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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十 章 洪荒出怪兽

  歌声未绝,又是一声厉啸,已如沉雷轰顶,震得山摇地动,树木萧萧,骚索如潮,真有不可思议的无穷威力。

  曙色微曦中,天狼峪的两边孤峰孱崖上,出现了幢幢人影。

  有人大笑道:“见者有份!除非竹篮打水一场空,谁也别想独吞。”

  马上有人冷笑道:“胜则为王败是贼,那有你的份儿?”

  “好啊!诚如君言,愚兄弟不才,愿先领教领教天台绝学──”说话的正是秦晋三友中的老大戴鸿君。

  “好小子,便是破伞儿来,也不够谷老三消遣,你且接谷老三—掌试试。”

  立时,东边孤峰上凶鸷掠地似的飞起一条人影,凌空三折,飞扑向坐在刚才虬松吊人之处的八爪游龙谷天翔。

  猛的,有人一声劲叱:“姓戴的,听说你奸狡如兔,今日却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好个戴老大,在半空一个“云里翻身”,先降落在一根粗树梯上,连递两掌。

  旋风闪电似的如蛇飞舞,一条五金精英和缅铁打就的彩索已夭矫曲折,比蛇还要灵活,恍如一道闪动的金虹,已是他的成名兵刃“飞虹索”出手。

  这厮确实存心阴毒,城府深沉,便宜被他捡着,只想利用独门“飞虹索”幸胜。

  他当然瞎子吃汤团肚内有数。凭自己的道行,如何在和师门同辈的天台三老手下讨得好去?

  因投机取巧已惯,看中谷老三翘着二郎腿,坐在下临绝壑的枝梢上,后退无赂,更易闪避。想利用自己独门兵刃长的优点,故意表示不服输,不惜老虎头上搔痒,想冒险出击。照着他的如意算盘,自己的“飞虹索”正宜远攻,加上诡异的招数,只要把谷老三的三面绝境,仅存的一面生路阻住,稳操胜券。如一得手,意外收获。在各路高手虎视眈眈下,更是脸上飞金,光采百倍。

  他不愧阴险绝伦,为增谷老三的轻敌之念,骄狂之气,故意明知故犯的先以劈空掌力出击,正犯以己之短而攻敌人之长的大忌!

  谁不知天台三老的“奔雷掌”威力雄烈,百步伤人,老大天马行空力钧更是水火既济,掌起处,十丈周围,烁石熔金,树木触之立时起火燃烧,和顾氏双英的太乙门绝学“震天神掌”有异曲同工,各有千秋之势。

  果然,戴鸿君一递掌,目睹的人皆嗤之以鼻,耗子弄猫须找死!

  八爪游龙谷天翔向来以没遮奢的冲天豪气而驰名武林,这次因风闻昔年“五行门”的祖师玄虚子穷数十年精力采取北海底万年寒铁和北天山的冰玉、南荒无终岭的磁光、东海小蓬莱的火精晶、无量山的白金钢母、九转丹炉,历尽许多艰苦,并注入宇内海外的百种奇异之物的精华,以千年铁树的根心汁液为胶,做引子,练成五口通灵宝剑。

  玄虚子苦心孤诣,原只望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了远大未来,光昌本门计,特不惜千辛万苦的炼成。

  特为它们取名为“金龙”、“水母”、“木精”、“火灵”、“土神”。开炉日,剑气冲霄,惊动不少异派强仇,纷来劫夺。

  可怜!玄虚子空负一世武功,由于一念轻敌竟中人暗算,功成身死,以身殉剑!

  为了这五把宝剑,迭起纷扰,三十年前,为盖代异人犹龙子丢入秦岭千丈深潭内,该潭本有毒蛟潜伏,发水遁去后,冲破了巨大缺口,便形成今日的数里狭长绝峪。

  昔年潭址,也即是蛟穴,便是这株虬松底下,深不可测,方圆约十亩之大。

  为蛟冲平之处因水势猛烈,引起山崩地震,大部份隆起,形成一带暗峪,便成为狼群老窠,生生不息,变成了青狼王国,畜牲天下。

  这时,天台三老都神情紧张,由匝地破空异声可知道来的魔星煞手不少。

  三老倒非贪心得剑,有争夺之意。

  而是怕剑被异派邪魔得去,以此五剑之神异,较之古代名剑如“巨阙”、“龙泉”、“太阿”、“干将”、“莫邪”、“鱼肠”、“昆庐”等更具灵性,落在邪魔外道手上,必然引起无边杀孽,武林从此多事,不知要枉死多少人。

  三老悲天悯人,为求弭止祸患于未来,不惜挺身犯险,火中取栗,甘为众矢之的,用心良苦。

  八爪游龙谷天翔性最豪快,心肠最热,如非老大、老二拦阻,早已孤身侵入剑气茫茫中作万—之想了。

  他,这时正因剑气消失而盘踞虬松之顶,探查下面端倪,凭他透视云雾目力,也只能看及下面数十丈的雾影沉沉,云气滔滔,无法见底。

  正在气闷间,一听戴鸿君在唱高调,说风凉话,忍不住笑骂,断未想到对方竟敢来捋虎须,而且凌空下击,先想比较掌力。

  不由暗笑:“小子你是,江头卖水,关公面前舞大刀……”

  刚长笑一声:“来得正好,不当人子,接谷老三一下!”

  但已警觉。

  此老实在粗中有细,有时比力、吴二老还要出人意外的精明。一眼便看出姓戴的眼珠暗转,嘴含狞笑,一副阴险样子,不中心中一动。

  刚看出对方掌力轻飘,全是虚招,为的是引散自己的掌力和心神,不由一怔。

  而戴鸿君的“飞虹索”已出手。

  这种软索最是难缠。

  因为用不着力,除了避开它,借势趁隙反击外,奈何它不得!而戴鸿君的“飞虹索”又是以苗疆特产的仙人发和人发,细结而成,外面疏密相间的包着缅铁软钢打成的薄套子,粗不过拇指,两端包着钢尖,有可收缩自如的如意铜扣,不用时数匝在腰间作带,一经松开,长达一丈八尺,贯注内劲,刚时其直如矢,柔时绕圈数转,配上怪异手法,但见索影盘空,只要一被它缠住,有力难施,等于束手待缚。

  谷老识货,知道这索儿连宝刀宝剑也割不断,凭自己功力,如在平地,不当它一回事,别想沾着自己半点。只是眼前身在虬松上,枝柯怒茁,转折不便,三面悬空,一失足不堪设想。

  这株虬松虽说裟婆浓郁,恍如怒龙冲霄舒屈,到底面积有限,除了冲向靠崖一边外,无由趋避。

  当然罗,以谷老身手,略展轻功,未尝不可凌空飞渡。但是附近纷纷赶到的高手都在明为袖手,暗中都在伺隙而动。

  身形一凌空,就有被暗算可能,不得不考虑。

  如往树根下降落,藏身密枝繁干中,也可暂避一时。

  但,这样无异自认栽了?不是对手,只有躲逃的本事,岂非笑掉下巴。

  谷老虽明知误陷鼠辈奸谋,仍是谈笑自若,不时笑骂。

  而最使他担心的是怕持久下去,那个最利害的对头赶到,那才大费手脚,贻人口实,说连一个后辈也对付不了,反为所困。

  非万分不得已,力、吴二老当然不会伸手对付姓戴的后辈,有失身份。自己也决不让任何人伸手一援。

  所以,一面蹈虚履空于霍霍索影内,一面运聚功力,准备一下子给姓戴的一下辣的。

  在对岩上的姚锡埏、宠柏龄和辛嘉三人却是喜之不胜,看着他们老大索影千重,把谷老拦住,好像受困,不能出雷池一步。

  这是多么高兴的事?庞柏龄首先哈哈狂笑:“老大!猴子耍得满好,还不加把劲,等会可麻烦咧……”

  戴鸿君本是提心吊瞻,小心翼翼,如临如履。被众人一喝采叫好,自己又越逼越近对方,飞虹索的威力发挥更大,眼看对方难逃己手,除非力、吴二老伸手,眼看如愿,即使万一被力、吴二老破坏好事,也算斗败了三老。自己只要善为应付,必不会吃亏,这是名利双收的事。

  他这样一厢情愿的想法,手上越紧,谷老又愈现得处势难施展,不由心中狂喜,呼呼冷笑道:“姓谷的,你就好好留下这条老命吧!免戴大爷费事!”

  好狂妄的口气!

  这时,戴鸿君已知万不能再延。

  便立下杀手。

  软索飞舞如电般急中,以“魄绕魂牵”、“围腰三掬”、“电转星旋”循环三绝招差一点把谷老逼得落下无底绝壑!

  戴鸿君刚一声得意的狂笑,还未断,突变成狂吼。

  原来,谷老以虚为实,故示从容,全身功力已经运足,蓦地,以退为进,直抢入索影内,用正反阴阳手法把索头和索身用“剪梅指”顺势夹住,暗用卸、黏二字诀,不即不离,不轻不重,恰到好处,使对方根本有法难施。

  因为,如手劲不巧,以重手法夹紧,易为对方借力反击,对方深知兵刃诀窍,必然练有这种万一为强敌把索夺去的防御破解之法。如手劲用轻了,会被对方抖脱,或因此而正中对方下怀,变招缠住。

  这也是没有把握的事。

  因谷老运用得妙,戴鸿君猝不及防,刚觉索头、索身已落敌手,想借此施杀手。不料,对方深悉此中三昧,把力卸掉,又黏住索身无法变招。

  而谷老已如电光石火,对他凌空虚按了一掌,他就在这一分神之间,来不及闪避,虽有内功护体,脏腑未被震翻,但已鲜血上涌,真气大伤,全身一阵麻痹,几乎窒息,手失控制,飞虹索已被谷老顺手牵羊,夺去啦!

  武林人当场失去兵刃,等于叫化子没有蛇弄,认败不误,比蒲鞭示辱还难过。

  就在姚、庞、辛等人呼叱声中,一声震天厉啸过处,有人长啸:“你们乱个鸟,都给某家住手!若不!勿怪某家仙兽只知吃内,不认得人!”

  嗨!就在喧嚷声中,一座孤崖上已出现了一人一兽。

  好怕人也!

  那人,简直不是人。天生一张阴阳脸,一字横眉,红丝满布的牛眼,闪转着一种又冷、又毒,说不出名堂,令人心惊胆战,不敢看他的异光。缩着头,好像没有脖子,乱发纷披全身,穿着一身五颜六色的大布褂裤,脚登抓地虎,右手牵着一头似狗非狗,似熊非熊的东西来,敢情是一头洪荒异兽!

  说也怪,他一到,现场的人立时纷纷色变。

  已经撤出老窠,仍有不少因同类太多,一时无路可逃,在峪内乱窜乱奔的狼群立时都伏地不动,状如待宰之羊,这畜牲好利害!

  只见它,厉齿森森,低鸣不已,其声亢厉高激,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洪荒异种。

  来人正是参透“秘魔宝录”,自创王屋派,近十年中崛起武林,不论黑白两道,正邪各派都侧目而视的王屋老怪令狐同。

  在场的人,对这老怪物都有如见蛇蝎之感。有的是闻名而未见面,但,老怪的天生异相,却是耳熟能详,几乎无人不知。所以他一现身,无人不识,都自一怔,目光集于老怪一身,各自全神戒备。

  有的却在转着念头,想用奸计诱激这老怪把自己认作的强敌除去,或使双方两败俱伤,坐收渔利,作借刀杀人不见血之想。

  但,只要看清老怪脚下的一只双头怪兽,便都心中打鼓,不看老怪而注视这畜牲了。

  因为,在场的人,都是拔尖的好手,见多识广,一看这畜牲,长方桌似的丑怪身形,虽然长不到四尺,高不到三尺,却并项生着两个三角形的怪头,混身长着猬立如钢针的白色短毛,毛下是锯齿似的逆鳞。

  这时,两颗怪头正缩在脖子里,每个怪头作品字形的三只怪眼紧闭,形同死物,又像瞌睡。

  忽然,奇光暴射,六目齐张,双头暴伸,似有警觉?还是动怒发威?一声闷吼,使人心颤。

  在场的人,只要一看它的卖相,便知这畜牲全身刀枪不入,以能追随王屋老怪的如电脚程,神速可知,内家掌力,也不见得能打实它,说不定连身都不能近,凌空发掌,相隔太远,又够少威力,更是难以应付,非同小可!

  却不知这畜牲技不止此,不但爪牙剧毒,沾身无命,而且飘忽如风,一经发威,身形能够暴涨数倍,四爪浮空,能御风而行。

  最利害的是六只怪目中臧有毒泪,一经被它目光照定,便是死数。如不能先机避开,目光定处,毒泪如箭射出,一丈之内,无异雨箭,沾着立时腐烂骨化,全身变成一滩黄水,毛发无存。

  来头更大,连“山海经”都没载过,只有失传的道书“照妖镜”又名“沧海碎珠”书中道出它的来历:名叫“连翘”,又名“双头猊”。

  生于穷阴卑湿的沼泽地底,其性最懒,除了饥时伸出两颗怪头,喷出一种似腥似膻的怪味,不论什么禽兽,闻味便如蝇附膻,自来送死,由它挑选大嚼外,一饱便缩头,入颈大睡懒觉,最喜在烂泥中打滚,滚了一身污泥便酣然入梦,非饿极不醒,动都懒动得。

  本是洪荒异物,早已绝种。

  大家只看出它比老怪更要难惹,投鼠忌器,都认为如和老怪动手,成败未可知,胜负难料,至少可以接几十个回合,这些人都是自负比人强的人物都有这种自信,只有对这双头畜牲,谁也不愿撩拨它,心中无底,畜牲无知,胜亦无有光采,万一败了,却是晦气透顶,膏了畜牲爪牙,那才不值得。

  因此,在紧张的气氛下,众口无声,现场有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刹那沉闷、冷寂。

  王屋老怪以君临全场之势,以为大家都为他先声夺人所慑,得意得仰天狂笑。

  只听一个苍老口音冷冷的道:“众位道友,剑气通灵,不可方物,在未有妙策取得宝剑之前,无须哄闹,等有把握取剑之时再说不迟。请问那位道友自信能得手,何妨一献身手,老朽不才,愚等三人,总算是谊在地主,绝无口捡现成之意,谁个有本事取得,便归谁,愚等三人愿效绵力,听供驱策如何?”

  说话的正是终南三友中的苍松叟。

  王屋老怪呼呼怪笑道:“你们三个,还充什么地主?连家门都守不住,却会卖交情,那来这多废话,剑儿算个什么?已是某家囊中之物,自有办法手到拿来。倒是你们都是不打自招的也想染指,何妨趁此时机,先各找对手,分个高低强弱,某家首先接着!”

  好狂妄的口气,俨然以此行盟主自居,把这多成名多年,各有看家绝技的高手视若无物。

  这种口吻,无异有恃无恐,稳操胜券,向全场高手挑战。

  老怪甘犯众怒,确实使人起火。

  但,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在老怪眼中,是问天下英雄谁敌手,毫无!想借此机会,仗着费尽心力新收服的恶兽“连翘”和自己一身异传绝技,大展神威,把全场镇住,确定他开创门户和已成的名望、地位。

  八爪游龙谷天翔首被激恼,不怒反笑道:“好个狐老,眼睛长到额角上去啦!鬼混了几年,成了几手鬼画符,就张牙舞爪,小看天下人物!谷老三正要去王屋找你,连狗窠弄翻,却仗着带了一条恶狗来吹大泡,谷老三先接你几招自以为惊神吓鬼的看家本领,有兴鏖战三百个回合,再说嘴不迟!”说着,一声震天狂笑,把戴鸿君自称为“断魂索”的玩意儿丢还他:“小子便宜你啦!本要丢入下面,让你和尚没木鱼敲,谷老三何屑与小子你计较,留着自己勒脖子吧!”

  人已施展“云龙三现”的轻功,飞上孤崖,凌空连换三个姿势,脚好像不曾沾着些微崖石,便已翻上崖顶。

  江湖上都知道老谷不笑则已,一笑便是已萌杀机,非分生死强弱不放手,有名的“阎王笑”。

  戴鸿君本已心慌,知道谷老头一反击,便难逃公道,恰巧王屋老怪赶来,使全场都怔了一怔。

  他才保持了原来镇静。

  他两手劲聚,以全力接住了谷老头抛还他的独门兵刃,终于技差一筹,棋低—着,谷老头已把潜力贯注抛索之间,差点把戴鸿君跌个大巴叉,因为飞虹索抛过来的潜在力量太大了,勉给接住,身形仍晃了两晃,马步浮动,被震得倒退数步,狼狈已极。

  他不愧识时务的俊杰,放眼四周,差不多现身的都是绝顶高手,无一弱者,以自己的一身道行,再加上两位拜弟和辛嘉,也不见得有便宜可讨,不如忍气,先让别人窝内翻。

  因此,他大声喝退了正要施放蝴蝶镖的老二和形同疯虎的庞老三,一招手,含羞带愧,怀惭蕴恨的和两位拜弟将发蝴蝶镖及老三下扑之势阻住,先自溜走。

  王屋老怪桀桀怪笑:“谷老三,你大约连某家这头仙兽都不认识,某家光明正大的不得不话说在先,免你做了屈死鬼,仍不明白。老实告诉你,这头仙兽腹有丹元,只要一喷丹气,你就归位有余,被它撕个粉碎,葬身无地,你如不信,就试试看,先和它周旋一下,若一定要某家出手,你们三位一体,最好一齐上来……嘿嘿!”

  好大的口气!恐怕当世无人敢对天台三老这样狂言无礼,这老怪物简直是妄人,超出想像之外。

  谷天翔又是一声狂笑,实在气极了!以三老威名,以一对一,老怪也不见得讨得好去,谷天翔自信甚强,却未料到对方竟敢以不屑态度,人不动手,却叫畜牲来对付自己,简直是奇耻大辱。

  要以三对一,更是牛皮吹胀,豁了边,也不拟再和这不近人情的老怪物斗口,只想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再说。

  所以,他功行百骸,劲聚两掌,准备以自己数十年的修为功力来个乾坤一击。

  旁观者清,不但力、吴二老觉得这老怪物必有所恃,此时此地,所言可信其有,但又何必自行点破?用心难测。

  便是其他高手,也大惑不解。他们想:既然这畜牲有这样利害,强敌自送上门,正中心怀,暗喜所不暇,何以,反而自行说出,使敌知所预防,岂非大愚?

  有些心怀叵测的更暗骂这老怪物真是难得糊涂,傻得可怜。如果如他所言,能够伤害老谷,岂非先减少一劲敌?

  若说老怪是故布疑阵,虚声恫吓,又不像平日行径,何况以天台三老之能,也决不是虚声恫吓之计能收效的。

  力、吴二老虽然警觉于心,却不便止住谷老三,以免招致怯敌之讥笑。

  大家那里知道王屋老怪因深知此兽性情,看出它有警兆,心神不属,对眼前蓄势待发的谷老头恍如未见,却瞪着六只怪眼,四面扫视,好像全部注意力在对付另有隐伏的敌人一样,且未如对敌时的暴涨发威,神情甚是蹊跷,不由心中一动。

  又深知“奔雷掌”的威力,恐防畜牲吃亏,想借打招呼的时间引起它的注意。

  所以,王屋老怪一见谷老头蕴怒欲发,刚低声传命它应敌,它却不如平日的得心应手听话,喉中不住怪响,竟似有惧怕之意。又惊又怒之下,忘形暴叱:“是那位道友带了什么希奇物事,何妨公诸同好,暗算人的是鬼祟盗贼行为,别怪某家下手不留情,等下再说便迟了。”

  猛的,异声传出:“都给俺滚开,俺老羊在此!”

  好怪的声音!

  虽然飘忽入耳,字字分明,却是随风摇曳,好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最奇的是全场高手,竟愕然相顾,你看我,我看你,神色紧张,不知声音方向何来?似东似西,似南似北。

  但,尾音一歇,练有“听音辨形”和“天耳通”的如天台三老等已知异声来自地下,说不定就是脚底。

  因在仓卒之间,都大出意外,寥寥两句,使人相惊伯有。

  立时乱啦!

  那两头畜牲忽然震天价一声怒吼,但闻轰轰发发回音入耳,恍如天崩地裂。但见尘沙漫天,狂飚动地,树木萧骚,枝柯断折不绝,连各人停身的孤崖都似在摇摇欲倒。

  这种猛恶声势,真是罕见。

  但,在这种巨大声响中,却有几声嘘嘘怪叫和呱呱儿啼,其声凌厉,使人有说不出的惊悸感。

  百声如潮交叠中,暴喝、呼叱之声大作。

  刚听王屋老怪桀桀怪笑:“原来是桑道友,不胜之喜,小弟令狐同在此,请速现身一见,大家幸会幸会一番如何?”

  尘沙影闪,可看出这老怪正面色狞恶,带着惨笑,吃力的把那全身暴涨数倍,变成比牛还大的两头孽畜用一道奇光照住,喉中如拉锯似的怪响,似在阻止它窜出。

  那种奇光,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不但五色璀灿,耀眼难睁,使人不可逼视。而且,其中恍如万缕细如牛芒的彩丝,蓬蓬激射,自行收缩,好像是活的东西。

  如果人被它照定,岂非连眼都睁不开,闭目待毙?

  那谷天翔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老羊羔,正好是狐老孽畜的到口美食,你敢出来?今番可溜不了啦!还是缩头不出的好!”

  全场高手,早已听出来人乃是绿袍魑魍桑羊。都暗叫不妙,也不知他存身何处?一个王屋老怪已是扎手难缠,再加上这魔头,真是晦气星照命。

  有些已萌退志。

  眼看天快亮透了。

  却听谷天翔又是哈哈:“老羊羔,你没听到狐老向你称兄道弟套交情么?还想为他养的畜牲找亲家哩,不知你带了什么玩意儿,何妨现现宝,让大家见识见识!若没呀!千万别空手出来,这畜牲等你打牙祭哩!”

  这种连将带激,真使人啼笑皆非。

  是嘛!那两头畜牲已经暴怒如狂,磨牙作势,腥涎四流,几次想向那虬松底下扑去,都被王屋老怪出声止住。

  老怪手上发出的“灭绝神光”又是克制它的物事,一物一制,各有畏忌,所以它虽怒发,仍未逞凶肆毒。

  天台三老心中明白。

  必是桑老怪带着什么毒虫怪兽之类,说不定便是令狐老怪的两头畜牲克星?两恶相遇,非分生死存亡不止。因这两头畜牲嗅觉灵敏无比,一到便闻到对头身上发出的异味,全神注意,所以不顾伤人,连站在它两丈外的谷老头都未看一眼。只要无人撩拨它,或奉老怪之命,此时决不会伤人。

  这正是以毒攻毒,以恶制恶的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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