知为何就看不进古籍了。书还摊开在桌上尚未合上,他便循着声音去了御花园。
远远看去,那道纤瘦的身影在满是淤泥的莲塘中也那般灵动,浑身散着朝气,盖过了初秋的寒意。
鬼使神差,他没忍住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小将军今日可要在此用膳?”公公笑着上前询问,“这莲藕是想炜汤还是清炒?”
“先放着。”战兰泽说。
周乔穿好鞋袜擡起头来:“咱们不吃吗?我还想尝尝这宫里的和外面的有何不同呢。”
战兰泽看着她:“你这是想要回去?”
“不是不是,可你反正也要吃,我也跟着尝尝呗。”
瞧着他好像没有要吃的意思,周乔惋惜地起身,“那就劳烦公公吩咐庖厨,给我做上次那道味道极其不错的烤鱼可好?”
“是,小将军稍等片刻。”
周乔吩咐了一道菜还不算完,又跟着上去连说了四五道,这才满意地折回来。此时宫人已从外搬了几缸莲花进来,周乔惊喜地迎上去:“这是方才御花园里的莲花吗?”
“正是的。兰泽公子方才便下令叫奴才们采了几朵,如此便不劳烦小将军亲自动手了。”
“那敢情好!来来,放这里。”小将军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在人家的院子指点江山,“还有那里,也放上一缸!”
说罢她回头:“怎么样?这下院子就好看了。”
又是莲藕,又是莲花,战兰泽淡然看着她在院子里忙忙活活,就这样瞧着竟也比那些个古籍有意思得多。
见她站在缸前仔细地看着其中一朵,他也走过去。
“战兰泽你看着这花的花心,嫩蕊娇艳还凝着水珠,好美啊。”
缸中倒映着莲花与一道人影。
身旁之人又不应她,周乔问:“你看呀,是不是很美?”
“嗯,很美。”
眼见着她的长发要触到水里,战兰泽擡手,将她那墨黑长发拢到她肩后。
“我就说我也是有些赏花天分的。既如此,这几缸莲花你要好好养着,我可是会时常来查看的。还有那莲藕,你要是哪日想吃了记得叫我啊。”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安静下来。
方才还喜笑颜开,转眼神色就有些落寞,战兰泽问:“怎么?”
周乔抿抿唇,“没事,就是想到……今日姐姐肯定也收到了顾霆尉那厮送的莲藕。”
兰泽未言,等着她的下文。
“下个月姐姐就要出嫁了,以后……就不住在家里了。”周乔垂眸,“我同大哥姐姐聚少离多,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了,没想到这么快姐姐就要出嫁了。”
“顾公子堪得托付终身。”
周乔点点头,“虽说他挺烦人的,但他对姐姐也是真的好。可你说,若是日后他们有了孩子,姐姐是不是就更没心思顾念我了呀?”
她越说越蔫,连背影都可怜巴巴。战兰泽虽体会不了周家姐妹情深,却也试着语气温和:“孩子的事还早。”
眼下连婚事都还未办,她未免想得也太远了些。
“怎么早呀,只要成了亲入了洞房,肯定第二日就会有孩子了。”她侧过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战兰泽,你一定不懂这些事吧,你知道怎么能有孩子吗?”
“……”
只听周乔自顾自地继续说:“想来你也是不知道的,你素日就会看些圣贤写的古籍,哪里知道这些呀。我可是听嬷嬷们说过的,我还看过画本!但就是没太看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我去问问清楚再来告诉你。”
兰泽拧眉:“你要问谁?”
周乔没看出异样,还认真地琢磨了一圈,然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战兰泽便说:“这事不可随便问旁人。”
“为何?”
“过于失礼。”
“自己姐姐也不能问?”她追问,“可我想知道呀。”
“日后你会知道的。”他脱口而出。
“真的?”周乔半信半疑,“等我们成亲后吗?可我看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战兰泽盯着她,几乎要开口问她到底为何能如此坦然。从过往到如今,为何她总可以从不犹豫地来找他,为何总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喜欢他,又为何总能如此笃定地认为他们能成亲。
殊不知很多话,说得多了就会有人相信。
她仿佛看不见他的避让,瞧不出他的试探,反而每每在他面前诉着不知真假的心意,让人无所适从。
看着她的眼睛,知她幼时模样,他做不到不信。
可纵观南北局势,清楚地知道彼此身份,他却也无法完全相信。
大概就是这信与不信的拉扯太久,竟久到即便明知可能是假话,他也想多听她说几句。
大业在即,这些话,不知还能听几次了。
于是他回答,“我知道。”
“嗯?什么?”
“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所以不必问旁人。”
周乔看他那一脸淡漠心里就不信,忍着笑说:“好好,那日后你告诉我就是。”
“姐姐的婚事定在下个月廿八,你会来吗?”她手指轻轻点了点缸中清水,“横竖睿王也要来的,你同他一道,定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睿王远在康州,你如何知道他能来。”
“他写信告诉我的。康州的事还算顺利。”
“你们……有书信来往?”
周乔点头:“有呀,他去康州之前,我们曾一同去看那些来京叫冤的孩子们。后来他去了康州,也写过几封信来问那些孩子安置得如何。不过我回的有点少,三五封也就回一封,都怪那个顾霆尉,受点小伤如此矫情!”
“话说回来战兰泽,你都没有给我写过信。以前我给你写信你也不回,最后干脆还用出家二字打发人。”
兰泽面色不善,“无事可说,何必写信。”
“怎么非得有事才能写信,难道无事就不能写了吗?我知道,你就是不想给我写罢了。无妨无妨,我这人不记仇的。”不过都是些旧事,谁让她周小将军心胸宽广呢。
只是说着说着,周乔又蔫了。
战兰泽以为她是饿了,“午膳很快便好。”
谁知周乔摇摇头,“就算不说姐姐会不会很快有孩子,单说姐姐出嫁后,万一大哥也很快成亲娶了嫂嫂,到时候他们如胶似漆恩爱和睦,我是不是就更多余了?”
如胶似漆。这词用在周慕白身上,听上去有些违和。
旁的不说,从未听闻周慕白与哪家姑娘小姐有过半分交集,战兰泽看着周乔愁着一张小脸,不明白她怎么总担心这些没影的事。
“周公子可有心上人?”兰泽问。
周乔想了想,“好像……没有。可心悦于我大哥的人很多啊,说不准哪日他就被那些姐姐们的诚心所感化,大手一挥就成了亲。”
战兰泽听了这话,也大概明白周乔眼里的周慕白,同真正的周慕白只怕根本就是两个人。他若是那么容易被感化,又如何能走到今时今日的位置。
“唉,要是容华姐姐能给我做嫂嫂就好了,如果是她,我哪里还需要担心这些。”
“长公主?”战兰泽神色微变,“长公主同周公子有私交?”
“也不算是私交吧,小时候容华姐姐同我的交集更多些,后来我去了胡疆,逢年过节都会收到她吩咐人送来的东西。这些大哥都是知道的,他还让我好生谢过容华姐姐,他可是一贯不让我和姐姐乱收旁人东西的。这么看来,大哥待她是有些不同的。”
还有这层关系在。战兰泽眸色深邃。
如此隐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
一顿午膳吃得心满意足,小将军在行宫待到了午后,这才慢悠悠地绕回军营。
刚进副帅大帐就看见主位上有人,瞬时四目相对,还相互打量起了对方衣裳上的泥巴。
顾霆尉睨着她:“你做什么去了?”
周乔切了一声,自顾自地坐到一旁,“那你又做什么去了?”
“周老三,你肯定挖藕去了。”
“啧。瞎打听什么啊?”周乔语气不善,“有这瞎问的功夫都巡营三趟了!”
“……”这若是以前,架就这么吵起来了。但今日不同往日,马上就是人家姐夫了不是?顾霆尉清清嗓子,摆出姐夫的款儿来:“那个,我是想说,你要当心有人打你的主意。”
周乔喝着茶,看都没看他一眼。
“尤其是那些个仗着生得好,对你嘘寒问暖讨你欢心的男子。”他语重心长,“可不要被人骗了。天底下生得好看的人可多得是。”
周乔一杯茶饮尽,利索地把杯盏一放,“你这话说的对,我这就回去劝姐姐!”
“哎哎哎,”顾霆尉翻过桌子两步上前一把将人拦住,“我说的是你!你扯你姐姐做什么?”
周乔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眼顾霆尉的腿,又擡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
后者心头一颤。
下一刻周乔已提刀而起,“好你个满口谎话的狗贼,还有脸在此阴阳怪气,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