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之内,微风轻拂。院内极为安静,唯有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声,像是昭示着暖春的到来。侍从们井然有序地浆洗洒扫,没有极为重要的事,便不会贸然靠近正殿主屋,不敢搅扰里面的贵人。兰泽公子喜静,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宫里宫外无人不知。“战兰泽!”此时行宫门口惊天一声,瞬时引得院内的侍从公公们忘了手中的活计,纷纷望过去。只见一道纤瘦身影逆光而来,身着一袭鹅黄色锦袍,墨色腰带束了细腰,梳着简单的女子发髻,青丝垂散,映得那张脸蛋更为白皙小巧。周乔抱了张木琴,忽然瞧见院子里这么多人还有些惊讶,随即又大方地问:“劳烦问下公公,战——那个,兰泽公子在吗?”管事的公公立刻上前:“奴才见过小将军,兰泽公子正在屋里呢,不过——”“那就行!”周乔抱着琴就往正殿走,公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这可是周家的小将军,哪里敢贸然阻拦。可兰泽公子也说了不许人叨扰,到底是南楚皇子,那与生俱来的威严和肃然总叫人心里发颤。周乔抱着琴开门不便,干脆拿琴角一推,正殿的门就开了。外面的公公眼看着她熟门熟路地进去,顺脚一踢还给关上了门。里面发生什么,外面的人可就无从知晓了。战兰泽听见外面的动静就知道是谁。周乔进来的时候他正起身将画好的图册放好,转而展开了新的宣纸,再度执笔。“咦,你在练字啊?”周乔把木琴放到那张空置的桌子上,揉着手腕走了过来。战兰泽看了眼那木琴,“何事。”回回见她都是这两个字。“战兰泽,你莫不是故意送琴来嘲讽我的吧?明知道我不会弹,还送张这么难弹的琴来。想找个教琴的师傅都不好找。”她半个身子都凑了过去,干净地手指故意点了点战兰泽的笔端,笔身一抖,宣纸上立刻晕出大片墨迹。他一顿,一个春字就这么毁了。周乔哎呀一声,“写毁啦?那正好歇息歇息,你帮我瞧瞧这琴。”战兰泽还没说话,手上的羊毫笔便已被人抽走。“我这可是连夜叫人照着你送我那张七弦焦尾琴打制的,那琴太贵重,我怕轻易给磕坏了。我便先用这木琴学来试试。”战兰泽走过去,周乔又…
行宫之内,微风轻拂。
院内极为安静,唯有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声,像是昭示着暖春的到来。
侍从们井然有序地浆洗洒扫,没有极为重要的事,便不会贸然靠近正殿主屋,不敢搅扰里面的贵人。
兰泽公子喜静,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宫里宫外无人不知。
“战兰泽!”
此时行宫门口惊天一声,瞬时引得院内的侍从公公们忘了手中的活计,纷纷望过去。
只见一道纤瘦身影逆光而来,身着一袭鹅黄色锦袍,墨色腰带束了细腰,梳着简单的女子发髻,青丝垂散,映得那张脸蛋更为白皙小巧。
周乔抱了张木琴,忽然瞧见院子里这么多人还有些惊讶,随即又大方地问:“劳烦问下公公,战——那个,兰泽公子在吗?”
管事的公公立刻上前:“奴才见过小将军,兰泽公子正在屋里呢,不过——”
“那就行!”
周乔抱着琴就往正殿走,公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这可是周家的小将军,哪里敢贸然阻拦。可兰泽公子也说了不许人叨扰,到底是南楚皇子,那与生俱来的威严和肃然总叫人心里发颤。
周乔抱着琴开门不便,干脆拿琴角一推,正殿的门就开了。
外面的公公眼看着她熟门熟路地进去,顺脚一踢还给关上了门。里面发生什么,外面的人可就无从知晓了。
战兰泽听见外面的动静就知道是谁。周乔进来的时候他正起身将画好的图册放好,转而展开了新的宣纸,再度执笔。
“咦,你在练字啊?”周乔把木琴放到那张空置的桌子上,揉着手腕走了过来。
战兰泽看了眼那木琴,“何事。”
回回见她都是这两个字。
“战兰泽,你莫不是故意送琴来嘲讽我的吧?明知道我不会弹,还送张这么难弹的琴来。想找个教琴的师傅都不好找。”
她半个身子都凑了过去,干净地手指故意点了点战兰泽的笔端,笔身一抖,宣纸上立刻晕出大片墨迹。
他一顿,一个春字就这么毁了。
周乔哎呀一声,“写毁啦?那正好歇息歇息,你帮我瞧瞧这琴。”
战兰泽还没说话,手上的羊毫笔便已被人抽走。
“我这可是连夜叫人照着你送我那张七弦焦尾琴打制的,那琴太贵重,我怕轻易给磕坏了。我便先用这木琴学来试试。”
战兰泽走过去,周乔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书墨香。也不知这人用的是什么墨,或是在墨里加了什么不寻常之物?竟能有这般好闻的味道。跟她以前闻到的都不一样。
修长手指轻轻一拨,屋内立刻响起琴音,战兰泽听了须臾,便再度抚上琴弦,周乔都没看清楚他动了哪里,总之是再度拨动琴弦时,所出之音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果然是行家里手。”小将军一撸袖子,“那来吧,今日我便好好学上一学,想来下次大宴上奏一曲江山令也不是什么难事!”
战兰泽闻言看她一眼,不知道她这股笃定的信念是从何而来。江山令曲调复杂,没有多年的功底又如何轻易演绎得出?
罢了,小孩子就是这样,还没学会走路,就在想上树掏什么样的鸟蛋了。
俊美挺拔的兰泽公子这样盯着自己看,周小将军其实很受用。不过就是不晓得为什么,总觉得战兰泽的眼神是审视里带着几分疑惑,疑惑中又带着那么几分算了的意味。
不过还好,总算也没有拒绝教她弹琴,还让她戴上了玳瑁做的指套。
周乔不解:“戴这个做什么?”
“七弦琴丝初学时不好把控,会伤手指。”
周乔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幸好有这个!”
见战兰泽落座,她也凑过去坐在旁边,好奇地问:“战兰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琴的?”
“五岁。”
周乔一噎:“那我十五才学,比你晚了十年啊?”
这可差得太远了。这么想着,又见战兰泽半晌不动,她不由催道:“你弹呀,你弹一下我就跟着弹一下。我可聪明了,一学就会。”
幽香更近,战兰泽则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这颗圆圆脑袋,“你这样我如何弹。”
周乔本来盯着他的手,听见这话立刻转过头来:“我哪样?”
一时四目相对,两人又离得极近,书墨香与女子清香彼此交织,周乔清晰地感受到了男子身体的灼热。战兰泽面色未变,可那双黑眸却骤然幽深。
黑眸中映出的是周乔呆愣愣的样子,脸蛋清透无暇,那双眼睛灵动又干净。
而周乔则是盯着战兰泽那好看的薄唇而发呆,看着看着,就觉得愈发诱人。
她莫名其妙咽了下口水,脑中一热,色胆包天地凑了上去。
而下一刻唇上却一热,周乔被人捂住了嘴,那手太大,还捏住了她脸蛋两颊。
“你胆子愈发大了。”
战兰泽松手,拎着她的后衣襟让她坐端正。
周乔欲行不轨被逮个正着,后知后觉的耳垂微红,但红了一瞬又立刻恢复了厚脸皮的本性:“抠搜小气。”
是他自己生得太过好看,可怪不得旁人心生邪念。
不过这话周乔没说出来,省得这位兰泽公子又记下后将来拿话噎她。
战兰泽双手抚上琴弦,顿了顿,却未看她。
“你同云麾将军也是这般?”
此番燕林军回京,谁都看的出来周乔同顾霆尉很是熟络。而顾霆尉此人身手奇佳又家世显赫,除此之外最令坊间津津乐道的,便是那张能拨动女子春心的俊脸了。
“谁?”周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她当即冷汗乍出:“我怎么可能同他——咳咳咳!”
话没说完就被呛到,还不死心地盯着战兰泽:“旁的先不论,他可是我家未过门的姐夫!”
这一激动便语无伦次,周乔喝了战兰泽递过来的茶才总算平息下来,“我是说,他要是争气,很有可能娶到我姐姐。我怎么可能亲他,天呐想想都害怕。”
战兰泽沉默半晌,“我不是这个意思。”
兰泽公子慧眼如炬,怎可能看不出顾霆尉对周璃的心思。
“啊,你是问我们小时候对吧?”周乔也反应过来,一拍大腿,“你不会以为他幼时同现在一样吧?我可告诉你,他小时候可丑了,丑得我都不想跟他一起练武!”
周乔笑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自进屋后就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说起来,战兰泽你可是得了上天的眷顾。我周小将军眼光极高,被我亲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好了,练琴吧。”
手指拨动琴弦,曲乐刚响起就听周乔又说:“不过说到长相,其实睿王长得也不错,你说是不是?”
琴声戛然而止。
周乔没发觉什么不对,还支着下巴,“睿王那双丹凤眼,我初见时可是没忍住看了好几眼呢。”
战兰泽侧过头来,瞧见她还在滔滔不绝毫无防备。今日若她这般对待的人是临舟,恐就会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他蹙眉:“还学不学了。”
周乔立马闭嘴,点了点头。这人真是阴晴不定叫人捉摸不透,说不耐烦就不耐烦了,还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呢。
屋里的情形外面人无从知晓,但阻碍不了窃窃私语。屋里传出的琴声一会儿悠扬动听,一会儿又尖锐刺耳难听得骇人,想来想去便也只有学琴这一种说法了。
不知过了多久,正殿主屋终于安静了下来。
战兰泽起身用清水净手,背对着周乔,“今日就学到此,明日再练指法。”
周乔正摘着指套,一听这话忙起身:“我明日还能来?”
她本已在想下次用什么由头了,竟未想战兰泽居然主动提了此事。
“来不来都在你。”他身为质子,若无他事,便只能在这行宫之中寸步不离。
“既如此,这琴就放你这里,省得我搬来搬去累得紧。”
战兰泽没拒绝,但擦干手转过身来,见周乔还在原处。
没等他问,她就已经开了口:“那个,你这里有吃的吗?练琴可真耗神耗力,都给我弹饿了。”
外面的侍从也不清楚原因,只知今日行宫传午膳的时间便比平日里早了一个时辰。幸得庖厨早就备好了食料,这才不至手忙脚乱。
周乔没想到在北晋皇宫中也能吃到南楚美食,她被辣得直冒汗,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去盛碗牛乳来。”
战兰泽一发话,侍奉在旁的公公立刻躬身:“是,公子。”
“战兰泽,这里的庖厨是你从南楚带过来吗?怎么做出的味道跟我在胡疆吃的一模一样?”
两大口牛乳喝下去,周乔终于觉得舌头不冒火了。
“是他们照着学的。”
周乔想起了刚回来时姐姐说过,近年来陛下很善待战兰泽。甚至都细致到饮食上了,当知此时的南楚确已不同于往日。
“你们南楚菜可真辣,我和顾霆尉在胡疆第一次吃的时候,舌头都要辣掉了。”
“你们也吃南楚菜?”
周乔筷子不停,“谁让你们南楚菜盛名天下呢,南楚与胡疆毗邻,又来往通商,我人都在胡疆了能不尝尝吗?”
这一筷子下去又辣得不行,战兰泽将新盛的牛乳放到了她手边。
周乔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继续说:“说起来,我们作为北晋军将是不能干这种事的,叫顾伯父知道多半还要挨军棍。但是话说回来,我们又不会因为吃了南楚的菜,就心向南楚了。”
“但你们付了银子给南楚人。”战兰泽将她面前空了的茶盏满上。
“那吃了人家的东西能不付银子吗?”
周乔说得理所当然,“两国交战,无辜遭难的永远是百姓。他们本来做着小本买卖,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因一声令状,就要断了与北晋的通商往来,一家老小入不敷出,朝廷可会管上一管?”
见战兰泽看着她,眸中似乎还带着那么几分赞赏,周乔当即坐直了身子,“说了百姓,咱们再来说说你们南楚的守疆军队。”
“你守胡疆,倒是把眼睛也伸到南楚地界去了。”
周乔大言不惭:“胡族虽占领大片草原和荒地,但归根到底还不是个靠天吃饭的小国?而隔着胡疆同北晋相望的南楚才是真正的敌人好吧,哪有不盯的道理?”
扯到敌国,周乔瞄了眼战兰泽,后者面色没什么波动,仿佛自己这个敌国质子身处北晋皇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且先不论这些,战兰泽,你们南楚守疆之人常年不换,当真以为借此便能守住疆土了吗?”
战兰泽挑眉:“你待如何?”
他看了眼侍奉在侧的公公,公公当即退了出去,还仔细将门关好。公公早已是冷汗打湿了衣襟,小将军这般随意谈论南楚,真是不把这位南楚皇子放在眼里。
“要说久在皇宫里待着的人就是唯我独尊,”周乔放下筷子,“守疆之人对地形要塞熟悉自然是好,守疆卫国是行军之人的天命,这么看来是没错的。”
“但他们亦是你们南楚的子民,既是子民,为何月圆之夜家家都能团聚,而他们却只能守着那座常年积雪不化的崇峨山呢?”
“你守胡疆七年,可有过这般想法。”
周乔摇头:“我们不一样啊,当初陛下下旨是守三年,但三年期满之时,恰逢胡族更换首领,那可真是一场腥风血雨。新首领狡猾又残暴,我们可不放心撤兵回京。这才向陛下请命再多待几年。”
“归根到底是我们知道朝廷和陛下都记挂着,胡疆苦是苦了点,但起码是有盼头的。你再瞧瞧你们南楚,管过守疆之人吗?”
此话一出,周乔又觉得话好像说得重了些。战兰泽十三岁便已来北晋为质,虽身为皇子,可南楚之事他从未参与过,怎么说也说不到他头上。
于是她又赔笑:“嗯……不过南楚也不全是错处,至少南边风水养人,盛产美男是吧?”
战兰泽未置一词。
眼瞧着圆是圆不回来了,周乔干脆起身:“我还有事,多谢款待了啊!”
话毕手一伸,将那盒还没动过的糕点拎了过来,“想来这些你都吃腻了,剩下也可惜,我带走了!”
没等战兰泽答应,那道身影已经冲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