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苏小红实在是困得厉害,终于闭了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上午十点多钟,她才猛然从梦中惊醒,翻身坐起,惊恐地在身上摸了摸,随即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身子向后一仰,软绵绵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怔怔地发呆。
昨晚,苏小红在入睡以后,竟然做了个荒诞不经的春梦,在无比漫长的梦境里,她变得放荡不堪,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疯狂地做*爱。
两人使用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姿势,她在男人的身下纵情地呐喊着,被男人强有力的冲刺,送到了云霄云外,那种令人心悸的撞击声,似乎仍在耳边回荡,让她觉得脸上一阵阵地发烧。
苏小红伸手摸起枕头,放在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又坐了起来,伸手脱下湿漉漉的内裤,红着脸进了卫生间,把衣服脱光,赤身**地站在镜子前面,望着镜中白净的脸蛋上,升起的两抹红霞,不禁羞臊难当,心里有些愧疚,还有一丝难言的失落。
默立半晌,她走到墙边站好,戴了浴帽,打开热水器的旋钮,温热的水线很快从喷头里倾泻而出,如细密的渔网一般,包裹了她柔软光滑的身子。
苏小红闭了眼睛,有些心不在焉地擦拭着身子,暗忖道:“昨晚王书记没来,应该是没有发现那本书里夹着的房卡,这倒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只是,该怎么把房卡要回来呢?”
想起王思宇那张帅气而又充满威严的脸孔,苏小红又觉得有些难为情,冲了澡后,躺在浴缸里,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其实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年轻的纪委书记,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每当见到他带着亲切的笑容,迈步走回宾馆时,她总会感到有些莫名的开心。
只是一想到楼上那位美女市长,她又觉得自惭形秽,那种感觉,怪怪的,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驱之不去。
本来,赵连勇是想亲手把材料交过去的,但苏小红却自告奋勇,替他完成这个重要的任务,她瞄着周媛出了门,就精心准备了一场舞会,希望能够邀请王书记参加,可没想到,却遭到了断然拒绝,这着实挫伤了她的自尊心。
然而,鬼使神差一般,她竟然把那张存了两万元的银行卡弄错,在书页里夹了房卡,这种疏忽造成了眼前尴尬的局面。
苏小红拿手搓着白嫩的胸脯,觉得自己羞愧得要死了,现在的情况有些进退两难,换房间也不是,要回房卡更加不妥,或许,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如果他真动了那种念头,也只好将错就错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苏小红洗了澡,换了一身洁净的衣服,推门走了出去,来到楼层服务台前,值班的女服务员恭敬地站起来,递过一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轻声道:“苏经理,您好,这是王书记放在这里的,他说昨天下午,您一时疏忽,把书遗落在那边了。”
苏小红微微一怔,接过那本书,却没有打开,而是有些不自然地伸出右手,拢了下秀发,表情冷淡地道:“好的,谢谢了。”
“不客气,苏经理。”女服务员微微一笑,拉了椅子坐下。
苏小红瞥了她一眼,好奇地道:“小刘,昨晚楼道里好像一直有人在走动,知道是谁吗?”
女服务员愣了愣,摇头道:“不清楚,晚上是燕子在值班,我回头去问问吧。”
“算了。”苏小红摆了摆手,摇头向前走去,走出几米远后,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见服务员脸上没有带出丝毫异样的表情,这才放了心,快步下了楼,来到餐厅,坐在窗口的位置,把书放在桌子上,轻轻翻开,却在书页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抽出纸条,定睛望去,却见上面写着一行刚劲有力的钢笔字:“书非常好看,读了以后很受启发,谢谢你,苏经理,另外,昨晚在楼道里拾到房卡一张,已经交给值班经理,王思宇。”
苏小红默默地看了半晌,把书合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转头望向窗外,喃喃地道:“王书记,真是难得的好男人啊。”
“阿嚏!”王思宇站在广告牌边,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他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沿着台阶走下堤坝,来到岸边,望着前方浩瀚的水面,脑海里,却仍在想着那本书里的内容。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米兰?昆德拉的作品,看了之后,竟然生出很多感慨,生命里有太多事情,看似轻如鸿毛,实际却让人难以承受。
想起主人公托马斯创建的‘外遇守则’,王思宇不禁苦笑着摇摇头,这个苏小红,送这本书来,又在书里夹了房卡,想必也是有些想法的,自然是一种蓄意的勾引。
苏小红虽然只是中等之姿,却很有女人味,尤其是那种白领少*妇的优雅风情,也让王思宇有些心动,但犹豫再三,他还是放弃了这种难得的机会。
理由很简单,王思宇虽然热衷于外遇,却不喜欢那种**裸的交易,那让他感觉索然无趣,沉思半晌,他弯腰拾起一枚石子,远远抛了出去,石子贴着水面飞过,激起一连串漂亮的水花。
王思宇拍了拍手,沿着江边一路慢跑,浏览着闵江明媚秀美的风景,一时间心情大好,来到一座废弃的拱桥边,王思宇坐在石墩上歇了会,又和一个钓鱼的中年男人闲聊了几分钟,他才有些意兴阑珊,慢悠悠地返回宾馆。
半小时后,接到市委副书记马尚风打来的电话,约他到外面吃饭,虽然对此人印象不佳,但出于礼貌,王思宇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后,他穿上西服,暗自思忖着,这位马副书记想必是真正的说客,代表李晨来拉拢自己,在这种要紧关头,自己的态度,很可能会影响到事态的发展,李晨自然不会掉以轻心,而是想方设法伸过橄榄枝。
王思宇淡淡一笑,转身走了出去,下楼坐进奥迪车,开车驶向约定的望江酒店,奥迪车停在酒店门口,酒店的老板带着大堂经理赶忙迎了过来。
几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大堂经理便将王思宇领进了电梯,来到位于九楼的豪华包间,进屋后,见包间里只有马尚风一人,他穿着一身褐色休闲装,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喝茶。
王思宇有些诧异望着他,笑着道:“马书记,两个人喝酒,人少了点吧?”
马尚风赶忙起身,快步迎了过来,握了手,笑吟吟地道:“人少点好,多了就失去意义了,就咱们两人,可以聊得愉快些。”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脱了西服,挂在衣架上,挽起袖口,走到桌边坐下,不动声色地道:“马书记,最近气色不错,好像有喜事?”
马尚风笑着摆摆手,叹息道:“没有喜事,烦心事倒不少,你也看到了,现在的闵江,情况非常复杂啊!”
王思宇笑了笑,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吹,含蓄地道:“马书记,只要李市长肯再等等,也许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
马尚风淡淡一笑,叫来服务员,点了菜,就摸出一包烟放在餐桌上,抱着双肩,轻声道:“就算他肯等,上面都不会同意啊,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官场也不例外,都是非之地。”
王思宇皱起眉头,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故作不解地道:“马书记,何出此言?”
马尚风眯了眼睛,笑眯眯地道:“一点感慨罢了,能够坐到我们这个位置上,自然都是棋手了,有下棋的资格,可在上面看来,又是棋子,每走一步,都要体现领导的意图,不然,棋盘可就乱套了。”
王思宇喝了口茶水,淡淡地道:“马书记,现在不已经乱了吗?”
马尚风轻轻摇头,思索着道:“没乱,一切都在按照预定的方向发展,只是节奏快了些,难免会让人生出焦虑之感。”
王思宇点了一根烟,皱眉吸了一口,吐着烟圈,直言不讳地道:“自从到了闵江,就一直感到很被动,这里的干部心不齐,做事也就缚手缚脚,内耗太大,很让人头疼。”
马尚风叹了口气,摩挲着头发,表情严肃地道:“是啊,你讲的问题确实存在,不过快了,也许用不了多久,闵江就会真正太平了,到那时,我们应该把握住机会,把工作尽快搞上去,大好局面,来之不易啊。”
王思宇点点头,见穿着蓝色旗袍的女服务员推门进来,就没有说话,直到桌上的酒菜上齐,服务员小心地退了出去,他才笑了笑,把烟掐灭,丢进烟灰缸里,皱眉道:“但愿吧,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很不乐观。”
马尚风摸起酒瓶,倒了酒,笑着道:“王书记,要有信心,那句话怎么说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有你这样朝气蓬勃的领导干部在,闵江的工作肯定能做好。”
王思宇端起酒杯,谦逊地道:“马书记,您过奖了,来,咱们碰杯!”
马尚风笑笑,把杯中酒喝下,摸起筷子,夹了口菜,慢悠悠地道:“王书记,说实话,你到闵江来做的这些工作,我都看在眼里,从解决闵江重机厂的老大难问题,到摆平纪委的田宏业,再到反腐倡廉工作,以及现在整顿行业风气,加强闵江市的软环境建设,对于你超强的工作能力,以及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我非常欣赏。”
王思宇淡淡一笑,将杯中酒满上,摇头道:“马书记,再这么夸下去,酒还没喝多少,我就要醉倒了。”
马尚风拿手捂了杯子,笑着道:“王书记,你是海量,多喝点,我酒量有限,只能慢慢陪着。”
王思宇碰了杯,喝了一大口,摸起筷子,夹了鱼肉送到嘴里,不动声色地道:“马书记,这次找我过来,不是专门送高帽的吧?”
马尚风放下酒杯,仰坐在皮椅上,摩挲着头发,似笑非笑地道:“王书记,低帽也带来一顶,只怕你不喜欢。”
王思宇扯出一张纸巾,抹了嘴角,微笑道:“请讲。”
马尚风眯了眼睛,淡淡地道:“为官之道,讲究的是审时度势,左右逢源,更要长袖善舞,巧妙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在这方面,王书记还是欠缺点火候,时常会意气用事,不够老练,那可是为官之大忌啊。”
王思宇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道:“马书记批评的对,只是我有自己的原则,不喜欢违心做事,而且,你刚才所讲的,其实大都是旧官场的规则,我倒是认为,官场应该破除掉那些老掉牙的陈规陋习,开创一代新风,否则,我们提拔的干部,大都是些老于世故的官油子,把溜须拍马、推诿扯皮的功夫练到了极致,眼里只盯着官帽子使劲,心里却没有老百姓,这样的官员,不要也罢!”
马尚风愣了半晌,才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发,摆手笑道:“果然低帽是送不得的,王书记,刚才的话,算我没说好了。”
王思宇微微一笑,忙举杯道:“马书记,感谢你刚才的教诲,我还是应该虚心学习的,毕竟你所讲的,才是国内官场的真实写照,我刚才那番议论,不过是发些牢骚罢了。”
马尚风叹了口气,举杯道:“王书记,你的牢骚发得很好,我也希望会有一天,官员不用戴着假面具工作,不用理会官场的潜规则,而是放开手脚干事业,真要那样,咱们就算辛苦些,心里也都踏实了。”
王思宇笑了笑,和他碰了杯子,两人都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就回避了官场内容,开始聊些轻松的段子。
马尚风极为健谈,始终引领着话题,绘声绘色地讲着闵江的风土人情,王思宇听得有滋有味,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
一个小时后,两人在酒店门口分开,王思宇开车驶离酒店,琢磨着刚才在酒桌上的那番对话,不禁回头望了一眼,暗忖道:“这位马副书记深藏不露,其志不小,这次在酒桌上的示好,也显示了他极为高明的做官功夫,自己以后,还真要多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