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海峰文件还没写完时,包俊杰却又打来电话,约他出去喝酒。虽然他很不愿意去,可一听包俊杰说想告诉他一件很重要的事儿,他又只好抱着所有资料去赴约了。
两人对面坐了,包俊杰看着岳海峰,很是关心地问道:“我想问你一个事儿,你当初和毛芳月究竟是怎么回事?听说你俩本来已经准备结婚了,是不是真的?”
岳海峰伸出左手,将一直都不曾灵活的手指摆给包俊杰看:“这是她留给我的爱的记号,如果我和她不幸成为一家人了,这应该就算是家庭暴力,对吧?”
包俊杰看那不能伸直的手指上新鲜的疤痕,叹了口气:“那样的女人就是典型的暴徒。像你这种有修养的男人,永远都不会是她的对手,只能被她欺负,所以你离开她是最好的选择。”
“包哥就为了给我说这事儿?”
包俊杰笑:“只是这个事儿,我才不会找你呢。你和秦书记外出考察的第二天,我们接到了一件案子,发生在平水乡政府的……”
岳海峰皱着眉头哦了一声:“和毛常在有关?什么样的案子?”
“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与他有关,但平水乡政府现金出纳的离奇死亡,现金遗失一万多,怎么说他也应该知道一些什么。我们找他了解情况时,他说他什么也不知道。我倒是觉得他在这事上撒谎了,他应该是在隐瞒什么,所以我又想起秦书记曾经给我提起过的,他来接毛芳月的那天曾经收到一封恐吓信,那信的内容与你有关……”
“什么?与我有关?什么信呀?”岳海峰猛然吃了一惊,包俊杰说这些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平水乡政府的命案和与我有关的恐吓信有什么关联呀?况且什么恐吓信会与我有关呢?
“信的内容大致是告诉毛芳月如果再纠缠你,就会要她的小命!”
啊?岳海峰彻底惊呆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自己再对毛芳月有意见,也不可能拿人家的生命开玩笑呢:“这恐吓信怎么会与命案有关联呢?”
“杀鸡儆猴!”
包俊杰锐利的眼睛看着岳海峰,就好像想从他眼里看出一点什么。
岳海峰这会儿猛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想来,如果真要找是谁可能直接针对毛芳月的话,恐怕也只有阴若迪了,因为自己和毛芳月的关系直接影响着和她的关系。
可是,阴若迪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儿。且不说她有没有必要与毛芳月做什么正面与背面的交锋,就说这种交锋根本就没有价值。如果是她背后派人去送信给毛常在,她会派什么人?她还不如让眼前这个她曾经的爱人直接教训一顿毛芳月来得直接且更有效!
“所以我才觉得这事儿太不可思议了。”包俊杰喝酒,让岳海峰喝酒吃菜。
岳海峰真有些魂不守舍呢,拿起筷子却很久都没有夹下去:包俊杰提到秦书记,毛常在与秦书记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拿到恐吓信不直接报案,却要把信拿给秦书记看呢?为什么发生了案子后他不给包俊杰提恐吓信的事呢?这当中究竟有些什么蹊跷?
“你在想什么呢?算了吧,有些事我不该给你说的,都是我们的事儿,给你说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只是想提醒你,今后要注意一点,该处理的事一定要及时处理,别像个女人一样拖拖拉拉,明白了?”
包俊杰指的事肯定是指和毛芳月断绝关系的事,可就算自己想与她断绝关系,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毛常在能那么轻易放过自己?还不得等时机呢!
“包哥,你说毛常在拿到恐吓信后,没直接来报案,却给了秦书记看?为什么?”
“他俩以前的关系不错。我想他为什么不报案是因为他觉得这种事儿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呢。他的某些手段比我们还高明呢,所以他一定是把恐吓信的事儿想来和你有关。”
岳海峰摇头表示不相信:“你说他手段高明,可是毛芳月被关进去几天了,他怎么就会不知道呢?难道他的那些人都不愿意告诉他?”
包俊杰笑了:“兄弟,关毛芳月的事儿,秦书记为了你着想,直接让我封锁了所有消息,外人只知道关了一个疯子进去,谁知道会是毛常在的女儿呀!你这人,有时候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要不是你打电话告诉毛常在,毛芳月被我们关个十天半月他都不会知道。”
岳海峰简直懵了!秦书记居然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大一件事儿……秦书记究竟怎么想的?难道这就是他那天晚上说的,他一直很喜欢自己,就想和自己睡觉?
天啦,秦守荣啊秦守荣,你把我岳海峰当成妓女了不成?
哎呀,如果包俊杰说的是真话,那纸条的事儿就是秦守荣派人送的也有极大可能了!可是这样的猜测岳海峰只能深藏在心底。
岳海峰装作一愣,笑着对包俊杰说:“包哥,不会吧,我一个小小的文字秘书,值得秦书记那样大费周章?我倒是觉得,我的朋友里边,可能也只有包哥你最照顾我了。”
包俊杰听到这话,心里相当舒坦:“我倒是确实想为你做些事,不为啥,就为你也是一个铁骨汉子,也因为你的快乐幸福还关联着另外一个人的幸福,所以今后我做的任何事,如果与你有关,那就是我对兄弟你的深切关爱!”
“谢谢包哥,来,我敬你一杯!”岳海峰举起杯子,伸出左手,拉住包俊杰的左手,“很可惜,早些年没有机会认识你,现在我明白什么叫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的真正含义了!”岳海峰眼里闪着激动的泪光。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包俊杰喝得尽兴时,拉着岳海峰的手说:“兄弟,哥哥我还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你听了后别觉得哥哥庸俗,也别往别处想,只要你明白,哥哥是真的为你好就是了。”
岳海峰双手紧紧地握住包俊杰的手,拍了拍说:“谢谢哥哥关心,我当然知道你对我的诚意。是什么话,你说吧,我一定刻在心底。”他已经猜出,包俊杰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会和阴若迪有关,只是他猜不到包俊杰的重点却并不是阴若迪。
“若迪是个好女人。只要你真心对她好,就多一些关爱给她,不要猜疑她的人品,我和她生活了几年,知道她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女人。”
包俊杰目光有些迷离,岳海峰从他的神色里读出的是真诚,是真正的对朋友的关心。
“阴若迪身边有个重要人物,就是他的弟弟启子。你和若迪的关系成不成,成了后将来幸福不幸福,启子的话可以直接影响若迪作的任何决定,所以你给启子的印象一定要好,千万不要得罪他!”
包俊杰的话又一次让岳海峰感到有些茫然,人生怎么就充满这么多的不如意呢?
工作,被蓝晓波欺负;事业,秦守荣的态度决定一切;友谊,面前的包哥本来是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可是却偏偏是女友的前夫,真他妈的好笑;而爱情呢,却居然还要夹个什么启子在里边!虽然他是女友的亲弟弟,但他的心思肯定是为其姐姐着想,只要自己稍有不慎,得到的就很有可能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爱情这瓶葡萄酒,难道非要启子才能打开?即便是打开了,又会是什么味道?
岳海峰确实不敢把自己喝醉了,虽然他很想和包俊杰大醉一场,可看着旁边板凳上的资料,他猛然醒悟了:“包哥,我看酒我们就喝到这儿,你也知道,兄弟今晚还要写两篇非常重要的文件,要是完不成,明天就死定了。”
包俊杰向资料看了一眼:“好吧,今晚就到此为止,你吃点饭,就回去写文件吧,改日咱们再好好喝,哥哥还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呢!”
岳海峰笑着:“谢谢包哥,改日我定当再设酒局,向你赔罪!”
早春的夜晚气温还是很低的,回到住处,岳海峰为了能让自己尽快集中精神,他洗个冷水头。
打着哆嗦的岳海峰坐在桌前,终于让自己将包俊杰说的那些话暂时放到了脑后,他迅速将傍晚时分弄的那些材料从头梳理下,提笔刷刷地写了起来。一个小时后,文件已经基本成形。他又将资料再从头浏览了一遍,确认没有落下什么时,他重新拿出稿纸,一边誊写,一边润色。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给郑市长的文件完成了。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岳海峰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一圈,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始思考从什么地方落笔来写考察报告。等到理清了头绪,岳海峰坐下来,埋头一口气写到了凌晨三点,考察报告完成了,洋洋洒洒十四页,他也来不及再从头检查了,因为头晕得厉害,想是洗冷水头感冒了。
他赶紧放下笔,连外衣外裤都不想脱就直接钻进了被窝里。
等到早上醒来时,看看离上班时间还不到十分钟了,他赶紧起来洗漱,拿上所有资料稿件就匆匆往市委市政府办公大楼而来。
刚坐到办公室里,蓝晓波就来提醒他,郑市长等着要稿子了。岳海峰头昏得厉害,托蓝晓波把稿子给郑市长拿过去,于是就把稿子和资料一并递给了蓝晓波。
蓝晓波接过一看,工整的钢笔字,又是几篇,这东西交到郑市长手里,肯定又是一阵好夸,想到这里,蓝晓波心里生起一丝醋意,笑着说:“哎呀,岳秘书就是天才的笔杆子,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得这么漂亮,一会儿郑市长肯定会夸得不得了的。”
岳海峰勉强在脸上挂了点笑容:“为写完两篇稿子,我洗了个冷……冷……冷水头,阿阿阿……嚏,我都感冒了。”
岳海峰真的头太晕了,一个喷嚏把蓝晓波打得直向一边躲,生怕喷到了他的脸上:“哦对了,秦书记让你来了就把考察报告给他交过去。看你病得挺厉害的,要不要我给你带过去?”
岳海峰摆手:“谢谢,不用了,我再检查一下,马上给他送过去。”
岳海峰看着手里的考察报告,怎么都是重影呢?他摆了摆头,还是没能改变症状,站起身,他向卫生间走去,得去洗个冷水脸,清醒一下。
岳海峰再过来时,拿起报告正看,蓝晓波又进来了:“你怎么搞的,秦书记已经等得发火了。”岳海峰赶紧站起来,心说,反正报告是完成了,无非就是有些小错误,先给他看了,我再修改也不迟,于是岳海峰将报告给秦书记送去了。
岳海峰这次想错了,秦守荣看到岳海峰的报告,字迹没有以前漂亮,还有几个错别字,有几个句子明显因为措词原因还没有写到最漂亮,他对岳海峰发了火。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考察报告不重要,就可以随便敷衍?”
岳海峰很是委屈,鼻子痒得不住地想打喷嚏:“秦书记,不是那个意思,我昨天晚上要赶郑市长的文件,又要写这个文件,所以洗了个冷水头,想不到感冒了,所以报告写得有些马虎,我现在就去重新修改并誊写好给您交来。”
“我看你不是身体感冒了,而是心眼儿感冒了!你觉得我秦守荣有什么地方不对,直接给我说,不要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不要用这么消极的态度来对待工作好不好?”
岳海峰心里的那个苦呀,简直比浓缩的黄连晶还苦,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才几天工夫,秦守荣就对自己来了一百八十度——不,应该是三百五十九度的大转弯!可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直接领导,岳海峰有再多的理由他都不敢随便顶嘴,只能听着。
秦守荣严厉地告诉他:中午之前不把誊写清楚工整的考察报告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中午就不用去吃饭了!
岳海峰忍着一肚子的不高兴回到办公桌前开始誊写报告,可是没多大一会儿,又发生了一件让岳海峰更是有一肚子委屈的不高兴事儿。
这一次,却是和郑市长要的文件有关的。
岳海峰正在埋头誊写报告,一个同事在门口叫他:“岳秘书,郑市长让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岳海峰心里一惊,惨了,会不会文件出了什么差子?他赶紧往郑市长办公室而来。
郑市长看岳海峰进来了,皱着眉头问道:“小岳,看你的神情,是不是生病了?”
岳海峰心里踏实了一点,微笑着说道:“昨晚为赶写两篇稿子,洗个冷水头感冒了。”
“你得快去医生那儿弄点药,别拖太久了。哦,对了,你这文件怎么回事,怎么不够呢?”郑市长将手中的文件扬了扬,“马上就要轮到我讲话了,可你这稿子还差一页呢。你写的东西我一般都没有检查的,知道你不会出错,幸好我开始讲话前看了一眼,就差倒数第二页,我还以为我拿丢在办公室里了,可这儿没有呀。”
郑市长急着在办公桌上,地上到处找,确实没有。
岳海峰拿起文件看了一眼,确实差一页,可自己昨晚是全部誊清了后,用别针别好的,按理是不应该弄丢在屋里的。自己拿给蓝晓波的时候,文件也是别好的,没有脱落,这怎么就差了一页呢?
“我早上拿给蓝秘书检查的时候文件应该是够的,怎么就差了一页呢。郑市长,我这就去找蓝秘书那儿问问。”岳海峰赶紧往外走。
偌大一幢楼,蓝晓波没在办公室里,桌上凌乱地摆着一些书籍材料,却并没有早上自己递给他的那些资料。那失落的一页文件会不会夹在那叠资料里了呢?
现在非得找到蓝晓波,找到那些资料才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问了几个人,才知道蓝晓波正与郝书记关在屋里讨论文件的修改问题,他赶紧敲开郝书记的办公室门。
“蓝秘书,我早上给你的那些资料呢?”
蓝晓波回头看他急匆匆的样子,心里很爽,却皱眉头不紧不慢地问道:“有什么事么?”
“我给你交给郑市长的文件差了一页,我想看一下是不是不小心弄混在里边了。”
蓝晓波哎呀了一声:“你怎么越来越不小心了,这郑市长马上就要讲话了,文件却不够,这不是笑话吗?快,你到资料室去找找,我还回去了。我这儿正同郝书记说事呢,就不陪你去了。”
岳海峰马上回身就往二楼的资料室跑去。
资料室的门虚掩着,工作人员没在,岳海峰也来不及去找人来问蓝晓波把资料还在什么地方了,就开始在里边到处找起来。可是岳海峰找遍了所有可能放有那些资料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这汗啊,不住地往下滴。
他在资料室里转圈,搜寻每一个可能会放着资料的地方,猛然间他看到屋角的一个大纸箱。纸箱里平时都是装一些废品或者不再用的资料废纸一类的,刚才他才没有想到去看它。可现在什么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有那些资料,也就只有找找看会不会在里边了。
岳海峰赶紧打开纸箱盖子,将上边的旧报纸拨了一下,露出了自己要找的那叠资料!
岳海峰把资料拿了出来,几十页纸还是很好翻找的,很快,岳海峰找到了那页丢失的文件!
拿着文件,岳海峰满头是汗地往楼上会议室赶,郑市长已经在讲话了。他站在会议室门口,先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镇定自若地迈步向主席台走去,借着给郑市长续茶水的机会,他将那页失而复得的文件递给了郑市长。
郑市长看了他一眼,他微笑了一下,从容地走下了主席台。
回到办公室,岳海峰心里的那个气呀,简直就要把自己炸开了!
继续誊写考察报告,岳海峰心里委屈得不得了,他真想找人打一架出出心里的窝囊气!
一边誊写一边修改,一个小时后,岳海峰将誊写得工整漂亮的十多页考察报告放到了秦守荣的办公桌上。秦守荣看了他一眼,露出微笑:“小岳啊,别不高兴,我今天要不这么严格要求你,明天你就很有可能犯更大的错误,明白不?这叫防患于未然,你要明白我的苦心。”
“谢谢秦书记,小岳牢记在心!”岳海峰心里再怎么不高兴,也不敢把不快乐堆在脸上。
“去吧,先找医生弄点药,身子要紧,别弄到明天不能来上班就惨了。”秦守荣挥挥手,再也不看岳海峰一眼。
从秦守荣办公室里出来,岳海峰头晕得很厉害,差点就站不稳了,他赶紧扶住墙,站了好一会儿,眼前的金星才少了一点,他慢慢地下楼去找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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