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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努书坊->《谋之刃》->正文

第22章

    夏青霜陪着孙略一起去的,这个南国女儿显然没有经历过这么冷的天气,不一会,脸冻得发紫,让寒风呛得喘不过气来。神色忧郁的孙略依然十分细心,他解下临来之前霍子矜给他买的大围脖,给夏青霜围起来。

    夏青霜想推辞,让孙略的眼神止住了。孙略给她围得很细,从脖项一圈一圈缠到上面,只留下一双眼睛。围脖上还带着孙略的体温,立即让冻僵的脸暖意融融。夏青霜看着凛冽寒风中的孙略,他的脸被冻得发红,还是专注地给自己围着,心里产生了异样温暖的感觉。怪不得换姐那么执著地爱着他,这是个知冷知热的男人!

    来到苏总办公室,里面的气氛更压抑,满屋子的烟气,苏总掐着烟,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

    见孙略和夏青霜,苏总很客气地让座,给他们倒上了茶,然后又抽起了闷烟。

    一阵难耐的沉默。

    苏总说话了:“小孙,我对不起你……”

    从来没有见过苏总支支吾吾,军人出身的他总是豪爽利索的,即使遇到困难。

    孙略说:“苏总,别这样说,咱们是一家人,有事说出来商量。”

    孙略的坦诚,让苏总感动,他说:“原来许诺你的宣传推广费用,不能兑现了。”

    孙略的心像一下子裸露在外面的大风中,顿时结了冰。

    没有宣传费用,一切都是白搭!

    原来,借苏总一百万元的朋友,到期不还钱,还躲起来,苏总到处找他,才知道他已经出国了。万般无奈,苏总到处联系借钱,但年底各家都急着收钱,谁还能借给他?苏总原指望着一百万回来,一部分是宣传推广费用,剩下的用于冬季设备维护,维持现场工人的开资。这一下子全完了,他陷入了困境。

    一分钱难道英雄好汉!要不是亲身经历,谁能相信运作好几亿项目的苏总,会被这区区一百万憋死!

    苏总说:“小孙,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不必有什么压力,是我没有践言,开盘销售你能卖多少算多少。”

    没那么简单,一旦卖成“冷盘”、“死盘”怎么办?

    “不够你还钱怎么办?”孙略很注意地问。

    苏总露出了决然的神色,说:“尽管我的那位朋友对不起我,但我不能做对不起别人的事。这个工地的民工辛辛苦苦干了好几个月,就等着这点血汗钱回家过年,我不能让他们回不了家。我的朋友们为我筹集了那么多的钱,我也不能没有一个交代。还有你们,这么辛苦,一分钱也没有见到,我也要想办法。我已经想好了,开盘销售,你们买房子的钱首先用于支付民工的工资和你们的佣金,剩下的还款,如果不够,我就把项目三期的地卖了来还钱。”

    “三期的地能卖出去吗?”孙略问。

    “能,早就有人对这块地眼红,这两天我和他们联系过,他们看我陷入困境,趁机压价,我没有答应。不过一旦我还不上钱,就卖了它,就是自己赔上一大笔钱,也不能对不住朋友!”苏总说。

    孙略望着苏总,深深地点头说:“苏总,有你这样的为人,不愁日后的事业不发达。”

    孙略接着问:“你现在还能凑出多少钱,用于营销上面?”

    苏总叹口气说:“我现在手头只有不到十万元,这些钱只勉强够设备维护的,这些设备很贵,冬天的维护费用很高。”

    到了绝境了。

    孙略突然感觉身体有一股强劲的热流开始洋溢,接着飞速地在身体内撞击起来,他感到了那股燥热。

    严酷的局面,把孙略雄心和豪气激起来了!

    他对苏总说:“那就这样!营销费用归我去想办法,原来的数肯定达不到,能借多少算多少。现在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卖到五千万,但我向你保证一定卖到四千万,让你过这个年!”

    苏总万没料到孙略有这个回答,他的眼圈一下子涌满了泪水,不知说什么好。

    孙略看见这样,立即起身告辞,不能让一条好汉在自己面前流着眼泪说感激的话!

    天色已黑,风也住了,天上飘着纷扬的大雪。

    孙略和夏青霜走在旷野中的大道上,刚才激扬在胸中的豪气依然荡漾,他突然停住脚步,对着天长啸一声,大声喊道:“他妈的,我就不相信还能有事难倒我!”

    见孙略一扫往日的萎靡,又恢复了虎虎生威的气势,夏青霜精神大震。

    孙略对夏青霜说:“夏姐,你给林阔和钟葭打电话,让他们到春园火锅店,我请你们吃火锅,喝烧酒!”

    夏青霜打完电话,皱着眉头说:“谁是你夏姐?一天到晚夏姐、夏姐的,把人都叫老了。”

    孙略笑了,夏青霜比自己小,叫她夏青霜太生分了,叫她青霜又觉得太亲热,怕她不乐意,所以就跟着林阔和钟葭一起乱叫她“夏姐”。

    孙略知道夏青霜没有责怪的意思,也不改口。路面上有一长条结冰,像镜面一样,孙略快跑几步,猛地在冰面上滑起来,滑到很远才停。他转过身来喊:“夏姐,你也来滑。”

    广州出身的夏青霜哪会这个?站在冰面上不敢滑。孙略跑过去,推她,她笑着躲闪,还是不敢滑。孙略看看四周无人,说:“夏姐,趁没人让你高兴一把,我给你来个马拉爬犁。”

    孙略让夏青霜蹲在冰面上,伸出两手,他站在夏青霜前面,两手向后拉住夏青霜的手,嘴里喊了一声:“驾!”就冲了出去,紧跑了几步,两个人就一起在冰面上滑起来。

    夏青霜让孙略这么一折腾,不禁欢呼起来,心里还想,这个孙略真是复杂的人,刚才还是叱咤天地的英雄,转眼就变成了顽皮的大男孩。

    两个人来到春园火锅店,钟葭和林阔已经在包间里。包间是东北农家式样,一个火炕,上面摆着一张短腿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两个小笸箩,一个笸箩里放着炒熟的玉米粒,一个笸箩里放着烟丝、卷烟纸和长杆烟袋。钟葭和林阔盘腿坐那里,钟葭煞有介事地往长烟袋锅里装上烟丝,拖着长音喊:“小林子——,”

    林阔小辫子一晃,说:“喳!”

    “给我点烟——!”

    “喳!”

    林阔果然给钟葭点上烟,钟葭猛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满脸鼻涕眼泪的。

    孙略和夏青霜憋不住笑了,他俩也上炕盘腿坐下,招呼服务员上菜。孙略特意让服务员用农村老式的锥型酒壶烫两壶烧酒,对大家说:“今天晚上,不管男生女生,一律烧酒,一醉方休。”

    林阔和钟葭看孙略终于露出笑容,兴奋地大叫:“对,对,老规矩,不醉无归(乌龟)!”

    孙略心里的痛苦一点也没有减退,但他意识到,自己情绪低落,不仅影响了思维,而且也影响了团体的斗志。他要通过喝酒来扭转这一切!

    烧酒一喝,驱除身上的寒意,夏青霜和钟葭的脸变得红扑扑的,他们开始猜拳行酒令,气氛异常热闹。

    喝了一会儿,夏青霜对孙略说:“咱们这两天就得回去一趟,什么时候走?”

    孙略愣了一下,问:“回去?”

    夏青霜笑了:“这个人喝糊涂了,你答应苏总借钱的事,怎么忘了?”

    孙略想起来,说:“这,我来想办法吧,上次要给换姐父母的十五万元,先拿出十万元来用,那五万元不能动,以防老人有病有灾。另外,我再找霍大姐借一些。”

    夏青霜说:“霍大姐毕竟是外人,我们的事还是自己来解决,我再拿十万元。”

    夏青霜的话也对,孙略很感激地点点头。

    “你们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林阔问。

    夏青霜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林阔说:“也算我一份,我没有你们富态,拿五万元。”

    夏青霜比较有钱,林阔就不好说了,这家伙花销很大,孙略问:“你有那些钱吗?别硬撑。”

    林阔厚嘴唇一撇:“笑话!老林今年跟孙哥没少挣钱,再说老林是过日子的人,这些钱都攒下来了。”

    大家都乐了,钟葭说:“还有我呢,我出三万元!”

    孙略狐疑地问:“你从哪里出这三万元?”

    钟葭说:“我爸妈给我攒了三万元钱,在我妈手里,说是给我的嫁妆钱。”

    林阔说:“我明天就向你求婚,把三万元给骗到手。”

    孙略皱着眉头说:“不好,这三万元不纯粹是你的,你要拿出来,让老人担心。你一直没挣什么钱,就免了吧。”

    夏青霜和林阔也劝她。钟葭急了,眼泪都下来了,她说:“我是销售经理,有困难你们都往上冲,凭什么不带我一份?”

    孙略又好笑又感动,但确实不能让她动老人给她的嫁妆钱。他反复和钟葭商量,答应钟葭从自己积攒的钱中拿出五千元来,钟葭这才破涕为笑。

    这样孙略就有了二十五万的推广费用了,这还是很少,但这点钱至少可以把项目宣传启动起来,本地的媒体费用也比较便宜。孙略有一个直觉,这个楼盘的品质在这个城市中是独一无二的,只要能把它宣传出去,即使在冬季也能热销。以目前情况来看,这个盘要走出困境必须出奇制胜,因为没有常规营销办法所需要的费用,必须有个能用很少资金在很短时间让楼盘名声大振的办法。

    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出这个“奇”!

    喝了一会酒,听钟葭和林阔在那里议论什么,钟葭说:“售楼处后面要做水景的那个大坑,里面积水已经冻结实了,成了一个大大的溜冰场。今天下午下班,我还领销售人员去玩,可惜没有冰鞋,否则更好玩。”

    林阔一下子来了精神:“明天我去买冰鞋,咱们晚上去玩,不过我不会滑冰。”

    “不要紧,我教你。”钟葭说。

    孙略听明白了,他看酒喝得差不多了,就说:“咱们今天晚上就去玩!”

    钟葭和林阔欢呼起来。

    雪仍在下,喝过酒后不感觉怎么冷,雪已经没过了踝骨,走在雪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钟葭和林阔跑在前面,互相扔着雪球,嬉戏打闹。

    少时,就到了那个大坑。这个坑特别大,是个水泡子,苏总原打算把它填平,孙略他们建议把大坑建成大型社区水景,来提高社区的档次。在这个城市的所有小区里,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水景。

    坑里一片洁白,他们呼喊着跑下去,玩着北方人的打刺溜。

    在欢快的气氛中,孙略头脑运转加速,思维的敏锐性也回来了,他不强迫自己思考,边玩边把这些日子获得的信息、想法都过了一遍。忽然,一个亮点在头脑中闪现,先是模糊,越来越清晰,终于出现了!

    一不留神,孙略摔了一个跟头,他就势翻过身来,大字躺在雪里,笑着喊:“有了!”

    文章就在这个大坑上!

    不久,“西苑水景征名活动”的广告在报纸刊出,这个活动是和当地报纸联合做的。

    孙略请报社的领导来西苑小区视察,给他们讲小区的规划,提出倡导新型小区来提高城市人居品质的想法。这个说法获得报社领导的认可,他们看到西苑小区的规划在本地是一流的,特别是大规模小区水景,以前只在大城市的报纸上看过,本地没有,是一个缺憾。如今西苑有了,应该宣传一下。孙略又给他们讲了“西苑水景征名活动”,建议两家一起来做,通过活动来提升市民对住宅选择的品位。这是一项文化活动,开发商又拿钱做广告,何乐不为?报社领导爽快地同意了。

    林阔设计的整版广告很有情调,以“无水不灵,无水不雅”为主题,介绍了西苑小区的优点和它独具水景的特点,请市民来为水景命名。报社还在广告发布的当天,刊登了一组介绍社区水景和西苑社区的文章。

    这个广告立即引起反响,很多人第一次知道在大城市,水景是住宅小区档次的标志。在本市,第一次出现了真正意义的水景社区,而且这个水景社区档次还很高,不少人踏雪来售楼处参观。

    紧接着,孙略又利用大坑里的结冰,和报社、体育组织联合举办了“冬季滑冰大赛”,并将这个冰场免费开放。这个城市的人酷爱溜冰,平时要到离城市很远的地方去滑,现在有了离家这么近的溜冰场,当然就蜂拥而至。

    来的人不仅滑冰,还参观售楼处,不长时间,就把“西苑”和它的水景传得沸沸扬扬的。

    快到开盘的日子了,孙略把剩余的费用全部投在电视台、电台和图文电视上进行的宣传。

    孙略的心惴惴的。

    成败在此一举!

    开盘那天,售楼处大厅里购房者排起长长的队伍,都打了圈。这件事惊动了记者,以《西苑热销、淡季不淡》为题做了报道,这个报道又引来了一大批人。

    成功了!孙略心里狂喜起来。

    狂喜过后是极度的疲惫,这个项目做得太累了!

    他突然极度想念霍子矜温馨的家,真想进去躺在那张床上,一睡不醒。

    一直忙到深夜,孙略才拨通霍子矜的电话,霍子矜知道今天开盘销售,焦急地问:“怎么样?”

    孙略兴奋中带着疲倦,说:“成功了!姐姐。”

    那边没有欢呼声,一下子响起了抽泣的声音,孙略的眼圈红了。

    过了一会儿,霍子矜还有哭声地说:“孙略,真难为你了,换姐去世给你那么大的打击,这个盘又这么难,你居然都挺下来了。看来姐姐的话不错,你是最优秀的!”

    孙略深情地说:“大姐,要是没有你,我熬不过这一段时间。”

    孙略眷恋地说:“姐姐,我觉得好累,就想回到你那里。”

    说了一会儿,霍子矜说:“你太累了,现在躺在床上,把手机放在耳朵上,姐姐给你哼个歌,让你睡觉。”

    孙略乖乖地照霍子矜的话做,手机传来霍子矜甜美安详的哼歌声,是摇篮曲,歌声像柔软温暖的波浪把孙略慢慢包围起来,一波一波的,把他淹没进去……

    项目热销,有了资金,孙略加大了广告投入,并推出一系列优惠措施,最终到春节前封盘的时候,销售额达四千五百多万元,不仅让苏总还上了借款,还为来年开春准备了五百万元的工程款!

    眼看就要过年了,孙略和钟葭安排好售楼处的工作。因为已经封盘,钟葭不用留在这里,可以过完年再来。这些日子,苏总一直忙着过年给人家还钱送礼,也看不见他,孙略就给他打手机,告诉他要大连过年。苏总一听,说今天晚上给他们饯行,要求他把所有的销售人员都带去。

    宴会是在那个城市的最高级酒店举行的。

    孙略他们如约来到酒店,一进豪华餐厅,愣住了。苏总公司的人已经等在那里,全体起立鼓掌。

    这一下让孙略很不安,按正常苏总是他们的客户,应该由孙略的公司请客,而苏总却搞得这么隆重。

    苏总热情地把孙略他们介绍给自己的员工,然后让孙略、夏青霜、钟葭和林阔分坐在他身边。

    苏总端起酒杯说:“今天是我们公司的年终酒宴,一年来,大家非常辛苦,为公司的发展作出了贡献。今天,我特意把孙略他们也请来,是表示他们和我们都是一家人。今后我们要携手在一起,做一番更大的事业。给大家拜个早年,预祝大家新春快乐!”

    接着大家就开始互相敬酒。

    闹腾了一阵,苏总对秘书说:“把那个卡拿来。”

    秘书从皮包里拿出储蓄卡,苏总双手送给孙略说:“这里是五万元,是对贵公司在关键时刻支持我们的一点谢意。”

    这是对孙略筹集那二十五万元的酬谢,这也太多了,他刚要推辞,苏总说:“你不能推辞,在最危机的时刻,你们救了我,我也知道这不是钱能表达的,和你老弟交朋友有劲道!”

    盛情难却只有收下了,他要道谢,苏总又拦住他,说:“你也不能道谢,上次你不给我这个机会,这次我也不给你机会!”

    大家都笑了,孙略只好敬了苏总一杯酒。苏总问:“当时你交给我二十五万五千元,我就知道这五千元钱里一定有一个故事,否则怎能出现零头呢?现在请你告诉大家。”

    孙略讲了钟葭为了拿钱哭了的事。

    苏总慈爱地看着钟葭,动情地说:“一个女孩子,为了救我们这个盘,把自己的嫁妆钱都拿出来了,来咱们一起敬小姑娘一杯。”

    苏总对几个负责人说:“你们老说我太信任孙略他们,是你们不知道他们对工作有多负责!”

    苏总端起酒杯又敬夏青霜,对大家说:“要是没有这个严肃的女孩子,我们的项目早就做砸了。”他对夏青霜说:“不过当时你那种严肃劲,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接着苏总又给林阔敬酒,称他是大才子。

    这一下热闹起来,孙略也带着夏青霜、林阔和钟葭给苏总公司的人敬酒。

    苏总特别高兴,酒也喝了不少,他拍拍孙略的肩头说:“小孙,你的脑子真好使,这个盘不仅让我挣了钱,也给我赚了面子。大冬天一下子卖了这么多房子,现在出去办事,一提是西苑的,大家都肃然起敬。今年你再多给我想点奇招。”

    孙略觉得不能让苏总迷信“奇招”,就说:“苏总,您过去在部队,肯定知道兵法上说‘正奇相生’的道理,其实做生意和打仗是一样的,不能光有奇,必须先有正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苏总很注意地听。

    孙略接着说:“比如咱们这个项目,‘正’就是它的规划、它的工程质量、它的服务是否能满足购房者的需求,是否有自己的优势。这次所以能出奇制胜,根本原因还在于项目规划好,购房者喜欢,否则再好的招数也是白搭。”

    苏总频频点头:“说得有道理。”

    回到大连就傍年根了,夏青霜、林阔和钟葭都回家过年去了。孙略送走了他们,马上就到换姐的父母家,给老人过年钱,帮助老人办年货。他打算在年三十人们最快乐的时候,去看换姐,陪伴她。

    接着孙略打点人情。这一年事业一下子拉得这么大,多亏朋友帮忙,过年了,必须表示谢意。一直忙到年二十九,孙略下午才从凌霄大厦售楼处出来,匆匆赶往霍子矜家。

    两个多月没见了,恍如梦中,孙略痴痴地说了一声:“大姐,真想你。”

    男孩子依恋的样子,让霍子矜心中暖暖的,端详了他半天,摸摸他的脸,咂着嘴说:“比走的时候精神好多了,也长点肉。”

    终于回到温暖的家了!

    孙略看见霍子矜扎着围裙,听厨房里还吱吱地响着,奇怪地问:“这么早就做饭?”

    霍子矜笑了:“没有家的人就是不行,我在‘走油’。”

    “什么是‘走油’?”

    霍子矜没理他,让他换衣服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自己径直走进厨房。

    片刻,霍子矜端出一小盘炸丸子,说:“‘走油’是过去过年的习俗,家里扎丸子,扎年糕等等,尝尝大姐的手艺。”

    孙略咬了一口热腾腾酥鲜的丸子,直喊好吃。

    “洗澡水给你热好了,你洗完澡就休息,我先把这点活忙完。”霍子矜说。

    孙略很好奇地说:“我和你一起‘走油’。”

    跟着霍子矜来到厨房,霍子矜教他把已经做好的馅团起来,下锅炸。

    孙略边炸边说:“小时候一过年就可羡慕人家扎丸子,扎油糕了,闻着邻居家的香味肚子咕咕叫。邻居大妈可怜我们兄妹俩,过年都要送一碗丸子和油糕,我和妹妹能从年三十吃到初七,每天吃一、两个,俩人推推让让的,那味道真好!”

    霍子矜叹口气,心想他都快三十岁了,连个正经过年的感觉都不知道,太可怜了!

    霍子矜说:“我也快十年没有炸丸子了,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年,今年是两个人过年,所以要做一做年味。”

    孙略不解问:“两个人过年?你又有爱人了?”

    霍子矜用手指点了一下孙略的额头说:“你个小傻瓜,什么爱人、爱人地乱说,那个人不就是你吗?”

    孙略恍然,低头嘿嘿地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姐姐有了爱人,我就不能来大姐家混了。”

    孙略向往地说:“今年终于能尝到在家过年的滋味了,大姐我跟你混!”

    吃完饭,闲聊起来,孙略给霍子矜讲西苑项目的经过,让霍子矜听得津津有味。

    霍子矜问孙略的病情,问他是否发作过。孙略惊讶地想到,在西苑的两个多月里竟然一次也没有发作!

    霍子矜立即让孙略仔细讲他在西苑的生活情况。孙略讲如何思念换姐,精神萎靡,经常失眠,又是如何被所面临的困境激起雄心,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听完这些,霍子矜沉思了半晌,让孙略坐着,走进了书房打电话。

    过了许久,霍子矜面带喜色地从书房里出来,激动地抓住孙略的手说:“你的病可能痊愈了!”

    “这不可能。”

    “我刚才把你的情况和北京的老教授说了,他认为你的病可能已经痊愈了,要我们过完年到北京去检查。”霍子矜说。

    “这怎么可能?我什么药也没有吃过。”孙略说。

    “你想,自从换姐遇难,那么长时间你都是在极度悲痛和思念中度过,为什么一次都没发作?”

    孙略也疑惑地说:“是的,真奇怪,以前和换姐拉拉手都觉得要犯病。”

    “还记得上次你问我病情,我说了‘除非’两字,就不说了?”

    孙略点点头。

    “上次老教授给你看病时说过,像你这种病有可能在受到某种强烈的刺激下痊愈,他接触过这种情况,不过很罕见,而且也还无法掌握。当时,我怕你听完了胡乱去试,让病情恶化,就没敢对你说。”霍子矜说,“教授分析,换姐的死,让你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这种刺激恰好治愈了你的病。”

    孙略眼泪下来了:“是换姐用生命治好了我的病……”

    霍子矜安慰他:“别这样,换姐嘱咐你好好活着,你的病好了,换姐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一场在市内早已融化了的雪依然覆盖着公墓。大年三十的上午,这里一片寂静,只有几只寒鸟发出的鸣叫,市内过年的热闹和这里的清冷静谧形成强烈的反差。

    孙略拂去换姐墓室上的积雪,把霍子矜给带来的好吃的供在上面。孙略在墓前默默地站了一会,就在换姐身旁坐下来。换姐好唠嗑,孙略给她讲自己的病情,讲在自己的相思,讲在西苑的经历,讲凌霄大厦的经营。

    日头已移上了当空,孙略还是不想走,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团圆了,把换姐一个人留在冰冷的旷野之中,他不忍心。从兜里掏出那个久违的蛇笛——是霍子矜昨晚给他的,原来怕他受刺激一直没有拿给他,对换姐说:“这是我小时候吹的乐器,我给你吹一首《麓兰曲》,原来是给我小妹妹吹的,现在给你解闷。”孙略呜呜咽咽地吹起那首《麓兰曲》……

    已经快三点钟了,山下的鞭炮声更浓了,孙略轻轻地抱住石碑,把脸贴在上面,对换姐说:“换姐,我要走了,我会常来看你的。”

    孙略站起身来,默默地看着换姐的墓,仇恨的血气在胸中激荡起来:换姐的血不能白流,复仇的风暴就要掀起了!

    下了山,孙略的心依然冰冷,原定的和霍子矜吃年夜饭,现在一点心思也没有了。他给霍子矜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晚上不能去了,害怕霍子矜劝他,就关了手机。孙略打车回家,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大连房地产和嘉谱地产的资料来看。这些资料一部分是孙略自己收集的,一部分是夏青霜给收集的,孙略要从中找出打击仇人的策略!

    天渐渐黑下来,外边的鞭炮声骤然密集起来,是送神的鞭炮,该吃饭了。想到霍子矜的饭,孙略叹口气,咽咽口水,低头又看起来。

    敲门声响起,孙略过去开门,是霍子矜。

    霍子矜进屋,脱去外套,把手中的大盒子放在桌上,大大的眼睛凝望着孙略:“为什么不过去?”

    浓浓的苦涩涌上心头,孙略低沉地说:“大姐,我没有心思,把换姐一个人扔在大野地里,我怎么能高兴起来?”

    霍子矜柔声地说:“孙略,姐姐知道你是个痴情的男孩子,但你不能总是这么折磨自己。”

    霍子矜母性的爱,融化了孙略心口那道坚冰,他突然软弱下来,像受伤的孩子,委屈悲伤都涌上了心头。孙略拉住霍子矜的手,泪流满面:“大姐,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这样一次一次地毁灭我、惩罚我?刚给我一点幸福就马上把我抛进深渊……,我,我真的很害怕……”

    总是坚强的孙略,眼里充满了无助和凄楚,霍子矜柔肠寸断,她轻轻地拉着孙略,把孙略的头抱在怀中,对孙略喃喃地说:“哭吧,哭吧,把积郁都哭出来,就当是在妈妈怀里。”

    在霍子矜温暖的,充满母性的怀抱中,孙略真的痛哭了起来。

    霍子矜抚摸着孙略那硬生生的头发,心中充满了柔情。这个男孩子所遭受的苦难太沉重了,他怎么能承受得了?他却依然承受下来,还是那么优秀,悲哀和怜爱让霍子矜默默跟着流泪。

    孙略哭了一阵,心里松快了许多,他从霍子矜怀中抬起头来,害羞地说:“大姐你别笑话我,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哭出来,不知怎么的,一到你身边,我就特别没出息。”

    霍子矜笑了,她温柔地抹去孙略脸上的泪水说:“你一直就是个坚强的男孩子,但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软弱的时候,也要哭。”

    孙略留恋地说:“在西苑就想在姐姐怀中大哭一场,大姐的怀抱真好,我还想再哭一顿。”

    霍子矜的脸突然有些发热,说:“再哭就没出息了,就得打屁股。”

    两人站起来,霍子矜去拿那个大盒子,孙略问:“大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住?”

    霍子矜说:“你这个小坏蛋,打完电话就关机,我怕你有事,给林阔打电话,才知道你的住址。”

    看见盒子里盛得各种好吃的,孙略说:“还是姐姐疼我,想着我。”

    霍子矜把吃的东西摆了一桌子,到厨房煮饺子。

    饺子煮好了,两人对面坐下,霍子矜把带来的葡萄酒打开给两人斟上,说:“来,姐姐祝福你新的一年有新的开始,获得新的幸福。”

    孙略也祝福了霍子矜,俩人把酒干了。

    霍子矜包的饺子很有味道,孙略一连吃了好几个,说:“姐姐,你包的饺子真好吃,往常过年我都是买一袋速冻水饺吃了就算过年了。和你在一起,过日子有味道,过年也有味道,嘴也变馋了。”

    霍子矜笑着说:“把你变成个小馋嘴,看你还敢不敢乱跑?”

    两个人边吃边聊,充满了温馨。

    吃完饭,霍子矜问:“怎么突然跑回家看电脑?”

    孙略说:“我看望完换姐就想,我要开始复仇行动。大姐,对不起,今年春节我不能到你家过了,我要研究资料,想一些计谋。过完年,我们就开始复仇!”

    霍子矜露出了刚毅的神色,点点头说:“好的。”

    春节过后,霍子矜带孙略去北京,检查结果——孙略的病痊愈了!

    孙略领着钟葭和林阔来到西苑。和苏总沟通后,他对西苑的下一步营销工作做了部署。西苑项目已经走上正规,孙略把林阔留下配合钟葭工作,自己明天就大连。

    晚上,三个人找了一个小饭店吃饭,席间钟葭闷闷不乐,大家吃不起情绪来。三个人回到各自宿舍,少顷孙略接到钟葭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想到钟葭刚才不高兴的样子,孙略明白了,一定是和林阔闹了别扭。孙略心中泛起歉意,前一段时间出了那么多的事,也没有好好照顾钟葭,林阔曾说要和钟葭恋爱,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进了钟葭的宿舍,钟葭撅着小嘴。孙略问:“怎么了?林阔欺负你了?”

    “他还敢欺负我?我和他有什么关系?”钟葭气哼哼地说。

    这倒是真的,钟葭鬼精灵的,和她在一起,林阔不挨欺负已是万幸了。孙略涌起了对妹妹的感情,说:“钟葭,你和林阔处朋友,要相互容忍,不能老是欺负人家。”

    “什么呀,谁跟他处朋友了?”钟葭奇怪地说。

    “怎么,没有处?那林阔怎么一见你就跟我说,要和你处朋友。”孙略问。

    钟葭“扑哧”笑了:“倒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们一认识,林阔就对我献殷勤,让我好激动。第三次见面,我就问他是不是爱上我了,想跟我处对象。你猜他怎么说?”

    孙略让钟葭的大胆直白弄得目瞪口呆,问:“怎么说?”

    “这个狼心狗肺的林阔,一点面子都不照顾。对我说,理想中的女朋友不是我这样的,想找一个大个子漂亮美眉。和我在一起只是想做个朋友玩。”

    孙略想起林阔曾有喜欢大个子女孩的话,骂道:“臭小子,竟敢耍笑小妹,等我收拾他!”

    钟葭笑着说:“我早就收拾他了。看这小子没情没意,我对他说,找我玩可以,但每次玩必须给我青春补偿费,给我买好吃的。”

    孙略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说:“你怎么可以这么随便?”

    钟葭知道他误解了,说:“你想到哪去了?我们就是游玩。我说我要是陪他玩,就耽误了我谈恋爱的时间,所以要赔偿。”

    真是匪夷所思!两个人不谈恋爱,还能成天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居然还达成了协议!孙略有些头晕,这两个小鬼头比自己才小几岁,他们做的事真无法理解,是不是有“代沟”了?

    孙略埋怨说:“真荒唐,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刚认识就去问人家爱不爱你?”

    钟葭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这样多省事,大家有情义就恋爱,没情义就做朋友,明明白白的,省得遮遮掩掩地暗恋,浪费感情还不说,到头来还受伤害。”

    孙略的头都让钟葭说大了,但又觉得不无道理。

    “其实,就是林阔要和我恋爱,我也不答应。”钟葭说。

    “为什么?林阔是个不错的人。”孙略说。

    “因为,我还爱着孙麓野!”钟葭说完,眼睛直直地盯着孙略。

    在钟葭热辣辣的目光下,孙略心虚地低下了头。

    钟葭拉着孙略的手说:“大哥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钟葭领孙略走到桌前,桌上放着个笔记本,钟葭指着说:“这是那晚失火我唯一想到救出的东西。”

    钟葭把笔记本打开,里面夹着一张用报纸撕成的方方正正的纸块。

    是疯子孙麓野造的“钱”!

    孙略的眼圈红了,不知所措地望着“钱”。

    钟葭踮起脚,把孙略的脸扭向自己,眼里是热泪,问:“大哥哥,是你吗?你就是我的大宝贝乖乖吗?”

    不能再骗她了,孙略默默地点点头。

    钟葭怔怔地看了孙略一会儿,一头扑进孙略的怀抱,两个人哭作一团。

    许久,俩人才恢复平静。

    钟葭贪婪地吻着孙略的脸颊和嘴唇,把他拉到床边坐下,依偎在孙略的怀中,叹口气说:“唉,这种感觉真好,终于又能和你在一起了!”

    孙略心如乱麻,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葭幽幽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跟别人好?”

    这个别人是指换姐。

    孙略想起自己穷得要饭的时光,想起换姐对自己的恩爱,想起自己对钟葭的苦心,无言以对。

    “其实,我早就认出你来了。当时你正在和换姐姐恋爱,我心里苦得要命,只能自己偷偷地哭。后来,我想开了,换姐姐是个好女孩,长得又那么漂亮,只要你幸福,我就高兴。换姐姐去世以后,我也没敢找你,怕你受刺激。春节回来,你的病好了,我才敢跟你说。你让人家爱得好苦!”钟葭的眼泪又下来了。

    孙略只能吻着钟葭的头发来安慰她,无法面对钟葭的痴情。

    钟葭抬起头笑了,憧憬地说:“大宝贝乖乖,现在换姐去了,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我了?你那么痴情地爱别人,也一定要痴情地爱我!”

    孙略终于开口了:“钟葭,你救了孙麓野,我今生报答不尽。但你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孙麓野了,孙麓野死了,我只是一具复仇的躯壳。正因为这种仇恨,我对不起换姐,我不能再对不起你。我只能把你当作妹妹,爱护你,报答你。”

    钟葭愣住了,嚷嚷起来:“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不要你报答我,我要你爱我!为什么你能爱换姐,就不能爱我?你在我生日那天都说永远爱我,还吻了我,现在怎么就变卦了?”

    钟葭捂着脸伤心地呜呜哭,嘴里念叨:“你管我叫仙女,你是我的大宝贝乖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了?你是嫌我长得胖,长得矮,你疯了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孙略的心登时揪起来,连忙哄钟葭:“钟葭,我从来没有嫌弃你,你永远是我的仙女,我永远喜欢你。”

    钟葭一听,转涕为笑:“这还差不多,大宝贝乖乖就应该喜欢仙女!”

    孙略知道她会错意了,但怎么也没有勇气来纠正。

    钟葭露出羞涩的神色,把孙略的上衣撩开,露出满身伤痕,她吻着这些伤痕,喃喃地说:“没错,就是我日日思念的大宝贝乖乖。”

    那段时光又回到眼前,自己一身恶臭、伤痕累累,钟葭不顾少女的羞涩,为自己擦洗身体,清理伤口。钟葭的吻让孙略身体一阵阵震颤,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心中叹了口气:自己没办法拒绝钟葭,也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两人依偎着,孙略讲述离开钟葭后的遭遇,钟葭不断地吻他,说着情话,脸上是幸福的光彩。

    夜深了,孙略轻轻地吻了钟葭:“钟葭,不早了,休息吧。”

    钟葭满眼渴望地拉住孙略说:“你应该叫我亲爱的,今天晚上就别走了,陪陪我,想到一个月后才能见到你,真可怕。”

    孙略硬下心肠说:“钟葭,换姐才去世,你给我点时间。”

    钟葭异常失望地点点头,热烈地拥抱亲吻孙略,才放他走。

    第二天一大早,宿舍门被敲得山响,孙略几乎一夜没睡,天亮才小寐一会儿,就让吵醒了。林阔睡眼惺忪地开门:“谁呀?”

    钟葭一阵风地闯进去,看孙略正在穿衣服,柔情地问:“大宝贝乖乖,你睡得好吗?”

    林阔吓得一屁股坐到床上,钟葭怎么敢这么称呼孙略?

    钟葭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林阔,叉腰得意地说:“告诉你林阔,我正式宣布从今天起和我的大宝贝乖乖恋爱了!你还看不起我,要找大个子美眉,我的男朋友个子比你高,比你英俊,比你强一万倍,你后悔得去死吧!”

    钟葭把手中的大包放在桌上,对被吓傻了的林阔说:“这是我给大宝贝乖乖买的好东西,给他路上吃,你只能吃一点,不许馋嘴,明白吗?”

    林阔吓得直说:“不吃,不吃。”

    钟葭回过头来,柔情万千地帮孙略穿衣服,心疼地说:“你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人家也一夜没睡,光想你了。”

    孙略昏昏沉沉地穿衣服,没心思说话。

    钟葭柔声地说:“大宝贝乖乖,你去洗涮,我给你做饭,一会儿就过来吃。”

    她又转头对林阔说:“你也过来吃吧,不过告诉你,你可是跟我的大宝贝乖乖沾光。”

    说完,她走了。

    林阔像在梦里,傻兮兮地问:“老大,不能吧?你对钟葭小妹做什么了?怎么成了她大宝贝乖乖?”

    孙略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说:“你不是说要和钟葭处朋友吗?怎么没处?看我不扁你!”

    钟葭果然一夜没睡,她被爱情亢奋得睡不着,天刚亮就跑出去给孙略买东西。

    在钟葭那里吃完饭,三个人就打车去火车站。

    钟葭把林阔撵到司机旁边坐,自己和孙略坐在后座。一路上钟葭像小猫一样依偎在孙略的怀里,流着眼泪不说话。

    到了车站,钟葭让林阔上火车给孙略安置行李,她站在孙略眼前,含泪望着孙略。

    钟葭这样子,让孙略很难受,他轻轻地把钟葭眼泪抹去,为她理理头发,说:“别难过,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这里全靠你了。”

    钟葭点点头,悲伤地说:“大宝贝乖乖,我爱你,我不想离开你……”

    孙略安慰她:“我也不想离开你,别这样,像小孩子。”

    钟葭说:“大宝贝乖乖,给我那三个字。”

    孙略迟疑了,看着泪流满面的钟葭,他终于说出:“我爱你。”

    钟葭一下子扑到孙略的怀里,仰起头,撅起小嘴说:“吻我。”

    孙略只好吻钟葭火热的嘴唇。

    车要开了,孙略冲上车,钟葭流着眼泪,追着车喊:“大宝贝乖乖,我爱你!”

    孙略挥手和钟葭道别,眼圈红了。

    望着钟葭消失在远方,孙略走自己的座位,怔怔地坐在那里。

    一夜熟思无策,该怎么对待钟葭的爱情?

    尽管曾无数次问过自己是否爱钟葭,尽管心里对钟葭有着深深的眷恋,尽管曾渴望再得到钟葭的温柔,但当钟葭爱情之火猛烈迸发之时,经历了刘诗韵和换姐爱情撕心裂肺的折磨,孙略突然发现伤痕累累的心再也承受不起了。钟葭的爱,比换姐的爱更猛烈更炽热,面对炽烈的火焰,孙略害怕了。

    但,又怎么能拒绝钟葭!她在救自己的时候绝不仅仅出于女孩子的善良天性,那是纯真的爱!她在给自己爱情的时候,自己是个人人唾弃的疯子!在大火焚烧的时候,她想到的只有自己那张毫无价值的“钱”!没有钟葭的爱,自己早已尸填沟壑了。对这个女孩,让她有一点不开心都是犯罪,还怎么能拒绝她,让她伤心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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