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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道 正文 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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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上一章结尾改动了几百字,建议重看上章结尾)

    没有宫灯照路,庭院便只剩月光,冷白的月光凉凉落在谢恒身上,他一人独行于枯院长廊,洛婉清静默看着,竟觉得有些难受。

    她站在那片黑暗里,低头看向自己手掌,方才他是想给她包扎的,其实在他拿出帕子时,她便已经察觉不妥。

    且不说她带着谢恒的手帕出去太过引人注目。

    就算她用的不是谢恒的手帕,包这块帕子,自己动手和别人帮忙,包出来的形态也不一样,现下她与谢恒两人一起去御书房,回来便被人帮忙包好了手,任谁都会怀疑是谢恒帮她包的。

    只是她不想拂逆谢恒的心意,所以便打算着等他包好,她出了院子再摘下,但没想到谢恒刚刚包上,便反应了过来,自己取下了帕子。

    她也不知道谢恒自己想明白是好是坏,只觉得总有那么一口气压在胸口。

    总想着,谢恒似乎不该是这样的人。

    他应该是大殿之上挽弓对着郑璧奎都能毫不犹豫松弦,与人对峙从来不曾认输的公子,而不是将手帕包上之后,又沉默解开的人。

    他不该向人低头,偏偏又为她低头。

    她心中有些难受,但也来不及多想,张逸然在外面,她得快些换朱雀去御书房等候谢恒。

    她拍了拍身上灰尘,整理衣衫快步走出房间。

    张逸然还在大殿,经过方才一事,现下根本没有官员敢靠近他,只有朱雀坐在他旁边,和他嗑着瓜子唠嗑。

    洛婉清走到两人身边,拍了拍朱雀的肩膀,轻声道:“朱雀使,公子让您去御书房等他。”

    “哦,好。”

    朱雀见洛婉清回来,也没多想,”放下瓜子后,转头同张逸然打了招呼道:“那张大人,我们改天再聊。”

    说着,朱雀便起身离开,洛婉清看了看周边,同张逸然确认道:“张大人,今夜您得歇在监察司,若您想离席,现下我护送您离开。”

    张逸然闻言点头,也不欲再呆,便起身道:“好,多谢惜娘。”

    洛婉清带着张逸然离开皇宫时,谢恒刚刚走到御书房门前,才在大门口,他便听着李宗在里面叫骂:“一群混账东西,真当朕是快死了不成?大殿上都敢这么闹……”

    “陛下。”

    不等宫人通报,谢恒站在门口,便径直开口提醒:“微臣奉命前来,可否入殿?”

    李宗听到谢恒声音,骂声顿止。

    过了片刻,房门打开,谢恒将灯交给一旁侍女,提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烧着炭火,李宗已经换了常服,正坐在案牍前发火。

    谢恒进屋正要行礼,李宗便擡手,颇为烦躁道:“别跪了。说说吧,”李宗擡眸看向谢恒,“你去江南,洛曲舒的案子你知道吗?”

    “知道。”

    谢恒平静开口,实话实说道:“此案发生于微臣于郑尚书同时巡查盐案期间,监察司在场,按理当时所有案件均需监察司录囚确认口供证据之后才能定案,但在监察司提审洛曲舒前,洛曲舒在狱中自尽身亡。监察司检查过现场伤口,的确是自尽,虽有疑点,但无证据,也就没有继续详查。”

    李宗听着,皱起眉头道:“那,你觉得如张逸然所说的可能性有多大?”

    “陛下心里应该有数。”谢恒擡起眼眸,平静提醒,“陛下应当记得,玄天盒与洛曲舒有关的消息,是郑璧月确认的。”

    听到这话,李宗一顿。

    当初郑璧月因争风吃醋引柳惜娘入局,结果被柳惜娘反制,柳惜娘审出不少线索,其中就包括玄天盒的去处,谢恒如实报来,也正事因为如此,他才没用柳惜娘的命平息东都贵族的怒火,放了柳惜娘一马,让她专案专办,去江南取玄天盒。

    当时他没深想,如今李归玉闹这一出,前后串联,他便明白过来,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郑家查案发现了李归玉,紧接着便查出李归玉这位未婚妻父亲贩盐,然后洛曲舒死在牢中,洛家流放岭南。

    若没有郑璧月招供玄天盒的线索,他大概也只以为是郑家想和李归玉结亲,找个由头把这位未婚妻家害死罢了。如今郑璧月交出洛曲舒的线索,那洛曲舒的死因,也就变得有些复杂。

    此事做得难看,但李宗倒也不放在心上。

    李归玉知不知道,参不参与,都不重要,不过一个商户,只要做得干净就行。总归玄天盒也到了他的手中,如今李归玉也与郑家割席。

    哪个皇子没有些手段?他倒也不在意这些,重要的,人得聪明,得体面,能维护皇家声誉,至于真相如何……

    一介小民,死就死了,有什么重要?

    现下闹成这样,他略感心烦,只分析着道:“这么说来,倒是归玉主动搭了郑家的船?他早知道洛曲舒手里可能有玄天盒,先告诉了郑平生,郑平生为了这东西找个由头把人下狱,把人逼死在牢里了?”

    谢恒不开口,李宗嘲讽一笑,低骂了一声蠢货。

    谢恒静静听着,李宗缓了口气,才意识到当务之急,他思索看向谢恒:“现下当怎么办,恒儿心里可有主意?”

    “陛下问的是谁?”

    谢恒一贯冷淡神态,看不出喜怒,李宗想了想,缓声道:“自然是这个案子。”

    “今日那么多人听着,案子必定是要办的。”谢恒斟酌着,试探道,“陛下以为,交给张逸然如何?”

    “交给他?”李宗一想起张逸然气就不打一处来,激动道,“他不查个底朝天?我难道还当真要为这么个平头百姓把一个尚书给撤了?!而且他当真查下去,要当真和归玉有关怎么办?皇家的脸还要吗?”

    “是啊,”旁边杨淳听着,给李宗倒了茶,体贴开口,“郑老虽然做了些混账事,但毕竟是和陛下一起长大的旧人,多少念着陛下。远的不说,现下太皇太后的桃花源……”杨淳放低了声音,小声提醒,“还没修完呢。”

    听到这话,李宗面色稍缓,谢恒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李宗的打算。

    他垂下眼眸,平静道:“正是因为张大人查得彻底,才让他查。”

    李宗听闻有些不解,杨淳也颇为意外,两人一起看过来,谢恒解释道:“他查了,证据口供状纸都交给陛下,那东西怎么用,案子怎么判……”

    谢恒擡头,看向李宗:“不都看陛下的意思吗?”

    证据可以消失,黑白可以颠倒,而且李宗还可以再手握一份处置郑家的把柄,再要出些东西来。

    李宗听明白谢恒的意思,眼中露出满意,点头道:“你说得是,还是让张逸然去查个水落石出,朕自会权衡利弊,给一个最好的结果。”

    说着,李宗不由得笑起来:“这年轻一辈,就属你最省心,你看这一个个的,元宵节都不给朕一个舒坦。”李宗说着,又有些不高兴,“郑璧奎那混小子,今日要不是你逼跪了他,朕都不知道怎么办。”

    杀又杀不得,重罚也罚不了。

    可若不管,人人效仿,他又颜面尽失。

    还好谢恒及时挽弓,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李宗越想越觉得谢恒办事利索,心中满意。

    谢恒听着夸奖,却也不多话,只熟稔应道:“臣不过是心系陛下,尽臣子的本分。一切在陛下心中早有决断,不过借微臣之口,微臣之手罢了。”

    “又打官腔。”李宗笑笑,变了称呼道,“我视你如亲子,你哪儿用学这些?”

    “君父君父,先君后父。”谢恒说着,但语气却是缓上几分,柔和道,“臣不敢僭越。”

    “现下是你心情好而已,你有什么不敢的?”

    李宗瞥他一眼,谢恒没有接话。

    李宗想了想,放下茶杯,朝他招了招手。

    谢恒走上前去,半跪在李宗身前。

    他身形高大,跪下还到李宗胸口,李宗看着面前青年,眼中有了慈爱,他擡手抚在谢恒头顶,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长辈:“灵殊啊,朕不是同你玩笑,你是朕最疼爱的孩子,朕记得你以前就是个狂傲性子,日后你也当如此。只要朕在一日,朕就护你一日,你别怕,知道吗?”

    谢恒身形微颤,他听着李宗的话,声音有些哑。

    他似是极为感动,低着头道:“陛下慈父之心,灵殊明白。”

    听谢恒的话,李宗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温和道:“你也累了,起身先去歇息吧。”

    “是。”

    谢恒叩首行礼,便站起身来,正准备告退时,谢恒似是突然想起什么。

    他转过头去,看向李宗,似是斟酌着道:“陛下,还有一事。”

    李宗杨淳疑惑擡头,就听谢恒轻声道:“方才臣去查阅了今日舞宴流程,并无三殿下献舞,三殿下同礼官说自己想给陛下一个惊喜,便临时加排了这只舞曲,买通了宫人为他熄灯。现下礼官和熄灯的宫人微臣都已经让人拿下,是否需要处理?”

    听到这话,李宗一愣,他突然意识到谢恒在提醒什么,神色慢慢冷了下来。

    谢恒没有言明,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李归玉一个刚归宫的皇子,就可以临时加排一只舞曲,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命令宫人熄灯。

    熄灯何等危险之事,今日献的是舞,来日呢?

    李宗想明白过来,神色微敛,点头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谢恒颔首,转身离开。

    他走在夜色里,听着御书房内李宗同杨淳吩咐道:“把这些人全送掖庭,熄灯的宫人,杖五十大板,打死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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