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发生了暴力入户及伤人事件,警察简单了解了情况之后,把所有人都带走了。
出小区的时候,两个警察在前面带路,柳飘飘、肖艳玲、裴嘉康走中间,那一家三口在后面磨磨蹭蹭。
趁没人注意,裴嘉康小声问:“疼吗?”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当着那一家三口的面,柳飘飘一滴眼泪都没掉。在“敌人”面前,柳飘飘心如磐石,不会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在朋友面前,她可能会脆弱,却也没有多少眼泪。她的眼泪,在很小的时候,几乎就用光了。柳飘飘现在的泪腺,是一个被过度使用过的泪腺,很难分泌出一滴眼泪来。可就在这个天还没亮的早晨,走在去往派出所的路上,裴嘉康轻轻柔柔的两个字“疼吗?”,柳飘飘的眼泪就忍不住,想要掉下来了。
柳飘飘嘴巴一瘪,牙缝里吐出拖长音的一个字:“疼——”
裴嘉康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牵柳飘飘的手,却还是没有。他拍了拍柳飘飘的肩膀,以示安抚。
走在旁边的肖艳玲,自然听见了对话,看见了动静,见裴嘉康旁若无人地关心,柳飘飘旁若无人地撒娇,忍不住离远了些。
恋爱的酸臭味让人无法忍受,恋爱前的酸臭味,同样让人无法忍受。
裴嘉康说:“进门后说的话,我都录音了,都可以当做证据。”
“谢谢。”柳飘飘说。
“客气什么。”裴嘉康说。
“我也录了,比他录得多。”肖艳玲小小声说,没让他们听见。
派出所内。
柳飘飘被带去验伤,其他人录案情。
证据确凿,那一家三口无从狡辩。
口头教育、罚款,伤人的郑凯被拘留五天。
王雅丽哭闹不止,不肯接受,杜建恒大骂柳飘飘,不服警察的处理方式,认为自己是父亲,带着老婆孩子住柳飘飘的房子理所应当。想用父亲的权威让柳飘飘跟警察说说,不要这样处罚他们,尤其是不能让郑凯拘留。
柳飘飘不理,她把警察叫到一边,问:“能不能限制他们接近我?”
“你们小区的物业,应该不会再让他们进门了,若在外面碰上,我只能说,他们若伤害了你,你可以再报警。”警察说。
“他们一定会报复我,我防不胜防。”柳飘飘说,“就算他们进不了小区,我也得出门啊!”
警察停顿了会儿才说:“你自己当心一点。”
柳飘飘很难过,没有说话。
警察劝柳飘飘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你的亲人,尤其是你的父亲,你毕竟是他的孩子。很多人遇到你这种情况,都不追究的。你非要处理他们,我们就按规定处理。后面,你们还是要好好谈谈,能相处还是要相处的。”
“我跟他们永远没办法相处。”柳飘飘说。
警察没再说什么,柳飘飘他们离开。
一起吃了早餐,肖艳玲去上班,裴嘉康裴柳飘飘去药店买了治伤的药,把柳飘飘送回了家,才离开。
柳飘飘请了假,在家里休息。
换了更高档的指纹锁,把他们踩过的每一寸地方都拖了。尽管舍不得才用了半年的沙发,但想到他们一家三口坐过,不想勾起不好的回忆,以后再也不想坐那个沙发了,打电话让物业找人帮忙扔了,又从网上订购了新款,这才躺下睡觉。
脸上的淤青愈合较慢,不好长时间请假,第二天开始,就只能戴着口罩上下班了,好在疫情之后,出门总习惯性戴口罩的。转眼到了第四天晚上,一起吃完晚饭,裴嘉康说:“杜凯明天就出来了。”
柳飘飘点头“嗯”了一声,心里沉甸甸的。
裴嘉康说:“我接送你上下班吧,安全一点。”
“不用。”柳飘飘说,“我开车,经历了这些事,小区他们应该进不来了,会安全很多。”
“你不用跟我客气的。”裴嘉康说。
“我知道你有多忙,你也不能天天守着我呀!”柳飘飘说。
“到我这边上班吧,我们同进同出方便点。”裴嘉康说。
“帮你做视频号?”柳飘飘说,“办公室在我以前的房子里,那个小区的安保可没这个小区好。”
“你总是给人打工,在哪儿做不一样。”裴嘉康说。
给谁打工,都不能给你打工啊!不给你打工,我们之间没有直接的矛盾,一旦为你工作,工作上必然会产生分歧,有分歧就有矛盾,那时候,只怕就没现在这样好了。我希望啊,现在的日子永远不要变,我们能一直这样一起吃晚饭,聊天,关心彼此。柳飘飘心里这样想,却没说出来。
柳飘飘说:“我现在公司挺好的,工作我也习惯了。”
“用Shirley的话说,大材小用,太可惜了。”裴嘉康说。
柳飘飘抿嘴笑,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个星期,柳飘飘脸上的伤几乎快要好了,用遮瑕几乎看不出来了,她想着那一家三口经历了上次的教训,大约是不敢再来找她了,逐渐也放松了警惕。却没料到,就在她公司楼下的停车场,那一家三口又来了。
他们应该是跟着她好几天了,踩好点了,才会在她停好车,朝电梯口走去的路上,突然冲了过来,拦住了她。
尤其是郑凯。虎视眈眈,目露凶光,恨不得把她生吞了。
依然是王雅丽先开口,喊她的名字,声音却带着几分哀求:“朝颜……”
大约是恨极了她,却因为有所求,不得不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笑面虎最可怕。柳飘飘吓得后退,想夺路而逃。
没有路。
柳飘飘被逼到一个角落。
王雅丽低声下气说:“朝颜啊,你是我们的女儿,是凯子的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怎么能这样对凯子啊!”
“让开。”柳飘飘低喝。
“不让你能怎么样?”杜凯摩拳擦掌,很想再揍柳飘飘一顿。
柳飘飘掏出手机,想要报警。
新买的手机被一巴掌打飞了,杜凯打的。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杜凯说:“还想报警啊?行啊你报啊,让警察抓我啊!你一直报,警察一直抓,我看你能报几次。”
柳飘飘想过去捡手机,杜凯抓住她的胳膊,她动不了。
柳飘飘问:“你们想要什么?”
“钱。”杜凯说。——撕破脸之后,他们直接了很多。
“现在谁还随身携带现金啊!”柳飘飘说。
“去捡手机。”杜凯放开了柳飘飘的手。
柳飘飘被杜凯强迫着打开了屏幕碎了,却还是能用的手机,王雅丽和杜建恒凑上来看APP上的银行卡余额。
杜凯看了一眼杜建恒,说:“全转给他。”
“这么大金额的勒索,要判刑的。”柳飘飘说。
那一家三口显然是商量好的。王雅丽说:“你爸生病了,住院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你是亲生女儿,孝敬他点钱是应该的,怎么能说是勒索呢?”
“这栋写字楼的地下室,到处都有监控,是不是勒索,监控能看到。”柳飘飘说。
“早料到你会用这招了。”杜凯笑道,“你以为这个角落能看到吗?”
柳飘飘环顾四周,确实是死角。
柳飘飘说:“你们在这里踩了很多次点吧?查一周的监控,能看到你们来了多少次。”
“那又怎么样,我们来找你玩行不行?”王雅丽说,“你别想骗我们,监控只拍到我们,不能作为勒索的证据。而且我们哪里是勒索了,你给你爸爸钱天经地义。”
打不过说不过,敌人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柳飘飘溃不成军。
杜凯逼着柳飘飘转钱。
“我银行卡有限额,一次只能转五万。”柳飘飘说。
“那就多转几次。”王雅丽说。
“我说错了,是一天只能转五万。”柳飘飘说。
“别想骗我们,现在转,多转几次。”王雅丽说。
确实是骗他们,也确实有限额,当天最多只能转二十万,转了之后,就不能再转了,而柳飘飘卡里也没多少钱了。
幸好有一部分放在理财里了,他们没看到,也没想到。
手机还给柳飘飘,放开了她,杜凯洋洋得意,说:“好好上班,我们会再来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上班是没办法上班的。办公室里坐着,柳飘飘还全身发抖。只能打给裴嘉康,裴嘉康很快来了。柳飘飘请了假,裴嘉康开车把她带回家了。
在裴嘉康家等着的,还有肖艳玲和郑一行,郑一行还叫了他一个同学。那同学这么多年一直从事律师工作,比郑一行有经验。
同学说:“确实很不好办,你是女儿,有赡养他的义务,你没有勒索的直接证据,给他转账,可以说是赠予。”
“赠予!飘飘疯了才会把钱赠予这种人。”肖艳玲说。
“我宁可把钱扔水里。”柳飘飘说。
没有人说话。
“报警吧!”郑一行说,“无论能不能取证,都报警吧!无论他们如何狡辩,无论最终警察会如何定性这件事,他们都留下案底了,下一次再来,想办法留下证据就是了。”
“我赞成报警。”郑一行的同学说,“报警之余,你还要有足够的耐心。如果他们够贪婪,还会再来的。”
“不可能不来。”肖艳玲说,“这么好的提款机,换了谁,不得常用啊!只是二十万挺多的,够他们花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下次他们时候来,总不能一直等着吧!”
“这时候只能等。”郑一行说。
“那就等。”裴嘉康说,“干了坏事的是他们,我们不怕等。”
人多,柳飘飘的底气和脑子逐渐回来了,她说:“他们不仅贪婪,还很蠢。我卡里还有多少余额,他们看到了,不可能不惦记。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很快,就会再来了。”
惊弓之鸟,是柳飘飘这时候的状态。可她的眼神,却非常坚强。弱如蒲柳,坚若磐石,说的就是柳飘飘这种人了。
被激发了斗志的柳飘飘,迷人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