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一片呆滞,猜疑不断的时候,忽闻一声低沉的询问,来人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相貌十分出众,眉宇间透着一点玩世不恭,他牵着一匹壮硕的白马,有些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小二也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回神,赶紧屁颠儿地小跑过去,“哟!公子这边请!”他接过马绳,将白马栓在了门口,就为这黑衣公子开了一桌席。
黑衣公子朝门边的老人深深看了一眼,转而对店小二说:“给我一坛酒中霸,几道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另外再来一壶苦香茶。”
小二逐个点头,“公子,霸酒太烈,您这要是喝一坛,不死也得住店了。要不我再给您安排个房间?”他这问话确实也带着些关心,毕竟霸酒的浓度相当高,从来都是调和着饮用,少有人一点就要一坛的。
这黑衣公子却皱眉瞥了小二一眼,没再说什么。小二一悚,顿然发觉这人十分贵气,使人莫测。他点点头,赶紧退了下去,在酒店里干活,见惯各色人等,知道有些是非同一般的,想必这就是一例吧。
黑衣公子抬头看着门边的老人,戏弄似的一笑,颇有深意地对他勾了勾手指。然而,老人却只是站在门口看了良久,似乎不打算过去,正要转身离开,小二却端着一壶茶一坛酒上来了,老人扭头看了看桌上的茶,挣扎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嘴馋,如赴死般跑到黑衣公子的桌边坐下。
黑衣公子一笑,为他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啖茗许久,却没做交谈。
店里的客人都时不时看他们一眼,闹不清这是哪出戏。
叮铃,过了一会儿,店门上的风铃响了,进来的客官必然是身形高大,五尺有余,不然怎会碰到那串铃?小二望门口一看,那人满脸是灰,神情疲惫,略微带点兴奋。
“大哥。这边请!”小二给他安排了黑衣公子后边的桌位,那位子靠着墙角,很是偏。
来人正是占别,他一坐下就道:“给我一碗面,一壶沙酒!上快点,正赶时间。”
“您稍等。”小二应应就下去了。
占别摸了摸怀里的信,小小舒了口气,心里依旧十分警戒,没到达云沛,他始终是不能安心的,想着,便四处张望了一下,这店十分嘈杂,各路商旅齐聚,不少人身着奇装异服,喝多了的,还少不了一场闹腾。不过,最吸引占别视线的,还是旁边这桌,那气质凛然的黑衣公子和衣褴破烂的古稀老人。
只见这公子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动作看来刚中带柔,气息吞吐均匀,散发着淡淡的令占别不是太确定的杀气。而那老人,只是顾着品茗,对身边的一切疑惑眼光不予理会。
“老家伙,都有茶喝了,就说说吧!你所谓的天机?”
“就是!这光喝茶去,别喝多连那点小秘密都尿出来咯!”
“人家公子都请你喝茶了,你还装孙子!快说事儿吧!”
“就是!快说事儿让爷们下酒!”
这会,却是店里几个嘴快的人先支声儿撩拨起这老人,稍时,应和的人也越来越多,占别不禁好奇地看着,不知这老人是何来历。
“好吧!老爷子今儿就说说,就说说吧!搞不好,这将是咱的最后一说了。”
须臾,老人喝足了茶,一拐一拐地走到茶楼靠南墙的台子上,身体看来有些颤,面容却一反少前讨茶时的狼狈,此刻倒红光焕发,神采奕奕。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看着这奇怪的老人。
老人右手一震,左手徐徐捋动胡须,双目炳炳看着台下,声音抑扬开去。
“咱要说的是,谁是这乱世霸主!要知道,大漠离离,分布民族三百有余,合计人口约共九千万九百万,一族最多人数不过一千万,最少也只有千百来人。五大政权民族,成王字形分别占据漠北、漠中、漠南。其中云沛、天都分列两头,鸪劾、麻随、弥赞成横断排在中间。”
“废话!老头子,这谁不知道啊?”
众人听到这里一阵喧哗,似不满意这老人的演说,唏嘘声此起彼伏。却见这老人也没在意,又捋了捋胡须问道:“好吧!我就来问问,五大政权民族,何方最为强大!”
“废话!当然是云沛!”
“何方最为保守?”
“这个……,应该是弥赞吧。他们毕竟是宗教国家。”
“恩……那么,谁最荒诞?”老人身子朝抬下一探,差点摔下台子,众人一惊。
“老爷子,你悠着点儿,别摔死咯。”小二不由念叨着。
“哪有最荒诞一说呀。”众人思吟片刻,才恍然大悟,以为这老叟一句话,不过是骗吃骗喝,个个都摆摆手表示乏味儿。
老人却一声干笑,“哈哈,傻小子诶,你小子怕是有几个月没离过这雪原了吧,外面的事能知道多少?”老人精神抖擞地数落怨声最大的一个年轻人,然后眼珠一转,看向坐在墙角的占别,“那位汉子,别只顾着吃面,你刚进城吧。来给咱这傻小子说说,现在这外面是个啥样?”
占别一愣,才发现自己已是万众之的,不得已抹了抹嘴角,才站起来道:“这……现在不太安宁,北边的强盗军团已经杀到漠中,前几日已将麻随团团围住,如果这里有麻随来的官爷,这会也就别回去了,那边乱得很。”
他一说完,众人一片沉寂,老人却在台上一跳,“汉子,你这消息也过时了。”
占别闻言一惊,口里的面也掉了下来,他看着老人,老人依旧一阵笑,“天下荒唐之事莫过于此,老爷子我生平从未见此,这店子里也有个别人是知晓吧。如今……麻随已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