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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耀祖不想让法院拍卖流金世界裙楼,用专业术语来说,是想改强制拍卖为任意拍卖。
强制拍卖是指有关国家机关依照法律的规定,将被查封、扣押、冻结的财产强制予以拍卖的行为,不以被执行人的意志为转移。在这种情况下,肖耀祖是否同意,不影响拍卖的进行。在变现之前,流金世界裙楼的产权虽然仍然归属于肖氏兄弟的公司,但他们对财产的处分权受到了限制。
如果是任意拍卖,肖耀祖的权力可就大了,是否拍卖、由谁拍卖,完全可以由肖耀祖自主、自由决定。
肖耀祖自己其实也很清楚,他不可能将强制拍卖完全改成任意拍卖,那样的话,等于法院对查封的标的物失去了控制,也等于前面的判决、信达资产公司的申请执行,都被悬空或推翻,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求得法院和申请执行人的同意,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先把已查封的流金世界裙楼卖掉,再用变现的钱,偿还信达资产公司的债务。%I5a*}2P5x6i
要做到这一点也不容易,必须同时具备两个条件,第一,得法院同意。法院拍卖被查封的财产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被执行人偿还债务,拍卖只是最后的手段,在这之前只要你能把钱还了,完全可以不动你的财产。当然,这得有时间限制,不可能光凭你一句话就让你无限制地拖延时间;其次,你自己要卖被查封的财产也可以,但整个交易程序得由法院掌控,尤其是成交款,必须由法院控制,以确保资产不被流失;从操作性来讲也是,谁敢买被法院查封的财产?如果没有法院的裁定,买家便办不了产权过户手续。
第二,得作为申请执行人的信达资产公司同意,否则,明明可以通过强制拍卖就可以实现的合法权益,为什么要放弃?除非另外一种方式能够多、快、好、省。何谓多?就是使债权人实现利益最大化;何谓快?就是节约时间,减少环节;何谓好?就是双方协商解决问题,而不致于搞得针尖对麦芒;何谓省?就是节约成本。即使这样,信达资产公司也会要求法院参与和主持,以使在实施的整个过程中,一直受法律保护,从而绝对安全。
肖耀祖很急切,早早地就把给柳絮和陈一达公司的委托书打印好了,故意在他们两个面前晃了晃,却迟迟不肯签字盖章。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这是向两位表态,他不会再选择别的拍卖公司,他不签字盖章,是因为如果不能得到法院和信达资产公司的同意,只会变成他自己一个人瞎起哄,剃头担子一头热,没用。
柳絮和陈一达这会儿等于上了同一条船,便经常打电话通气,知道肖耀祖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过,对此柳絮和陈一达倒也能够理解,肖耀祖这样做,其实是在试探他俩,想看看他俩对法院和信达资产公司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同时也等于把球踢给了他们两个:想早点拿到业务,就早点把跟法院和信达资产公司的关系理顺。
柳絮和陈一达很自然地分了工。
柳絮跟贺桐一起到白鹤湖高尔夫球场打完球之后,并没有散场,大家一起去了一个名叫樱花之谷的地方,那里据说是一个曾在日本做过“妈妈桑”的女人投资开发的,不仅漫山遍野栽的都是樱花树,尤以温泉闻名遐迩。跟打球一样,仍然是鲍高xdx潮负责埋单。
两男两女,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贺桐和柳絮是什么关系。柳絮有点奇怪,不理解贺桐这次为什么不避嫌,她因此更加加深了自己的判断——贺桐跟两个律师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
很自然的,四个人分成了两对。一开始邱雨辰和柳絮还有些牵扯,说一些女人之间的体己话,慢慢地,她就把柳絮完全地交给了贺桐。这样看来,邱雨辰也应该知道她跟贺桐的关系,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跟何其乐去说。其实,柳絮这种考虑完全是多余的。何其乐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俗语说,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肯定有一个优秀的女人,一个成功的女人上面肯定有一群优秀的男人。何其乐又不是傻子,他要是以为像柳絮这么出众的女人,一方面在生意场上混,一方面还能守身如玉,那未免也太天真了。再说了,她就是想守身如玉,又是为谁而守呢?
柳絮进而想,邱雨辰也是在外面混的,也很漂亮也很出众,不知道何其乐对她放心不放心。女人都有好奇心,柳絮在内心里偷偷考量过她跟鲍律师之间的关系,却没能看出什么名堂,她便默默地替何其乐庆幸和祝福。
樱花之谷温泉休闲中心刚开发出来不久,目前处在试营业阶段,外地的客人不是很多,邱雨辰借口白天打球太累了,泡了个澡,便进了按摩房。鲍律师原本跟这里的女老板认识,被她叫去洗鱼浴了。这是他们这里的特色项目,据说温泉池里养了数百条三四寸长的小鱼,人泡在里面,那些没有牙齿的小鱼会特别亲密地围绕在你周围,对你“亲亲啃啃”,啄食你浑身老化的皮质、细菌和毛孔排出的体内垃圾和毒素,你会有一种被那些水中技师轻微攻击的呵痒式的快感。
剩下贺桐和柳絮,先是到大池子里泡了泡,然后一间一间地在围着池子建造的小木屋里穿来钻去,体验各种中药浴,他们之间的谈话,因此而显得断断续续,却也很融洽。
贺桐似乎很关心柳絮和曹洪波见面的情况,一天之内居然两次提到他。
柳絮心里好笑,又不是捉奸在床,你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梆子的,能问出个什么名堂呢?你不会真的那么小心眼吧?
刚才在车上时,柳絮便打定了主意,与其闪烁其词,还不如就事论事,把最重要的内容贪污了,把在H城一起和肖耀祖见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他。肖耀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正好听听贺桐的意见。再说了,要把这件事办成,曹洪波和贺桐,是她怎么绕也绕不过去的两个男人。
贺桐却不是一个容易被敷衍的人,他从柳絮简单的描述中,一下子就找出了破绽。他问柳絮,和肖耀祖见面的地点干吗放在H市?柳絮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说都是曹洪波的安排,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贺桐说是吗?马上又换上了一副很理解的表情,边点头边说,我也想这应该是他的主意。说到这里贺桐戛然而止,却俯视着柳絮,好像要从她脸上读出什么文章来。
柳絮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她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随便说话,否则,只会言多必失,或越描越黑。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她不能冒一丝一毫让贺桐不高兴的风险。
幸好贺桐很快转移了话题。
让柳絮没有想到的是,贺桐再一次谈到了狗。
贺桐说出来的话已经与刚才的话题完全不搭界了,使用的语气有点像赵忠祥解说的《动物世界》,他说:“爱斯基摩人生活在一年四季冰封雪冻的北极,狗是他们的生活伴侣,也是他们惟一的运载工具——雪橇的动力。怎样才能让狗多拉快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爱斯基摩人的办法可真叫绝,他们把雪橇狗分成两个层次:领狗和力狗。领狗只有一条,力狗却是一群。领狗拥有很多特权,不仅吃好的,睡好的,还从来不挨鞭子。力狗的待遇可就差多了,大家一起抢着吃,还经常吃不饱,狗舍也差,拉雪橇的时侯,只要跑得稍微慢了一点,主人的鞭子就会准确无误地落在身上。力狗充满了对领狗的仇恨,往往借拉雪橇的机会,恨不得一起朝领狗下手,把它咬烂撕碎。然而,爱斯基摩人决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他们的办法又简单又聪明,就是让领狗的缰绳永远比力狗的长一条半身子……你想那会是一种什么情景?”
柳絮一笑,摇了摇头。她做出来的样子,好像还沉迷在贺桐磁性的声音里似的。柳絮觉得贺桐这个人跟一般的人不一样,在他面前,她总是不能完全放松和放开,他也似乎总是想让别人去揣摩他的话。柳絮采取的策略却是以不变应万变,尽量不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机灵。
一群力狗拼命地往前跑,为的是去撕咬前面那条领狗的尾巴或者后腿。结果呢?飞奔的雪橇完全被力狗拉动,领狗不需要出一点力,它惟一要做的,就是保持和力狗的距离。
可是,贺桐干吗要说这个故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柳絮还不能不接贺桐的茬,她想了想,说:“爱斯基摩人挺残酷的,他们利用狗之间的矛盾达到自己的目的。”
贺桐说:“你怎么会这样想?不过,你这种说法也挺有意思的。你知道吗?其实人跟狗差不多,都想当领狗,不想当力狗。”
柳絮说:“这可能是你们男人的想法吧?想当官,而且想当正职。”
贺桐忍不住哈哈大笑,但笑声很短促,刚冒了一个头,就被自己咽了回去。
柳絮怕冷场,就说:“上次我送了一条萨摩耶给雨辰,那也是雪橇犬吗?”
贺桐说:“是,此外还有哈士奇、阿拉斯加。这些狗在当地很普通的,在咱们这儿,却被那些商贩炒到了天价。
柳絮说:“听了你的故事,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喜欢萨摩耶,可是,它真的很漂亮,它的毛白得像雪一样。”
贺桐轻轻地笑了笑,说:“不是我的故事,是我讲的狗故事。”他伸出手,在柳絮的胳膊上轻轻地捏了捏,好像是对她说错话的惩罚。
柳絮吐了吐舌头,觉得时机到了,她把贺桐那只已经放下了的手拉住,握了握,仰起脸望着他,说:“流金世界可不可以暂时不拍卖?”
“怎么,肖耀祖那儿的工作还没有做好呀?”贺桐关切地反问,另外一只手也行动起来,把柳絮的手包在中间。
“肖耀祖想自己卖。”
“你怎么会替他当说客呢?如果不由法院委托拍卖,不就没你们公司什么事了吗?”
“如果法院同意由他来卖的话,他可能也还是会委托我们公司。”
“为什么?”
“他可能想拥有更大的控制权吧。”
“那么你呢?离开了司法委托的大平台,你能掌控肖耀祖吗?”
“嗯,这里还有一个跟他进一步衔接的问题,不过,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拍卖委托不是由法院下,而是由肖耀祖下,那么,贺哥帮我就帮在了暗处,谁也说不了我们的闲话。”
贺桐抓着柳絮的手,把它放到嘴唇边轻轻地碰了碰,说:“有人说闲话了吗?你都听到了什么?”
柳絮就怕贺桐误会,连忙摇了摇头,说:“倒是没有。可是……这种事情还是要尽量避免才好,你说是不是?”
贺桐轻声一笑,并不回答柳絮的问题,他说:“肖耀祖这样做,归根结底还是想绕过法院,当然,他是绕不过去的。他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乖乖配合。他想自己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首先得信达资产公司同意才行呀。”
“我们会让信达资产公司同意的。”
“我们?你说我们指的是谁呀?你跟伍扬很熟吗?”
“还有另外一家拍卖公司一起做这件事,他们跟伍扬的关系很铁。”
“这听起来像个阴谋似的。”
“不是阴谋是阳谋,法院可以控制成交款,而且,不管最后的买家是谁,以后办理解封手续、下确权裁定,还是法院的事。”
“你的说法很专业哩,那么,曹洪波是什么意见呢?”
“我还没和他说这件事。”
“是吗?”
“是。我想知道,你觉得怎么样呢?”
“要不然,你先和曹洪波说说吧。”
“由他来向你汇报,在这之前,你并不知道这件事,对吧?”
“这样效果会不会更好一些?”
“应该是。另外,那个肖耀祖想和你见个面。”
“就他一个人吧?”
“我陪他来,行吗?”
“你知道,我一般不跟当事人见面的。不过,肖耀祖是个例外,你知道为什么吗?”
柳絮摇了摇头。
“小傻瓜,因为为了你的事可以破一次例呀。不过,这个肖耀祖不知道嘴巴臭不臭?”贺桐把掌心里柳絮的手揉了揉,说。
“他如果到外面乱说,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另外,我也可以特别提醒提醒他一下,你说呢?”柳絮试探着说。
“那倒没必要,反而搞得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再说了,我也就最多和他一起吃餐饭,具体的事,饭桌上不要谈。你们先去找曹洪波,看他怎么说。”
“这样就行了。”
柳絮心想,贺桐和曹洪波两个人有意思,碰到什么事情总是你推我,我推你。不过,柳絮对此也能理解,贺桐要帮她,如果越过曹洪波,不仅不符合由下至上的报批程序,还有可能引起曹洪波对他们两个人关系的疑心。同样,如果曹洪波当着柳絮的面轻易表态,又怕在贺桐那里通不过,失了面子。
夜渐深,一阵凉风掠过,让柳絮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把手从贺桐手里抽出来,抱紧了自己的身子。
贺桐关切地问:“怎么啦,是不是有点冷?要不然,我们回房间去吧?”
柳絮看一眼贺桐,点了点头。
几个月前,省高院应信达资产公司的要求,早就要对流金世界一至四层裙楼进行评估拍卖,后来也是柳絮找了贺桐,才让拍卖程序暂缓启动,但评估的事一直没停,现在的评估报告总算出来了。
当天晚上,曹洪波便约了柳絮,并把一份评估报告的复印件交给了她。
曹洪波说:“按程序,这份报告要返回给执行案子的双方当事人征询异议。你说肖耀祖自己想卖,他给你们下委托没有?”
柳絮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能下委托吗?再说了,到了下委托的时候,你能不知道?那不等于架空你们法院吗?肖耀祖有这个胆儿吗?有这个能耐吗?”
曹洪波笑笑,没有跟柳絮争论,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事,用不着争论。
柳絮心里着急却可以理解。肖耀祖光打雷不下雨,委托的事也就一句话放那儿搁着,迟迟不见进一步的动作。应他的要求,柳絮还安排他和贺桐见过了一面。餐桌上大家什么也没说,但贺桐和柳絮的关系,肖耀祖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次吃饭只有他们三个人参加,肖耀祖特意为贺桐准备了一小罐台湾产的冻顶乌龙,贺桐顺手就转赠给了柳絮,席间柳絮替他夹菜,用的也不是公筷,而是她自己的筷子,贺桐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并没有过多的客套。因为柳絮事先给肖耀祖打了招呼,所以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没谈案子,只在分手告别的时侯,贺桐像很随便似的跟肖耀祖说,今后如果有什么事要找他,可以先跟柳絮说。那次是肖耀祖和柳絮一起送贺桐回的家,回来的路上肖耀祖发了句感慨,说陈一达和伍扬要有柳总和贺院长的关系,就好了。柳絮当时也就谦虚地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柳絮心里明白,如果陈一达在伍扬那儿遇到了困难,肖耀祖那边就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动作。尽管这样,这份评估报告出来得还是非常及时,作为合作伙伴,柳絮不可能直接去逼陈一达,但她可以拿着法院给她的东西在肖耀祖面前摆摆谱,意思很明确:你老人家下委托的事不能再拖了,你得赶紧问问陈一达他那边到底怎么搞的,否则,省高院那边不可能无限期地等下去。
曹洪波说:“有些话你可以直接跟他说,就说法院结案有时间限制,不能老等他,围着他的指挥棒转。”
柳絮只好回过头来替肖耀祖说好话,说:“肖耀祖其实也有他的苦衷,如果省高院和信达资产公司不同意,他就没有权力下委托。”
曹洪波说:“那又怎么样?总不致于让我主动去找他吧?他得先做通信达资产管理公司的工作,让他们有个明确的态度,让他们来跟我们说。”
柳絮说:“我知道。”
曹洪波说:“虽然这份评估报告肖耀祖马上就会看到,但我现在拿给你,还是有点违规。你得赶紧找到肖耀祖,让他知道这回事,你说呢?”
柳絮当然明白其中的奥妙,听了这话,马上拨通了肖耀祖的电话。肖耀祖也很爽快,问柳絮有没有时间。柳絮望着曹洪波,见他点了点头,就说她这会儿正好有空,肖耀祖问她方不方便去他住的地方。柳絮又望着曹洪波,见他再次点了点头,便说可以。
柳絮请曹洪波一起去。
曹洪波想了想,说他还是不上楼和肖耀祖打照面了,就在车上等她。
替柳絮开门的就是小BB,她和肖耀祖穿的竟是情侣睡衣,一看就是牌子,柳絮少不了又赞扬了几句。小BB笑着道了谢,腰肢一扭便去帮柳絮泡了茶。
肖耀祖坐在总统套房会客室的真皮沙发上,把那份报告随便翻了翻,还给了柳絮,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又为此向柳絮道了歉,说:“这事我也听说了,这份报告没用,因为我是不会让省高院拍我的东西的。柳总放心,评估报告征询异议不是还有十五天时间吗?我会在这期间把给你们的委托做好。”
柳絮说:“谢谢。”
肖耀祖说:“刚才的报告我看了,另外,我找人也做了一份,你先拿份原件去,你们卖的时侯,就按这上面的价格做吧。”
柳絮说行。
会面没有十分钟,柳絮见肖耀祖哈欠连连,连忙起身告辞。
回到车上,曹洪波亲自比较了一下,发现两份评估报告的评估值并不一样。
这本来很正常。评估值取决于评估目的和评估方法,允许在一定范围内上下浮动。奇怪的是,肖耀祖找人做的那一份,评估值低了一千多万,这本来也还没什么,如果肖耀祖对结果不满意,还可以让他们重做,直到评估值跟省高院提供的那份报告接近或稍微超出。
肖耀祖作为财产所有权人,理应希望流金世界四层裙楼越值钱越好,他刚才看了她拿来的评估报告,怎么还会把那份自己找人评估的报告轻易示人呢?
柳絮有点不理解,说:“这肖耀祖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贱卖自己的东西呢?”
曹洪波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突然笑了。柳絮问他笑什么,曹洪波又摇了摇头。柳絮更急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曹洪波说:“有个消息你听说了吗?听说肖耀祖的哥哥肖光宗还活着,只是还不敢在内地露面。”
柳絮点了点头。
曹洪波马上看着柳絮问:“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柳絮说:“这个重要吗?”她不想让曹洪波瞎猜,补充说,“我有个朋友,是做律师的。”
曹洪波点了点头,说:“好好琢磨一下吧,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不过,对于你们公司来说,倒是价格越低越有利。价格越低,意味着越容易成交,对吧?”
柳絮又点了点头。
曹洪波说:“我估计肖耀祖在伍扬那儿的工作还没有做好,凭我对伍扬的了解,这工作不好做。没办法,再等他几天吧。”
柳絮说:“也只有这样了。”
对于肖耀祖找人评估的价格比高院评估的价格低的问题,杜俊也觉得有点不可理解。
两份评估报告都是柳絮交给他的,她问他,能不能快点约见那个买家,大家见面谈一谈,看他们有什么问题需要我们解释,我们也好考查一下他们,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意向,到底有没有实力。
杜俊嘴里说好,心里却直打鼓。柳茜去深圳一去一个星期,中间一个电话也没有。他原来还指望柳茜能介绍一两个买家,没想到柳茜却口口声声说要自己做,说话越来越不靠谱,真是信她不是,不信她也不是。
再说了,如果柳茜真的有能耐自己做,就得让柳茜和柳絮见面,那又会是一种什么局面呢
杜俊觉得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得想办法多找几个买家。
杜俊以肖耀祖提供的那份评估报告为蓝本,制作了一份标的简介,挂在了公司的网站上,又从这几年在公司买过东西的客户中挑选了几个有实力的目标客户,打了电话,发了传真。他希望用这种广泛撒网的方式,找到一两个买家。只要有人有意向,就抓住不放,先把他弄过来跟柳絮见见面也好。
这样过了两三天,一点效果也没有。
杜俊有点急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给柳茜打电话。她说过,等评估公司的事一确定,马上就告诉她。现在评估报告都已经出来了,不管她是真买还是假买,也许都应该告诉她一声。但是,柳茜临去深圳的时候又交待过他,她如果不跟他联系,他不要主动给她打电话。
这就让杜俊有点左右为难了。
杜俊没想到,其实柳茜早几天就从深圳回来了,只是没有跟他联系。这也就算了,没想到她没跟他联系,却一直跟伍扬黏在一起,这就有点让人不爽。其实,你要跟谁在一起没人管你,但你连个电话都不打一个,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嘛?
杜俊一直告诫自己用不着生气,心里却总是像被一大捆稻草堵住了似的不畅快。*
杜俊潜意识中一直有个想法:被女人夺去的东西,一定要女人还回来。哪怕是由这个女人夺去的东西,由别的女人来偿还也行,否则,真的很难维护心理平衡。他这会儿不想理柳茜,却想约柳絮,可是,想约柳絮心里又有点发虚。一来,两个人什么时候约会,一向都由柳絮决定,就像她仍然是老板,和他上床不过是她安排的一次加班;二来,她要是催问起落实买家的情况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柳茜早已回来了的消息,是贺小君告诉杜俊的。
贺小君在一家银行上班,中午和几个同事到一家名叫“左岸风车”的中西餐厅用餐,碰到了柳茜,柳茜跟伍扬在一起,两个人亲热得就像一对情侣。
作为杜俊的同学和好哥们儿,贺小君和柳茜很熟,在这种场合碰到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就有点不自然,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只好装着没看见。
没想到柳茜倒是挺大方,不仅过来和贺小君拉了拉手,还说哪天把杜俊叫上,大家一起聚一聚。
贺小君到底没有忍住,和柳茜分开之后便打电话告诉了杜俊。
贺小君并不认识伍扬,柳茜也并没有把他俩作介绍,那个男人是伍扬是杜俊听了贺小君的描述,猜的。
后来柳茜亲口承认了,她笑嘻嘻地望着杜俊,问他是不是吃醋了。
杜俊鼻子里一哼,说:“我吃哪门子醋?”
柳茜说:“就是呀,你的前女朋友又不是一个乱来的人,她在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事业心很强哩。”
柳茜这样说,杜俊就没有话说了,只好转移话题,问她深圳之行情况怎么样。
柳茜说:“还可以呀。”
杜俊说:“什么叫还可以?买家到底是你的朋友还是你自己?”
柳茜白了杜俊一眼,说:“当然是我自己啦。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
“谁知道你?那你知道流金世界裙楼值多少钱?”
“等着你告诉我,黄花菜都凉了。”
“你知道了价格,还认为自己买得起,我没说错吧?”
“没错。”
“你想空手套白狼?告诉你,那种好时光已经过去了。”
“你不用告诉我什么。我太了解你了,你是一个太没有想像力的人。这也是我回来以后没有找你,而是去找伍扬的原因。”
“可是……”
“可是你哪里来的钱?对吧?肖耀祖这不还没把委托给你们吗?到他下委托的时候,我的资金应该也差不多可以到位了。”
“多少?差不多八千万呢。”
“你把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我知道是八千万,准确地说,是八千零一十九万元,对吧?”
“肖耀祖的委托,分分钟可以下。”
“这话是你们柳总告诉你的吧?让我来告诉你吧,别想得那么顺利,要肖耀祖给你们下委托,可没那么容易。知道为什么吗?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这取决于信达资产管理公司跟肖耀祖谈判的情况。”
“你了解的情况倒是不少,那你告诉我,信达资产管理公司跟肖耀祖的谈判会有结果吗?什么时候谈得好?”
“现在是肖耀祖比信达资产管理公司着急,肖耀祖希望信达资产公司减免债务,可是,伍扬就是想免,也免不了。因为这可不是伍扬一个人做得了主的,得集体研究,而且,还得去北京报批。”
“那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有一句话,叫冷水泡茶慢慢浓。你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哩。”
“你怎么啦?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柳茜说:“没有呀,我干吗要唯恐天下不乱?算了,我们不谈这个了。贺小君马上就要当银行的支行长了,你听说了吗?”
“嗯。”
“我们哪天约他一下,聚一聚。”
“我们?”
“怎么?我让你丢脸吗?”
“不不不,我是说,我……们跟他聚什么聚?”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这不是想帮你的同学吗?我想在他们行里开个户,帮他揽储哩。如果我在他那儿存个三五千万七八千万的,他还不把我当姑奶奶似的供着?”
“得了得了,你当我的姑奶奶还不够,还要给他当姑奶奶?”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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