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先吃饭,吃完饭来隔壁屋找额!”大叔说完,再不废话,推门走了出去。
我们怕他不吭声自己先跑了,哪还有心思吃面条?费了半天功夫婉拒大婶,又偷偷在桌子上留了二百块钱,全当船费和饭钱,赶忙推门走了出来。
还好,那大叔并没有偷着跑,此刻他正跪在隔壁的一个小杂物间样式的屋子门口,双掌摊开向天,额头顶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我们绕到他身后一瞧,才明白这个小间里面供着尊二尺多高的神象,不过这神像说菩萨不像菩萨,说神仙又有点不像神仙,身穿铠甲站立,一副英武气势,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倒有几分像门神,脚下……似乎还踩着一只龟。
“这是河神!”殷骞在耳旁小声说道:“靠着江河营生的人,都得供这个!不过……这个造像我还真没见过,估计要是个古物,能值不少钱。”
这家伙三句话离不开老本行,我白了他一眼,示意别当着人家面说这些个大不敬的话。
正在这时,大叔祈祷完毕,撑着地站起来,让到一侧对我们说道:“给河神爷磕个头吧!保佑咱们顺风顺水!”
这事儿就是图个吉利,我们也不避讳,仨人挨着个都给河神爷磕了头,期间大叔在一旁叮嘱道:“你们初来乍到,别的也不用讲究,只用记着一点,就是一旦上了河,绝对不能说‘破’、‘沉’、‘碰’、‘没’、‘断’等不吉利的字眼,同音不同意的都不行!”
“得嘞~那就别说话了!”殷骞又在一旁小声道。
“不说话最好!”大叔也白了他一眼,然后又从一旁的供桌上拿下张黄纸,递给我道:“如果你们非要现在过滴话,就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吧!”
我瞧了瞧,上面大概意思是说我们非要夜渡黄河的话,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领渡的筏子客一概不承担责任等等。
殷骞也凑过来,等看明白了,苦笑着说道:“大叔,要不要搞得这么隆重啊?”
“你这娃怎地废话恁多?!又不是额非要你们过!不想过就算咧!”大叔说着,就要来抢我手中的黄纸。
殷骞赶忙一把将黄纸夺过,连声说道:“别!别!我签!我签……”
三人签了字,又按上手印,那大叔这才把黄纸收回去,工工整整地叠好,押在供桌的香炉下,又磕了三个头,爬起来后扛起一旁的羊皮筏,又把一盏应急灯递到我手里,终于迈开大步朝河边走去。
“对面(价)沟里流河水,横山里下来些游击队。
一面面(的个)红旗殓畔上插,你把咱们的游击队引回咱家。
滚滚的(个)汤热腾腾的(个)馍,招待咱们的游击队好吃喝。
二号号(的个)盒子红绳绳,跟上我的哥哥闹革命。
你当兵来我宣传,咱们一搭的闹革命多喜欢。
红豆豆角角熬南瓜,革命(得)成功了再回家。
……”
我们仨刚跟上,猛地一嗓子信天游从大叔的嘴中彪出来,那原生态的声音在山谷中不断回荡。虽然信天游在电视里看多很多次,但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这声音只有在黄土高坡,黄河边唱,让它随风游走,才能真正地听出其中味道。就像陕北人的性格:直气、豪爽、豁达、干练。
走至河边,一首描写抗战时候的信天游也刚好唱罢,给我们几人平添了一种无畏的气势。
夜里的黄河变成了黝黑黝黑的颜色,走近了,才发现河水远比我们先前在桥上往下看时要汹涌得多,“哗哗”的流水声充斥着每一寸空间,似乎在告知着我们——这是黄河,不是什么涓涓细流,要想过去,除了技术和本事,更要有超人的胆量。
大叔把羊皮筏放在河水中,拽着一根绳子,然后朝我们一甩头,高声说道:“上去!”
我见他俩都不太敢,于是抱着那应急灯,第一个跳上了筏子。
这羊皮筏下面是吹得鼓鼓的羊皮,上面用木条规整地连在一起,纵向的五根比较粗,横搭的大概就有二十根左右了,排列还算密实,只是注意别把脚卡在缝隙里就行。
等真站上来,还是比想象中要稳当地多,我站定后,就身手把秋天也拉了上来。轮到殷骞,这家伙不知道脑子里净想点什么,问那大叔道:“我见人家都穿救生衣的,你这儿没有么?”
“额说~”大叔也不催他,慢吞吞地问道:“你娃会游泳不?”
“……不会,就能扑腾几下。”殷骞以为说不会游泳,就给他发救生衣。
“那就得咧!”大叔突然攥着绳子一跳,顺带着把他也推到了筏子上,安排我们靠中间按四方形坐稳了后,说道:“大冬天滴,你娃又不会游泳,穿不穿都一样!不穿是淹死,穿咧是冻死!靠那个东西,还不如靠额介个!”说完,拍了拍屁股下的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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