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多数孩子都不再畏惧他们,周乔和临舟这才得以进到厅里。最角落里是几个双眼看不见的孩子,许是一路上被这些大孩子护得好,身上反倒没什么上。但他们坐在冰凉的地上,衣衫单薄。周乔转身从外面把被褥抱进来。“哎哟!”临舟闻声回头连她的脸都没瞧见,只见高高的被褥把她整个人都遮住,周乔看不见脚下的路,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忽然腰上一紧手背一热,有人扶住了她。看来这些个小孩子虽然眼光差了点,但还是知道知恩图报的,好歹还懂得扶她一下。“多谢多谢!”被褥拿开,她看见一张玉面俊颜。
待多数孩子都不再畏惧他们,周乔和临舟这才得以进到厅里。
最角落里是几个双眼看不见的孩子,许是一路上被这些大孩子护得好,身上反倒没什么上。但他们坐在冰凉的地上,衣衫单薄。
周乔转身从外面把被褥抱进来。
“哎哟!”临舟闻声回头连她的脸都没瞧见,只见高高的被褥把她整个人都遮住,周乔看不见脚下的路,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忽然腰上一紧手背一热,有人扶住了她。
看来这些个小孩子虽然眼光差了点,但还是知道知恩图报的,好歹还懂得扶她一下。
“多谢多谢!”被褥拿开,她看见一张玉面俊颜。
再看那些孩童,也不知是不是不饿也不疼了,挤在一起捂嘴偷笑。
“怎么不叫我来。”临舟接过被褥。
周乔也跟着把被褥放下,揉了揉手腕,“就这么点东西有什么好叫人帮忙的?”
“小将军穿了男装,似乎就真把自己当成男子了。”临舟将被褥铺好,周乔也蹲下来学着他的样子把被褥平整铺好,边缘交叠,不至松散开来。
“当成?”周乔切了一声,“本将军比许多男子都强上不少好不好,论射箭论打架,放眼北晋有几个是我的对手?”
他们铺好后退至外面,那些孩子才慢慢都爬上被褥,大的还照顾小的,互相盖上被子。
起了风,临舟顺手将门关上,让他们在里面暖和地入睡。
“这倒是。那你都这般强了,一般男子恐入不得你的眼。”他侧过头来。
“那是自然!”周乔说得理所当然,“能得本将军青睐之人,要么身手极佳,就像顾霆尉那样。要么学识渊博,像我大哥一般。要么……就得容貌绝佳,比如战——”
她一顿,感到临舟正好奇地盯着她。
“比如战场上抓的战俘,若是生得好看,在我手底下都能少遭些罪。嗯,大概便是这样。”
周乔掰着手指头,“三者能占其二的男子,不光是我瞧得上,天下女子都喜欢!就比如顾霆尉那厮吧,他不就占了第一和第三,尽管生了那么张破嘴,都还能讨得……咳,不少女子的欢心。”
周乔说完一擡头,惊喜道:“哎你瞧,今夜好多星星,以往都没碰到过!”
“要不要上去看?”周乔点头,二话没说就上了屋顶,还朝着下面的喊了句:“喂,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临舟笑着摇了摇头。
下一刻飞身而上,稳稳地落在了房顶,脚下瓦片纹丝不动。
周乔挑眉:“你是不是偷偷练武了啊,身手好像进步不少。”
“自然是要练的,总不能回回都等人来救。上次,多谢你。”临舟若是不提,周乔都快忘干净了,她随意地摆摆手:“小事小事,其实你身手本就不错,名萧山的刺杀你若自己撑不下来,我即便带兵到了也是无用。说起来还是战兰泽提的醒,是他担心你一人在敌营,无人护卫。”
提到战兰泽,临舟神色温和,“我与兰泽,当真是缘分吧。”
周乔摸着下巴,“我看不一定,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呢。宫里宫外那么多年纪相仿的男子,怎么偏你们成了挚友?”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周乔仰头看着夜幕中的星星,身旁之人则是在看着她。
“那你觉得是为何?”
“还能是为何,都长得好看呗。我跟你说,越是身份尊贵之人就越输不起,看不得旁人比自己好,尤其还是长相这种无法用银钱改变之事。说不准那些丑人看见你们就来气,更别提做什么挚友了。”
临舟看她说得一本正经,竟不知她是真这么想的,还是在开玩笑。
周乔觉得自己都要被盯穿了,“你这般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
临舟这下知道,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那小将军觉得我与兰泽,谁更好看?”
周乔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们男子也爱比这个?”
那刚才比赢了她,心里岂不是很畅快?
临舟看她不说话,笑言:“按你方才说的那三条来看,我们可还能入小将军的眼?”
周乔果然被带偏,还仔细地盘算起来,“战兰泽占了第二和第三,与我大哥一样。都与我大哥一样了,那还能是一般男子吗,天下女子定然都倾心啊!不过不晓得他们这种读书人是不是都有个冷冰冰的毛病,总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吓人。”
“你呢……”见她思忖,临舟期待地等着。
周乔眸中一闪,“哎,你三条都占全了!身手不错,学识甚佳,还长得好看。”
临舟正要张口,就听周乔问:“听说你早及冠了,怎么还没娶亲啊?啧,是不是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
临舟一噎,“此话从何说起?”
只见周乔语重心长,一脸可惜:“虽然与你相处后觉得你还不错,但……唉,你这风流的名声都传到胡疆去了,别说上京的姑娘不愿嫁你,那就是胡疆的姑娘也不愿嫁啊。女子本就活得不易,嫁人更是头等大事,谁敢将自己余生托付给一个——”
她瞥了眼临舟,后者正沉默不语。
“你,你不会生气了吧?我是看在你又给顾霆尉送药,又来照顾孩子们,才同你说这些的啊,若是旁人我才懒得说呢。”
“我之前……没想过将来能遇到心悦之人,更没想过成亲之事。”临舟开口。
“啊?”
临舟对上她的眼睛,“以后不会了。”
周乔哑了哑,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两句安慰的话,只好点点头。
看她点头,临舟笑了。他满眼期冀:“等我从康州回来,可否再与你一同来看这些孩子?”
“当然可以!等等,你要去康州?是不是去查采生折割之事?”
“嗯,是去查这事。你放心,除了严惩涉案之人,我定会竭力将那些孩子都找回来。”
“真的?”她以为他最多便是去查清真相,给陛下交差罢了。
“若有机遇,谁不想再回到父亲和母亲身边。”
此言一出,身边便安静了下来。临舟见她眼眶微微发红,这才想起什么。
正欲开口说句抱歉,却见周乔朝他一笑,“那你自己也要当心啊,康州这事可比当初兖州之乱更棘手。”
此等关切之语,倒叫临舟有些意外。
“怎么,以为我瞧不出来?先前兖州是一时之乱,贼首是官,怎么处置都不会有人说二话。但你这次去康州要处置的不止是官吧?”
“能干出采生折割买卖孩童之人,已经不是区区商人了,根本就是心狠手辣的凶贼。你去处置这事,不就等同于断人财路杀人父母吗?那些人哪里会坐以待毙。我大哥去江州查个盐税尚且都要防人冷箭呢。”
说到这里,周乔却又兀自点了点头,“但这事也只有皇子去,才最能代陛下安抚民心。要不是那个四皇子瘸了,这差事估摸着就是他去吧?但我看他长得贼眉鼠眼贪生怕死,肯定不会好好查案的!还是你去更好,对了,陛下给你派了多少人啊?燕林军这边没有消息,是给你派了其他人吗?”
这一问,竟是叫临舟没能答上来。
周乔眼角抽了下,“你可别告诉我,陛下没给你派兵?”
他笑了笑,没有多言。
周乔一拍大腿,“这不是叫你往火坑里跳吗?!那不成啊,我找顾伯父去,如今大军都在营里歇着呢,调个几万人不成问题。”
说着她就要从屋顶往下面跳,临舟一把拉住了周乔的手腕,“别。”
周乔不解地看着他。
“且先不说顾太尉能否私自调兵给我,但凡是动用军队,对内会惹来百姓非议,对外则会叫诸国以为北晋内有动乱,从而生了不臣之心。”
“就因着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便让你孤身前往康州?你、你是陛下的亲儿子吗?”
临舟被她那样子逗笑:“如假包换,父子血亲。只是……他先是君,才是父。你放心,康州的守备军会听我调用,我也不是孤身一人。”
“守备军听起来是个军,动起手来就是棒槌!他们那点战力还不如我家的长随小厮呢。”周乔蹙眉,“你这从来没在军营里待过,能不能扛得住啊。”
“你若是担心我,不妨教教我如何在军营立足?”
“嗯?这个我在行!”周乔眸中闪着光,“好在你不是去当兵卒,不用从头熬起。有陛下圣旨,统率各州守备军是名正言顺,这个没什么好置喙的。不过呢,从军之人都比较认死理,嗯……就是过于忠心。只听旧将所言,而不听新将之命。”
“怎么说?”
“就是说,有圣旨在他们不会明着反抗你,但若他们懒懒散散不好好做事,照样是会误事的。一旦军心松懈,就没有威慑力了。”
临舟悉心听着。
“所以你得先兵后礼,你这身功夫,正好用来收拾最先给你发难的刺儿头兵。即然要立威,就要够狠,务必一击即中,不要留情,一旦留下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印象,后面可就难了。”
“须得让他们知道,军命就是军命,不作儿戏不讲旧情,有违军纪者绝对严惩不怠,如此震慑,就会让那些家中有一家老小的军将心生忌惮。”
“然后,再施以恩惠。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况且护卫皇子那可是正经的军功和泼天的荣耀,只要他们不是傻子,定然明白其中利害。总之呢,先兵后礼,兵和礼缺一不可。若是一上来便只赏不罚,会有讨好怯懦之嫌。”
周乔说得头头是道,最后又添了句:“哎呀实在不成,你就报本将军的名号,这个康州离胡疆也不算远,我的名号他们定是知道的。谁敢冒犯,本将军杀过去将他射成筛子!”
临舟看着那张小嘴张张合合,心中悸动难耐。
他自以为已然了解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父母、兄长和姐姐。甚至连顾家的人,还有燕林军中与她交好的军将,他都已一一摸得清楚。
却不想今夜一席话,竟没有一句是他能猜到的。她坦诚相待,直言相助的模样,与平日里那般闹腾又娇俏的周乔判若两人。
生着女人的脸蛋,使着男人的手段。
不知会有多少人如他一般,自以为经历种种看透诸事,却输在一次次猝不及防地意料之外。
看不破,猜不透,亦得不到——
大抵便是这世上所有男子最难抵挡的引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