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气冲冲地跑回去,只见周璃一个人坐在桌边等她,不由问道:“咦,大哥呢?”“大哥去更衣了,今日还要去早朝,待下了早朝再用早膳。”周乔走过去坐下,紧紧盯着周璃起身将早膳一一摆好,盯得周璃都有些不自在了。“姐姐,你是真的想嫁给顾霆尉吗?”周璃手上一顿,也坐了下来,只低声:“婚姻大事自是要听大哥安排。”周乔知道姐姐最是听大哥的话,她也跟着点点头,“其实吧,我觉得大哥还是看得上顾霆尉这人的。”
周乔气冲冲地跑回去,只见周璃一个人坐在桌边等她,不由问道:“咦,大哥呢?”
“大哥去更衣了,今日还要去早朝,待下了早朝再用早膳。”
周乔走过去坐下,紧紧盯着周璃起身将早膳一一摆好,盯得周璃都有些不自在了。
“姐姐,你是真的想嫁给顾霆尉吗?”
周璃手上一顿,也坐了下来,只低声:“婚姻大事自是要听大哥安排。”
周乔知道姐姐最是听大哥的话,她也跟着点点头,“其实吧,我觉得大哥还是看得上顾霆尉这人的。”
“真的?”周璃眸中闪着光。
周乔说:“单论他样貌和身段,那在北晋都是数一数二的。身手兵法就更不必提了,比他这个人都信得过。虽说在战场上总是急攻猛进,但也不是毫无章法地乱来,即便他不是顾伯父的儿子,定然也一样能搏个云麾将军回来。哦对了,还有他这回的伤是假的,他可没那么容易受伤。”
周乔说了这么多,都是夸赞顾霆尉的话,可周璃看她面色却不像是赞同的样子,于是她问:“乔儿,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太……”
周璃这般开门见山地问了,周乔也诚实地点头。
“可是姐姐,顾霆尉这辈子都会征战沙场的。”周乔认真地看着周璃,“战场上其实没有大战小战之分,任何一战都有可能回不来。每次清点伤亡之后,就会有孀妇来认领丈夫的尸身,有哭晕过去的,更有要殉情的。还有那些小孩子,出生之后都没见过父亲几面,此后就只能跟母亲相依为命了。”
“有点银两的人家,会把尸身运回去下葬。没有钱安葬的人家,将士的尸身只能就地掩埋。之后孀妇一家老小领了抚恤的银两,就要千里迢迢踏上归程。那点银子大概是在路上就会花光。他们到家之时,怀里应该就只剩一方牌位了。”
周乔虽不想吓她,却也要把自己所见的悲惨之景全部告诉她。周璃听得动容,红了眼眶。
“大家都羡慕大将军的风光,都想住大将军府,想要用不完的金银财帛。却没看到在那之前的累累白骨和无家可归。姐姐,即便这样你还是想要嫁给他吗?”
早膳的粥有些凉了。周璃却沉默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直至一碗见底,她把空碗放到了桌上,用锦帕擦拭了唇角。
“乔儿。”周璃轻唤。
周乔放下筷子看着她。
周璃微微一笑,“你的顾及我都明白。只是……我不愿因此负他。既然想要选择他,那他的一切我都接受,就如同母亲待父亲那般。”
她们的母亲,是陪着父亲死在战场上的。
“我原本以为,顾公子只是靠着顾伯父,以为他是个胸无大志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人。这样的他即便是太尉公子,即便生得再英俊,我也是瞧不上的。”
说到这里,周璃眸中泛着光,“可相处下来,我却发现他远不是那样的人。他是率直,却也粗中有细。他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光明磊落,每每与他在一处时,我都会觉得很安心。有时……他也是霸道不讲理的,可偏偏就是无法让人生厌。”
“我也知道你的担心,亦明白行伍之人总是与寻常人家的儿郎不同。他又是督军太尉之子,更要事事冲在最前面。我担心,却不能阻止。退一步来讲,如果他为了儿女私情而在战场上龟缩不前,我反倒会觉得失望。”
周璃一席话,也叫周乔明白了她对顾霆尉的情意与决心。她忽而咧嘴一笑,姐姐性子虽柔,可骨子里到底是有着将门血脉,不会轻易畏惧。
周璃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你笑什么呀,可是姐姐说错了什么?”
周乔摇头,“既然姐姐心意已决,那我定会帮着姐姐的。虽然最终还是要让顾霆尉那厮压我一头,我姑且为了姐姐不跟他计较!你放心,大哥那边我也会使劲帮你们说好话的!”
提及大哥,周璃不自在地垂眸,却也感激周乔的心意,“好。”
周乔说到做到,周慕白刚下朝回来,就见一道灵动的身影守在书斋门口,见他回来,周乔忙端着早膳迎上去:“大哥你看巧不巧!”
周慕白哪里看不出她是掐算着他下朝的时间等在这里的,唇角勾起笑意,“你今日不去军营?”
周乔眨眨眼:“你好不容易回来,我自是要在家的!”
周慕白笑而不语,这幅殷勤的样子,只怕不是想在家陪他这么简单。
他推开书斋的门,正想把周乔手上的早膳接过来,就见她身形轻盈,利索地端进去了。周慕白跟在她身后,笑着摇摇头。
周乔学着周璃的样子把早膳摆好,还朝周慕白招招手:“大哥快来呀。”
周慕白本想去换下官服,但瞧着她一脸期待,还是走了过去。
周乔把沏好的茶递给他,跟着凑过去问:“怎么样怎么样,这是我亲手沏的,香不香?”
周慕白尝了一口,滚水沏茶,茶味有些涩。
“尚可。”他回道。
“尚可?”周乔瞪大了眼睛,“不对吧,我沏了好几遍才有这香味,你是不是喝得太少了,再来一口?”
周慕白又喝了一口,点头道:“很不错。”
“我就说吧。”周乔坐回去,随手拿了他早膳里的一块琼花芡实糕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试探地问:“大哥,你觉得那个顾霆尉怎么样?”
周慕白挑眉:“你同他相处恐是要比我多,怎的反倒来问我?”
“哎,我同他只有同袍之宜嘛,可他想娶姐姐,那可就是终身大事。大哥你见多识广,看人也准,你觉得他怎么样?姐姐嫁给他会不会受委屈?”
“顾太尉一家同父亲母亲交好,自然都是磊落明理之人。”
周乔忙跟着点头:“顾伯父和夫人那都是特别好的人,肯定不会为难姐姐的。这么说,大哥你也是同意的?”
可周慕白还未发话,周乔又自顾自地说:“我觉得这事也是为难大哥。”
“此话怎讲?”
周乔掰着指头数:“这爹娘不在了,姐姐婚事必是得大哥定夺,可大哥也没成过亲啊,这种事怎好叫大哥一人操心。”
周慕白盯着她,愣是没说出话来。
周乔叽叽喳喳个不停:“前些日子容华姐姐还在问呢,我看大哥跟容华姐姐就很般配。她也读了好多好多书,还会作画弹琴,人又生得极美,我要是男子,我早送八百封求亲帖子了!”
“于是你还真邀她出来,叫她摔伤了腿。”周慕白适时出声,把周乔的话给堵了回去。
周乔有些心虚,“我只是想……”
“陛下赐婚一事,与你有什么干系?”周慕白面色没变,语气也依旧温和,可周乔却有点不敢看他了。
“先是一封陈情书惹得陛下大怒,而后又枉顾北晋律法,在兖州私自处置沈氏父子。桩桩件件都能叫人上秉成大罪,陛下有没有说你仗着军功和周家无法无天?”
周乔耷拉着脑袋:“说了。”
周慕白看她被说得一言不发,又问:“大哥说你,你可委屈?”
早前刚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周慕白便要重罚的。可一回来看见她嫣然笑脸,是怎么都狠不下心来。可不说,终归是会纵得她恣意妄为,然现在开口说了,看见她蔫着小脸不敢还嘴的样子,他又觉得话是不是说重了。
谁知周乔又跟上一句:“反正我做都做了,大哥要罚就罚吧,我不后悔。”
周慕白看了她一会儿。
“算了。”他端起她泡的那杯茶,抿了一口,“下不为例。”
周乔一听忽地侧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再有下次,一并罚过。”周慕白把面前那盘琼花芡实糕往她面前一推,“再吃些,瘦成这样如何拿得起兵刃。”
周乔立刻笑嘻嘻地又拿起一块,“大哥可别小瞧我,我只是看着瘦,其实可有力气了。军营里那些个兵器可没有我使不动的,别以为我只会射箭呢。”
兄妹俩在书斋里吃着东西饮着茶,聊了快一个时辰。最后周乔一擦嘴,从袖中拿出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周慕白:“大哥,几本古籍你有吗?”
周慕白接过来,看见上面遒劲字迹微微皱眉,“你帮谁问的?”
刚才挨过训,周乔可不敢说是帮战兰泽问的,谁不知道南楚质子同睿王走得近,若是叫大哥知道她还跟这些人私下有过不少交集,指不定又要如何罚她。
于是她眼睛一转,说:“是帮太傅借的,我刚回宫不久皇后娘娘便让我多去太傅那里读书,偶然间说起,我便一口应承下来了。
周乔说完赶紧喝了口茶,又悄然看了眼周慕白,应该……没察觉吧?
周慕白听完她的说辞倒是没说什么便起了身,从一墙的古籍中找出了纸上写下的三本,回身递给周乔:“太傅是爱书之人我不担心,倒是你,路上别弄坏了边角。”
“知道知道!”她把衣襟下摆一掀,形成了一个简陋的布兜子,“大哥放这里!”
好歹是及笄的女子,怎好在兄长面前这般掀衣裳,周慕白别开视线:“像什么样子,去净手,好好拿着便是。”
“哦。”周乔四处看看,走过去净了手,又拿起周慕白桌上的锦帕擦干净,这才接过古籍,还悄悄附上一句:“你们读书人可真麻烦。”
话毕她又高高兴兴地走了。
周慕白将她随意放在桌上的锦帕叠好,回忆着周乔刚才那句话。
她虽大胆,却不是无礼小辈,绝不会在背后这般说太傅大人。看来他这幼妹口中的读书人,只怕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