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战有些惊讶于她的直接,却是一笑,才道:“过来坐!”
两人像初夜那日,坐在长几边,同样一夜无眠。
“有两件事要说,本来只有一件和你有关,一件和你没关,不过,现在两件都和你有关了!”那战道,神情微冷。
皇北霜想了一下,回道:“其中一件有关汾天?”
那战微微一惊,笑道:“你知道了?看来你的人不只那八将三婢!汾天的消息我一直封锁,不让宫中议论。”
“陛下认为汾天和我有关?”皇北霜问道。
“若问已经整兵十万,囤积于汾天南边城,颇有犯我云沛之意!你觉得,云沛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一路南下,只进不退?”那战道:“不过这也没什么,云沛不是麻随,想踏平我宁广四十二洲,就凭他是做不到的!”
皇北霜闻言,悄悄舒了口气,才道:“第二件事呢?”
那战听她一问,却是好一阵沉默,最后,他冷冷说道:“北靖天王霍擎云!”
皇北霜听到这七个字,差点跌倒在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战,下意识地摇摇头。
那战一笑,“看你这表情,看来不知道他的身份哪。生活在北漠的你都不知道,可见他这闭关锁国多么成功!”
皇北霜眼一紧,一手不由自住地抚上自己的胸口,但她依旧无法平静下来,只能坐在一边深深地呼吸。擎云的身份是一惊,那战的话更是一惊,果然,昨晚他还是看到了。
那战扭过头,看着外面冉冉阳光,七彩如梦,稍久,才道:“皇北霜,我能给你的,他未必能给,看看桌上!”
皇北双转过头,看了看那战,才把目光移向桌上那张兽皮地图,是云沛的地图,上面有一处,用红色的樱血笔圈了起来。
“割地两百六十万坪,占云沛南省优渥之地,水源丰富,植被肥沃,我将其赠卿,以养厄娜泣七千七百子民!”
厄娜泣,四大奴隶民族之一,合计七千七百人,定居于北漠古尔哈奇绿洲,历史悠久,以歌舞闻名,常年受游走大族那阔儿骚扰,生活贫苦。
想当然,那战开出的条件对厄娜泣来说无疑是天降洪福,如真能迁移到这里,就等于拥有了国籍和梦寐以求的沃土,再也不会有人唱起祈祷的妇人,再也不会有人葬命乱沙狂流,这令皇北霜思绪一空,什么也判断也做不出来。
“陛下不顾一切留我下来,究竟为什么?”
许久,她只有此一问。
那战讪笑起来,知道这美丽的女人已经开始考虑他的条件,才欣然回道:“我是个信天命的人,按照惯例,你本该与离族最近的天都和亲,却因为擎云锁国,拒绝所有和亲请求,所以才选择了云沛,一路上,就连若问这样的虎狼之师都拦不住你到我身边。这难道不是天意,而我,需要你的襄助!”
皇北霜闻言,心里不禁莞尔,越广大的国家,越悠久的历史,那人民,便越相信天神命定之说,这是为何?回过头,她终于恢复往日的淡然,平静地说道:“陛下,即使我留下,也不可能阻止他引兵南下,更何况,我也有可能会背叛你!这个赌,是否太危险。”
那战苦笑,“如果我有那么多时间,当然不会下这赌注。”
皇北霜一疑,“陛下?”
那战看着她,一手轻轻摸上她的脸,她依旧本能地一颤,“你爱他吗?”他问。
“我的爱会影响您的赌注吗?”
那战唇一冰,嘶哑道:“不会!”
皇北霜轻轻一退,让他的手落在了空中,“爱!”
那战嗖地起身,“那么,我永远也不会碰你!”说完,转身离去。
身后,只有一句皇北霜平静的回话,“谢陛下!”
冬天果真是来了,那么酷寒,好象霜雪生在了骨头上,无论穿上多少衣,喝下多少酒,却依旧是那么那么冰,那么那么冷。皇北霜看着手里的地图,那殷血红圈好象捉鸡的簸箕,将她牢牢困在了里面,令她不得不想起她为何会到云沛,令她不得不想起她那来得快又突然的爱……
那一天,难得在清晨,冬日无眠,尽洒大地的时候,听到一阵阵悲哀无奈的箫声,而那箫声叫醒了贪睡的幼佳美人,叫醒了院子里二十一颗开始发芽的奇树解马,独独叫不醒吹箫人痴缠的心。
广寒箫音愁人曲,
几回风雨美人吟;
却不道多情刻骨是何必,
却不道冷暖花开两不离。
声渐消,梦渐醒,
倚望凉夜影长席。
广寒风,箫声起,
几回相逢都别离;
愁人曲,愁人唱,
轮番咽泪难相忘。
天苍茫,地空旷,
唯有箫声解惆怅,
唇落空,情难偿。
……
——《落箫》
擎云,你是否会伤心……
即使你不会,我也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