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听到玄关的门铃声,美令内心就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来访者是不是带来了坏消息?
绫子应该拿起对讲机应对。美令希望是宅配。
走上楼梯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直觉应验了──美令确信。
听到敲门声后,她回答说:“请进。”
门打开了,绫子的身影站在那里,可以看到她身后的走廊。美令房间内没有开灯。
“美令,你醒着吗?”
“嗯。”美令躺在被子中回答,“谁来了?”
“是警察,就是最初来家里的那个姓五代的刑警。”
美令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警察,但幸好是五代上门,让她感到一丝救赎。
“他说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们,还说也要请你一起听。”
“好。”美令说完,坐了起来。“现在几点了?”
“六点多。”
“这样啊。”
窗外很黑。她并没有睡太久,但时间过得很快。
“请他等一下,因为我想稍微化一下妆。”
美令从早上到现在完全没有吃任何东西,一直关在自己房间内,她猜想自己的气色应该很差。
绫子打开了灯问:“美令,你没事吧?”
“有什么事?”
“什么事……你从昨天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到底怎么了?星期五在诊所发生了什么事吗?”
星期五就是两天前,她并没有告诉绫子,自己与仓木和真一起去了常滑。
“五代先生不是在下面等吗?你要不要去为他倒茶?”
绫子一脸不解的表情转过身,正准备离开时,美令叫了她一声。
“妈妈。”
绫子转过头时,美令对她说:
“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五代先生带来的不会是好消息。”
“我当然知道,爸爸被人杀害了,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消息?”
“是更坏的消息,比你想像中更坏的消息,可能会让你感到天旋地转。”
绫子露出了紧张的表情,美令看了于心不忍,她并不想说这些话,但母亲迟早必须面对现实。
“美令,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赶快告诉我。”
“即使不用我说,五代先生也会告诉你。”美令下了床,站在窗前,掀开蕾丝窗帘,从窗户玻璃上看到了自己阴郁的脸。
绫子不发一语离开了,走下楼梯的声音听起来也很阴沉。
美令在小桌前坐了下来,把放在桌上的化妆包拉到自己面前。
她突然想到仓木和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明天打算做什么?
她又想起了在常滑发生的事。难道不该去那里吗?难道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吗?
虽然她不愿去思考,但还是忍不住思考。虽然她拼命阻止不吉利的故事形成,但事与愿违,故事却越来越明确。
真希望是杞人忧天,希望是某个环节出了差错。
希望五代是为了完全不同的事上门。
但是,这种希望应该很渺茫──她对着镜子擦口红时想,自己也一样,也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走去客厅,坐在沙发上的五代站了起来,向她微微鞠躬打招呼。五代身穿西装,系着领带,虽然和之前见面时的服装相同,但难道是因为他表情严肃,所以觉得他今天一身正装吗?美令坐下后,五代也坐了下来。
“要不要喝红茶?”绫子问。
“不需要。”美令冷冷地说完后,看着五代说:“可以请你开始说明了吗?”
“好。”五代说完,双手放在腿上。
“首先必须声明,今天来这里向两位说明情况,并未获得上司的准许,甚至有人认为,最好暂时不要告诉遗族。但是考虑到今后的情况,我个人认为及时告知目前已经了解的状况,对两位比较好,于是凭个人的判断登门拜访,所以以下谈话的内容并非代表官方,同时也请两位不要告知他人。可以请两位答应这件事吗?”
美令看着绫子,相互点头后,对五代说:“我们可以保证。”
“谢谢,”五代鞠了一躬说,“我先说结论,白石健介先生遭到杀害的案件,现在出现了新的嫌犯。目前遭到羁押的被告仓木犯案的可能性极低,我认为近日将撤销对他的起诉,他也将获得释放。”
“怎么会这样?”绫子说:“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正如我刚才所说,目前认为是真凶的人供词合理性相当高,同时有几件事已经获得证实。因为比被告仓木的供词更有说服力,所以目前认为他说的情况属实。”
“新的嫌犯到底是谁?”绫子用严厉的口吻问道。
“很抱歉,目前还无法告知。”
“请你告诉我们,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
“很抱歉,到了适当的时机,一定会告诉两位。”
“这……让人无法接受。”
“妈妈,”美令叫了一声,“你先别说话。”
绫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美令转头看着五代问:
“你今天来这里,只为了告诉我们这件事吗?是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告诉我们?”
五代露出严肃的眼神看着她说:
“你说的没错,还有其他事。”
“我想也是,而且那件事比凶手是谁更重要。”虽然美令内心慌乱,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话的语气很流畅。
“美令,你在说什么?”
“请问动机是什么?”美令无视绫子的问题问五代,“凶手为什么杀了我父亲?凶手是怎么说的?”
五代露出观察的眼神看着美令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有关父亲的过去,父亲和三十多年前,在爱知县发生的那起案件有关,对不对?”
美令可以察觉到身旁的绫子全身僵硬。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五代问。
“说来话长,总之,我前几天去了爱知县的常滑。”
“常滑?”五代讶异地皱起了眉头,他似乎并不知道那个地方。
“那是父亲的祖母以前住的地方,我在那里打听到很多事,但只知道父亲和以前那起案件有关,但并不知道父亲具体做了什么,只是我发挥了想像力。我发自内心祈祷自己的想像错误,不知实际情况到底如何。五代先生,我相信你有答案?对不对?”
五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美令的脸后点了点头说:“对,我知道答案。”
“请你告诉我,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五代点了点头,挺起胸膛,调整了呼吸。
“首先,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真凶说,他的犯案动机是复仇。因为白石律师的关系,导致了包括他在内的家人不幸,为了发泄这种仇恨,他杀害了白石律师。凶手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父亲造成了他们的不幸?”美令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确认。
“三十多年前,你刚才提到的那起案件──‘东冈崎站前金融业者命案’中,警方逮捕了一名男子,认为他是命案的嫌犯。那名男子主张他的清白,但最后在警局的拘留室内自杀了。我相信你们已经知道,被告仓木供称自己是那起案件的凶手。但是根据警方认为是杀害白石健介先生的真凶所说,被告仓木在这件事上也说了谎,白石律师是多年前那起案件的真凶,因为他得知了这件事,所以就杀人报仇。”
五代一口气说出的这番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磙入了沼泽地般,接连沉入了美令的内心深处。每次都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但不可思议的是,她并没有感到痛苦。
终于找到真相了。不会继续迷路了,也不再需要去任何地方,寻找任何东西。这种想法很像是成就感,她有一种好像灰心变成了释怀的奇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