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半天课终于结束了,眼睁睁看着别人一个个欢天喜地地收拾书包回家,我还得轮值清扫垃圾。
拎着垃圾桶去垃圾站的路上,正好经过B栋楼,我拉着一副苦瓜脸困惑无比:"这也太过分了一点吧,学校这两栋楼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嘛!!""嘿嘿,那是理所当然的,这里可是我亲爱的人上课的地方。""……"有本事一句话就把我说到想吐的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中了花毒,瞬间从暴力的原始人进化到怀春少女的安生智。而她说的"亲爱的人",除了我们"亲爱的"皇太子李信殿下还能有谁?
我绝望地瞄了她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们学校名叫义强中学,是所百年老校,教学楼分A,B两栋。A栋就是我们上课的那一栋了,年老失修,屋角随处可见蜘蛛网什么的,因而得名"盘丝洞";而B栋,新建不久,是太子殿下读书的圣地,连地板都是原木,熠熠生辉,整个走廊泛着一层钻石的光泽,让人眼晕,窗户玻璃也都是新安的防弹玻璃。
听听,防弹玻璃!!多夸张!
"这不公平!搞特殊化!"我愤愤地说,习惯性地等着我的死党来附和我。
谁知世道已经改变,耳边传来的不是附和,而是甜得发腻的一句:"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是亲爱的李信呢……"我无奈地垂下了头。
"我亲爱的人读书的地方,铺些原木地板算什么,黄金墙壁,丝绸地毯才合他的身份嘛!"谢天谢地,她还没有这么说。
正想着,突然生智像被人点了穴,猛地止住了脚步,张着大嘴虔诚惊恐地注视着前方。
这么一惊一乍,她不得心脏病,我也早晚得被她吓出心脏病来。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哟,冤家路窄,站在走廊尽头鞋柜边换运动鞋的那人,不是李信是谁?!
一天内竟然有幸见到这个宝贝两次,看来今天我非得去买彩票不可了。况且,每次见他都被保镖和"信疯"们围得团团转,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他,还是第一次。说来也稀奇,他不过只是穿着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校服,可整个人怎么就好像闪着光呢?难道王太子是由特殊DNA物质组成的?
修长的身材,冷峻秀美的脸孔,漆黑亮泽的头发那么服帖地覆在如白瓷一样的额头上,专等有风的日子,把它们根根吹散开,让光线在其间穿梭。而他的手指,那根根细长高贵的手指,即使只是提着运动鞋,也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指甲好像涂了透明指甲油一样的光滑透亮……突然之间,我开始理解生智为什么只因为和他一个对视就能尖叫到神经错乱,面对这么一个只应天上有的美少年,是谁见了都会心旗摇曳以致忘记自己的姓名吧。
我瞥了眼身边的生智,果然那丫头早已进入半催眠状态,气若游丝。
就在这时,不知谁从身边跑过,猛地撞了一下我的胳膊,我没有心理准备,不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李信翩翩然转头望向我这边,我们的视线便撞在了一起。天呐,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在看见它们之前,我从没意识到,纯粹的黑色原来是这么的美丽,竟有着吸收一切光线的魔力,啊,我的呼吸也要被它吸去了,啊……明天我也要写申请书加入"玫瑰王子会"!
他凝神看了我两秒钟,突然毫无预警地甩起了手臂,那双运动鞋便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我的胳膊上,接着又应声落进了我左手拎着的垃圾桶。整串动作连贯流畅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帮我把这双鞋也一起扔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对他才生成的迷恋,顿时被他这么一记打得灰飞烟灭。他傲慢地转过身正要离开,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着他的背影便大喝了一声:"等一下!"青春是美丽的,青春是无畏的。我有友情,我有亲情,我有梦想,我有希望……我更有伟大的正义感,绝不容忍傲慢无礼之人!!
"不道歉,就想走?"我提高了八度嗓音,天空乌云骤集,大战一解即发。
李信停住脚步,缓缓地转过了头。
对了,这就对了,知错能改就好嘛。好吧,看在你长得帅的分上,你如果开口道歉的话,我也大人大量原谅你了。
"喂,你,申彩静!"生智在旁边小声颤巍巍地提醒我,"你吃豹子胆,不想活了?!"呜呜,生智你以为我不怕啊。但是既然已经开了口,临阵脱逃也晚了,撑也要硬撑下去。
"道歉?"李信眯了眯那双黑色的浑然摄人的深空眸子。
"对,道歉!""为什么要我道歉?"他的神情有些疑惑。
"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刚才做错什么了吗?"我指着被他的鞋砸过的胳膊,努力让自己显得镇静,"看这里,都擦伤了!"李信瞟了一眼,扑哧一声笑出来:"擦伤?太夸张了吧?不过是碰了一下而已么。"我火了,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那,也,要,道,歉!"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实在太生气,竟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而他翘起一弯嘴角,只哼了一声,转身又要走。
如此目中无人,狂傲自大,由这样的人做太子,难怪大韩民国近年来经济总是低迷不振!作为充满正义感的善良百姓,我今天非要强行进谏(古人说了,强谏非矫讦,吼吼,国语课也不是白上的!),杀杀他的威风不可!
"有哪个王室成员像你这么暴力的?!我看以后不管谁嫁给你,都得挨打吃苦头,啧啧啧,可怜哦!"我一边做着鬼脸,一边冲他喊道。
李信的背影瞬时僵住了,缓缓地转过了身子,那张英俊的脸上挂满了冰霜。我吓了一跳,妈呀,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太大不敬了?怎么办怎么办,生智啊,你怎么也不拦我一下?!
然而,生智此刻只像根木头一样呆在那里,张着大嘴,忙着给她的"亲爱的"使眼色:我和这刁民可不是一路的!
气氛紧张。历史上因为说错话被满门抄斩的人还不少吗?申彩静啊申彩静,何苦图什么一时嘴皮痛快,看你现在怎么收拾。呜呼,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得丹心照汗青!(国语课怎么尽教这些啊?!)
李信终于开口问话了:"你说什么?挨打吃苦头?"他说话时的表情,竟带着一丝微妙的痛楚,黑色的眸子里似乎有无声的风浪被惊起,复杂且忧郁。我是真的怕了,自己的话好像真的刺着了他的某根软肋。
但我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继续嘴硬:"对!欺负软弱的女生,有什么资格结婚?好意思说自己是男人吗?!"说的倒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女生天生是用来宠爱的,打女生的男人最卑劣不过了。
李信定了定神,突然笑了。只那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那笑绝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笑,而更像是那种为了掩饰恼怒的带着外交色彩的笑。
"我真要打人,也要有心情才会动手。对不起,像你这样的丫头,我连半点想法也没有。下次再要不知好歹管别人结婚的事,我劝你最好还是先回家照照镜子。"什,什么??
我气得头顶生烟,暴跳起来,谁也别拦我,今天我要和这个狗熊二世祖拼了!管他什么王室不王室,为了大韩王国的民主解放,今天我申彩静也要作个替民除害的民族女英雄……
然而李信却又悠悠然地转过了身子,给我一个背影,一边往前踱着步,一边还在摆手:"记得回去照镜子先。"……民主共和国万岁!大韩独立万岁!
TMD甜蜜的!
想不明白。
为什么在母后向我提起成亲的当天,就有一个死丫头在我面前叫嚣结婚的事。好像一颗石子,生生地砸进了我原已混乱不堪的脑海,惊起的波纹长久不散。
扑通。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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